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同舟渡 第112章

作者:羡鱼珂 标签: 古代言情

  结果谢穗安发疯了,拦都拦不住,冲上去就要跟人理论。

  “他是哪种人啊?你见过他吗?你又知道些什么!就在这里胡言乱语,坏人声誉!”

  “我怎么不知道!他不就是臭名远扬的大叛徒吗?出卖了那么多将士,他还有脸活着?你谁啊你,为他说话,不会是他的相好吧?!”

  “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

  然后说着就吵了起来,几句不合就当街厮打了在一起。

  谢却山人都要听傻了。

  谢小六不搭理他,也没给他好脸色,他以为她也和那些人一样,希望他早点死掉。

  他唯独没想到,她为了他这点微不足道的声誉,居然跟人在街头打起来,笨拙又滑稽。

  宋牧川看谢却山愣在那,推了他一把。

  “还不快去哄小六。”

  谢却山连忙快步跟上谢小六,她虽老早就往前走了,但走得也是慢吞吞的,别扭死了。

  谢却山不知道该说什么,缩着步子跟在她身后。冷不丁伸出手,又气又感动地按了一下她的脑袋。

  谢穗安一下子又炸毛了,气呼呼地转过头,瞪着谢却山。

  “你别以为我原谅你了!我很难哄的!”

  凶巴巴的语气,却拖着闷闷的哭腔。

  “谁要哄你,别自作多情。”谢却山笑。

  ……

  两兄妹回了家,饭厅里的宴已经摆好了。

  谢钧和谢老太太都来了,家里的人好久都没有那么齐过。

  席开八珍,热气腾腾。

  人像是站在雾里,看每个人都是模模糊糊的,只有四面八方的喧嚣纷来沓至。

  “哎哟,我的姑奶奶啊,你是从哪里滚了这一身泥,哪里还有做姑娘家的样子!”

  “姨娘,六丫头肯定出去跟人打架了,你现在也揍不动她,就省省这个费口舌的力气吧。”

  “就是——我要坐红烧肘子这儿,几个月都没好好吃顿大餐,吃斋念佛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小六,不许对佛祖无礼。”

  谢穗安吐吐舌头,溜到南衣身边坐下。

  “谢三,你也坐下呀。 ”

  “朝恩,来。”谢钧朝谢却山招了招手。

  周遭一下子静下来了,大家都看向还拘谨站着的谢却山。

  谢却山恍惚了起来,今夕是何夕?大雾在弥散,越过人群他看到了南衣的脸庞,她疏离地坐着。

  她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客人,但她用一种热忱的目光看着他。

  那是毫无保留爱一个人的目光,像是一泓清澈而温暖的泉水,润物细无声地包裹着他。

  这道目光给了他巨大的勇气,他是一个值得被爱的人。

  不要再逃了,不要再伪装了,这里就是他的家。

  他才反应过来,原来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是温暖的,他只是有瞬间觉得陌生,但脸上的笑容很快就变得无比自然,那些深入骨髓的记忆又被唤醒了,沸腾在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过去也许有很多芥蒂,细想起来依然难消,但是在今晚,都可以暂时忘却。

  他缓步地走过去落座。

  桌上又热闹起来,欢声笑语,济济一堂。

  谢钧戒酒多年,今晚也破了戒,连喝几杯。他大概是想对谢却山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拉不下这个脸,到底也是个没服过软的倔脾气。

  谢却山主动端起酒杯:“父亲,我陪您一杯。”

  谢钧惊讶,竟有些诚惶诚恐地同他碰了一下杯。

  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只仰头将杯里的酒饮尽了。

  放下杯子,才看到碗里已经堆满了大家给他夹的菜。

  虽然略显刻意,反倒更像是一种忏悔,但所有人都在尽量用一种不动声色的方式传递。

  “嫂嫂,你怎么哭了?”谢穗安忽然惊呼一声,大家才注意到南衣不知何时把脸埋在碗里,像是在专心吃饭,肩膀却抖得厉害。

  看到谢却山其乐融融地坐在家人之中,被簇拥着的时候,她的眼泪就忍不住扑簌往下流。

  没有什么不计前嫌的矫情戏码,也没有涕泗横流的原谅,他们坐在一起,就是家人啊。

  南衣为他过去吃过的苦而心痛,也为他此刻拥有的人间烟火而由衷地开心。

  他终于苦尽甘来了,这是世上最好的事情。

  她知道在饭桌上哭很丢脸,可她怎么都忍不住,以为没人注意到自己,偏偏谢小六一下子就嚷了出来。

  她不得不从碗里抬起头,想强行狡辩自己没哭,但一开口的哭腔就暴露了她的情绪。

  越忍就哭得越厉害,她只好泣不成声地抓着小六的手说道:“我是伤心……你出去打了一架,脸上留疤了可怎么办……那不是毁容了吗……你那么年轻,可不能毁容啊……”

  她索性嚎啕大哭起来。

  谢却山一口水呛住,捂着嘴猛咳起来。

  谢小六愣住了,又感动又愧疚,磕磕巴巴地解释道:“我……我没事的,小伤,过几天就好了。”

  南衣抽噎着点点头,抹了把眼泪,道:“是我失态了……我回房整理一下,抱歉。”

  说着她就要走,走之前还是把碗里的饭迅速地扒拉了干净,然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飞快地逃离了现场。

  连看都不敢看谢却山一眼。

  ……

  逃到花园里,南衣在水边用冷水浇了一把脸。望着水面中影影绰绰映出自己的脸庞,她才觉得滑稽极了。

  怎么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了呢?

  这些个长辈都在,不会有人看出异样吧?

  她虽然不是谢家妇了,但真要让人知道她与谢却山之间的猫腻,那也怪尴尬的。

  但一想到谢却山,她又忍不住热泪盈眶,喜极而泣。

  他在深渊之中得见天光,她比谁都要高兴。因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蛋,诱她参与了他的人生,拉她进了一片泥泞沼泽。他的阴影始终笼罩着她,只有他明亮了,她才能迎来真正的圆满。

  而现在就很好,以后一定会更好。

  南衣总算是平静下来,抹了把脸,想想自己提前离席恐怕也不礼貌,于是又折身前厅走去。

  刚拐过游廊,便被一股力道拉了过去,有个人在黑暗中抱住了她,温度铺天盖地。

  南衣一僵,闻得些微的酒气扑鼻而来,她也要醉了,融化在这个怀抱里。

  “原本想,以后不会再让你为我哭了。可今晚见到你落泪,心里竟还有几分高兴。”他低声在她耳畔道。

  “你这人,怎么还幸灾乐祸上了?”声音闷在他怀里,半是打趣,半是娇嗔。

  他也笑,没回答,就这么紧紧地抱着她,仿佛这样就能到天荒地老一般。

  久到南衣都有些紧张了,做贼心虚地拽了拽他的袖子。

  “谢却山,这里有人往来,别被人看到了。”

  “看到就看到了。”

  南衣吓一跳:“你疯啦?”

  “你不愿意吗?”

  南衣微愣,总觉得他话里有话。愿意什么?这句话似乎有很多含义。

  尽管心里在逃避,但谢却山还是告知了她:“章月回走了。”

  这几个字似乎有千钧重,一下子压得南衣喘不过气气来,她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他,脑中思绪复杂。章月回走了,那他们之间的条件交换呢?他还要她来履行吗?……还是说,他无声地放了手,一切作废,她重获自由。可他分明什么都没说,她怎么能想得如此理所当然?她简直太卑劣了。

  但谢却山没有给她沉默的空间。掌心轻轻抚上她的颌角,目光贪恋地在她脸上留恋。

  “到我这里来,我不会再放手了。”

  借着稀疏的月光,南衣惊讶地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会……他是在留她吗?

  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么笃定的话。过去他们每一次靠近,每一次亲密,都是克制之后的无可奈何,是身体的本能,是没有明天的偷欢。

  可他此刻眼中的汹涌,分明有着不加掩饰的殷切欲望,那是关乎于未来的承诺。

  他想为自己争取一次。

  活着就是一个天大的恩赐。自私也好,背信弃义也罢,他想做这个小人,他想牢牢握住这些温暖。

  得到过一次这些东西,哪怕只是一瞬,都不想再回到寒冷之中了。

  她几欲落泪,颤抖着扶上他的手,她想穷尽一切触觉去感受当下的真实。哪怕心里汹涌着巨大的茫然,他们这样在一起,该怎么面对谢家,该怎么面对章月回,问题依然在那里都没有解决,可在这个对视的瞬间里,仿佛又迎刃而解。

  “我们不会分开了吧?”她只想去确认一件更虚无的事。

  “不会。”他笃定地回答。

第129章 卷土来

  陵安王离城南渡的那一日,沥都府里万人空巷。

  城中被岐人破坏过的地方还未来得及修补,残兵和禹城军激战过的痕迹依然留在断壁残垣中,但当人们踏上这片土地,磅礴的生机盖过了所有的萧条与破败。

  王的卤簿仪仗被人群簇拥着缓慢往前,车驾所到之处,百姓们如浪潮般跪拜。

  而实际上,徐昼并没有在车驾里。

  虽然大危机解除了,但黑鸦堂的细作不知道撤了多少,也许还有流窜的些余逃兵蛰伏着,万事都得多留个心眼。所以宋牧川安排替身在显眼处,几个暗卫护送陵安王和帝姬秘密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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