作者:希昀
原来如此。
文如玉难过地哭了出来,“云栖,云栖,怎么?办?”她慌张地握紧了徐云栖的手腕,使劲将她往身后藏。
裴循见?文如玉吓哭了,立即出声安抚,
“如玉,你?别怕,更别慌,我只是与云栖说几句话,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伤害她!”
“我呸!”
文如玉红着眼?凶巴巴瞪着他?,“你?还算男人?,就将云栖放走,堂堂正正与裴沐珩分胜负!”
裴循闭了闭眼?没再?说话,他?只看了一眼?成鑫。
成鑫脸一寒,抬手招来几名侍卫。
眼?看屋檐上跃进几条身影,文如玉大?惊失色,同时也气得面色发紫,
她绝对不能让云栖在?她这里出事。
文如玉到底是将门之女?,骨子里也有一股烈性,情急之下,她突然从?发髻上拔除一支金钗,抵在?自己脖颈,对着渐渐迈步过来的成鑫等人?喝道,
“你?们再?过来,我就死给你?们看!”
“我爹即便参与夺嫡,也不可?能枉顾我这个女?儿的性命!”
文如玉此举果然逼得成鑫等人?止步不前,诸名侍卫面面相觑。
不过裴循也仅仅是皱了下眉,继续抬手下令。
一颗石子飞快击中了文如玉的手腕,她手中的金钗应声而落,紧接着成鑫往前一扑,就这样将文如玉给制住了。
文如玉气得大?怒,一面对着他?拳打脚踢,一面朝身后的徐云栖大?喊,
“云栖快进去,快藏好!”
她眼?眸深深窝成了一对漩涡,蓄着一眶绝望的泪水,哭得撕心?裂肺。
徐云栖始终是冷静的,深深看了文如玉一眼?,提着医箱飞快退身入内。
裴循看着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门槛内,抬了抬手,成鑫半扯半抱将文如玉带了出去,其余侍卫将整个正院围得水泄不通。
其中一人?率先靠近门扉,侧身躲在?门槛外,猛地将门推开?,只见?徐云栖立在?桌案后,手中的医箱被打开?,俨然做了出手的准备。
侍卫意图闪身进去夺了她的医箱,为裴循制止,裴循绕了过来,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随后就这么?堂而皇之跨进堂屋。
这间堂屋还算宽敞,正北的墙下摆着一条翘头长案,上头搁着些瓜果香烛,墙面挂着一副老君图,左右各有诗联,这幅画是已?故老成国公六十大?寿那年,皇帝御笔亲题的画作,成家?将它视为珍宝挂在?此处瞻仰。
长案往南摆着一张八仙桌,而徐云栖就立在?八仙桌后,裴循慢悠悠踱步至她对面,坐了下来。
天光从?他?身后的窗棂倾泻而入,他?神情背着光晦暗不清,只察觉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在?桌案敲打着,唇角似含着笑,
“云栖,我们来谈谈。”
徐云栖冷冷淡淡看着他?那双手,脸上毫无惧色,“谈什么??”
裴循也不打算拐弯抹角,直言道,
“当初这门婚事于你?而言也算是被迫,如果让你?自己选择,你?应该不想待在?王府吧?比起被人?指指点?点?,我想云栖应该更愿意自由自在?行医……”
裴循说到这处时,怅惘的眸色里掠过一丝苦涩,
“一日,你?只需留在?这里一日,等大?局已?定,你?父亲还是内阁首辅,而你?便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喜欢又如何,喜欢不意味着占有。
他?着实?可?以等天下坐定,再?将她带入皇宫,给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尊荣,可?他?不会。
放她自由,是他?今日与她和荀允和谈判的最?大?资本。
徐云栖是只灵燕,她不该被束缚在?宫墙,他?从?始至终,对这一点?深信不移。
可?是放手,对于一个习惯掌控,以未来帝王为目标的男人?而言,何尝不是莫大?的考验。
裴循暗自吸了一口气,驱逐出内心?深处那点?欲念,重新对她露出笑容,
“我裴循指天为誓,决不食言!”
可?惜对面的姑娘显然不是一般人?,她听了这话,也只是轻轻嗤了一声,旋即陪着裴循坐下来,笑容冷淡,
“十二王,您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徐云栖笑,“我外祖父还在?你?们手里。”
这一点?裴循事先也想到了,他?叹声道,“我允诺,等事成之后,放了你?外祖父。”
徐云栖仿佛听了笑话般,轻蔑掀了掀唇,“是吗?我外祖父可?能握着你?母亲杀人?的证据,你?愿意放他?一马?”
裴循也料到她会这么?说,笑着摇头,“等我坐在?那个位置,你?觉得这些事还算事吗?只要你?外祖父将证据交出来,对于我来说,他?便没有任何威胁了,况且,此事已?被沐珩捅出去,百官均有耳闻,我要做的便是释疑,我已?打算利用开?棺,坐实?熙王谋杀柳太医的罪证,不仅洗白我母亲,也乘势给熙王府定罪。”
“原来你?都计划好了。”徐云栖凉凉道。
裴循静静望着她双目,问道,“现在?你?还有疑问吗?”
徐云栖没有接他?这话,而是往窗外来回闪烁的身影望去,清澈的杏眼?里缀满了冷色,
“我今日是离不开?此地了吗?”
裴循肃然点?头,“云栖,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是聪明人?,与我做交易,你?没有任何损伤,退一万步来说,我与沐珩谁败谁胜,你?荀氏父女?均是稳坐钓鱼台。”
这个时候,徐云栖不得不承认,荀允和以内阁首辅之尊,以他?多年在?朝廷立下的威望与功勋,给了她最?大?的靠山,也是她今日扭转局势的底气。
她敢孤身来此,倚仗的不就是这一点?吗?倚仗裴循需要荀允和,不敢拿她如何。
想明白后,徐云栖沉默了许久。
裴循只当她在?权衡,最?后敲打她道,“你?不要做无畏的抗争,最?后伤害的还是你?自己。”
“我要见?我外祖父。”徐云栖抬眸看着他?,淡声开?口。
裴循听了这话,好一阵无语。
“云栖,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吗?”
孤身来此,示敌以弱,裴循不是没有怀疑,裴沐珩故意以徐云栖为饵,诱出老爷子真正藏身之处。
他?不可?能给徐云栖这样的机会。
徐云栖闻言将桌面上早凉的茶盏,擒在?掌心?,轻轻抿了一口,神色悠闲,“那就算了,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裴循闻言顿时皱眉。
如果徐云栖不配合,事情就很难办。
依照计划,他?需要从?徐云栖这里拿道一封手书,迫使荀允和下兵令。
以荀允和之老辣,若非徐云栖亲笔,若非确信她好好的,不会听他?摆布。
不到万不得已?,裴循不想用强。
“云栖,不要为难自己,我保证,一日过后,让你?见?到你?外祖父。”
徐云栖这回神色坚定,甚至流露出一分狠色,“我是我外祖父教?养长大?的,他?是我这辈子最?亲的人?,什么?荀允和,什么?裴沐珩,什么?江山夺嫡皆不在?我眼?里,见?不到他?,我绝不会受任何胁迫!”
“你?知道我今日为什么?来吗?我明摆着告诉你?,裴沐珩不许我来,但我来了,我就是要孤军深入,去到我外祖父身边,只要能见?到他?老人?家?,无论刀山火海,吾往矣!”
无论刀山火海,吾往矣!
吾往矣……
徐云栖眼?底绽放的这份魄力与霸烈,竟令裴循有一瞬的失神,看来他?还不算了解她,又或许这才是徐云栖的本色。
难怪她连银杏都不带,原来她早做了准备,以裴循之城府,他?自然也怀疑徐云栖不过是裴沐珩放出的饵,但现在?徐云栖亲自承认,还真是让他?微微吃惊。
然而,又怎样?
很快,裴循眼?眸深深眯起,露出几分阴沉。
“云栖,得罪了!”
*
申时初刻的天色已?暗如长夜。
苍苍茫茫的雪毛在?半天飞舞,苍穹深深堆了一层又一层的乌云,整个天际仿佛要倾轧而下。
兴许是朝中剑拔弩张的气氛感染到了京城百姓,偌大?的都城,街上行人?稀稀疏疏。
裴沐珩与燕少陵立在?京城正中最?大?的一座望楼。
武都卫掌京城巡逻稽查,每隔一里地设一望楼,平日三人?一岗,立在?此地望火缉盗,若遇重大?变故,望楼还可?传递重大?军情。
而这座最?大?的望楼地处正阳门之南,去宫门十里之地,立在?此处可?俯瞰城中大?半景象。
裴沐珩选这个位置,也因这里正处成国公府与文国公府相交的中轴,他?可?利用望楼看清两府的形势。
而立在?二人?身侧的,还有一人?,正是被徐云栖落下的银杏,
她从?望楼的柱子后探出半个头,眼?巴巴看着成国公府的方向,一抽一搭小声啜泣。
姑娘胆子真的是太大?了,若出了事怎么?办?
就在?这时,有武侯往文国公府方向指了指,
“将军快看,有四辆马车从?文国公府使出来,分别朝四面八方驰去!”
身着银色铠甲的燕少陵,抬目望去,只见?黑黢黢的夜色里,文国公府附近的小巷子灯火闪烁,他?抹了一把汗哼道,
“这个老狐狸,有本事堂堂正正打一场,竟整这些歪门左道。”他?不屑地埋汰几句,扭头觑着裴沐珩,“要不要追?”
裴沐珩目光从?成国公府方向收回,看向文国公府方向,
“当然要追,不过这里面到底那辆马车坐着老爷子,很难断定,”说完他?看向银杏,“银杏,该你?出马了!”
银杏吸了吸鼻子,抬袖拭去泪水,将姑娘交给她的金丝马甲往胸背一套,狠狠振声道,
“跟我走!”
小丫头雄赳赳气昂昂,带着侍卫下了望楼。
裴沐珩有武都卫在?手,武都卫掌巡逻,他?的兵马在?城中驰骋那叫名正言顺,这是裴沐珩最?大?的便利,而文国公第一计,便是要用四辆马车,逼着裴沐珩分散兵力。
裴沐珩又岂是好惹的,他?照旧立在?望楼没动,等着银杏的消息。
银杏,徐云栖和章老爷子素来有暗语相通,这是祖孙三人?行走江湖养成了的习惯,这些年就靠着这套暗语,她们无论分离多久,总能汇合。
银杏被王凡拧上了马背,带着她往最?近的马车驰骋,每撞上一辆,银杏便吹一特殊的鸟哨,其中三辆没有反应,唯独其中一辆通往西北方向去的马车,发出了微弱的求救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