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缠春山 第50章

作者:晏灯 标签: 爽文 古代言情

  百里?息没料到她会忽然拥抱自己,一时间有些怔忪,下意识问?:“怕什么?”

  殷芜并未抬头,双臂反而抱得更紧了些,想开口?却又顿住,默了片刻,才小声道:“你?……我怕你?过了一日?就又要送蝉蝉走。”

  怀中的身体温软无比,却比之前清减了许多,想来和这些日?子的忧思有关。

  他轻轻摸了摸殷芜的头,心中又仔仔细细思忖了一番,才开口?,“蝉蝉以后?不必再担心了,若不是你?自己想离开,我永远都不会再送你?走。”

  他的声音很平和,落在殷芜的耳中,却觉得恍惚——竟这样?容易就得到了他的承诺。

  可殷芜偏偏不知见好就收,反而还要再进一步。

  “那蝉蝉可以搬去临渊宫吗,这样?大?祭司一回来,蝉蝉就能见到了。”

  百里?息听了这话?却问?:“因为?在这里?无趣,便将?那几个人留下了?”

  殷芜摇头,头上簪着?的猫眼石步摇微微颤动,杏眸之中闪过一抹赧然,轻轻咬了下唇,“我想着?你?若知道我留了人,一定会立刻来见蝉蝉的,可左等你?不来,右等你?还不来,上午不来,下午不来,这都要天黑了才过来,累得我听他们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呢。”

  百里?息自然也并未真?生气,反而解释道:“过几日?要去镜明山祈福祭神,事务繁杂,你?若住在临渊宫,白日?自己也无趣。”

  “我不怕无趣。”

  “那便随你?。”

  说?起镜明山祈福,殷芜眉头皱了起来,“每年好多祈福祭祀,实在没什么意思,今年就不能免了嘛。”

  百里?息将?已变温的药递到她唇边,眉目微垂,道:“六百年前殷氏创立神教,接着?又建立旻国,以教义约束臣民,百姓信奉神教上百年,即便你?讨厌神教,想要从这些乌糟事里?脱身,也要给我些时间。”

  殷芜心中一动,双手捧着?药碗却没喝,“可我是神教圣女,如何能从这神教中脱身?”

  先前百里?息曾想让她假死,再重新选一位圣女出来,虽定会有人提出异议,但先圣女已死,又后?继无人,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但如今殷芜不走了,便给了他筹谋别途的时间,他又将?手中的碗往前送了送,待殷芜皱眉喝完了药,才道:“国内百姓大?半信奉神教,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去州内神庙祈福,在他们眼中,你?就是神明的化身,可以护佑他们,若想让你?脱离神教,百姓便不能继续将?信仰都放在神教之上。”

  殷芜想了想,再次提起了蛟州新教之事,“其?实苏乾安当初创立新教,也是因为?神教百年来已腐朽不堪,想要将?这样?的神教推翻,这次我们去冠州,那里?的神庙更加肮脏腥臭,刘升青将?人当牲畜一般对待,其?他偏远的州府更不知是什么样?,说?不定比冠州还要污糟,神教给了各州神官太大?的权利,却全无约束的方法,蝉蝉怕以后?还会有第二个苏乾安,第三个苏乾安。”

  苏乾安如今一直在暗牢里?关着?,百里?息一直没有处置他,似乎有给他一条生路的意思,由此可见百里?息对各州神官的所为?也并不满意。

  百里?息有些惊讶殷芜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他以为?殷芜并不关心这些事,谁知她竟清楚自己所担心的是什么。

  “那蝉蝉觉得应当如何?”

  “神教数百年来信众不断,都因神庙中的神官不断发展信众所致,若不再让神官壮大?信众,同时给百姓其?他的信仰,或三五年,或七八年,民心自然会改变。”各州神官每年都要发展一定数目的信众,这也是对他们的一种考绩。

  “其?他信仰么……”

  少女似有些忐忑,“我想的好像有些简单了。”

  “蝉蝉说?得很好,只是旻国之内并无其?他信仰。”

  外面已完全黑了,风吹得树影摇曳,接着?便有雨滴落在青石地面上。

  “不如将?神教试炼改一改,之前总要考神教教义,不若将?这部分的考题去除,换成农桑一类?”神教试炼便是旻国的选官考试,不仅要看考生的生辰八字,还要考神教教义,每三年一次。

  她双眼亮晶晶的,百里?息不忍心让她失望,便顺着?她的话?道:“似乎是不错的法子。”

  只是这样?做,会遭到所有人的反对,不止各州神官会抗拒,神教之内也会遇到极大?的阻力,若是中间再有差错,便可能如这次冠州黎族之事一样?,各地再起动荡。

  殷芜也知此法就如烈火烹油,激进太过,若真?如此,日?后?情形难料,于?是便止了话?,将?头乖顺地贴在他的肩膀上,道:“都是我胡思乱想的,你?不要当真?,蝉蝉都听大?祭司的,和大?祭司在一起,蝉蝉一点都不急,大?祭司也不要着?急。”

  他道一声“好”,因殷芜全心全意的信任依赖内心变得格外平和,便连眼下这一团乱麻的局面,似乎也不那样?棘手了。

  夜深,殷芜睡得有些迷糊,伸手摸向旁边,被?褥已一片冰凉,百里?息应该已离开许久了。

  她瞬间清醒——今夜是月圆之夜,百里?息体内的极乐蛊会格外躁动。

  想到此事,殷芜起身披了衣服,去了临渊宫,殿内并未点灯,殷芜便直接去了殿后?的泉水池,转过弯,果?然看见皎洁月光之下泡在池水中的人。

  他背对着?殷芜,单薄的寝衣已湿透,勾勒出他挺拔颀长的身形,听见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百里?息偏头看了过来。

  他头发披散,浅色的瞳仁被?池水映照得没有一丝人气,浑身散发着?一股疏离陌生之感。

  夜深了,殷芜并未梳发髻,绸缎一般的青丝垂至腰际,殷芜又怕冷,身上披着?厚重的白裘,一张美极艳极的小脸隐在大?毛领里?,美得不似凡人,像是山精妖魅似的,只是又比山精妖魅多了几分圣洁意思。

  她往前两步,雪白寝鞋从裙下露出一个尖尖,她站的位置分明比百里?息高,却反倒感觉似被?百里?息压制住一般,

  他神色冷漠,与白日?两人缱绻时的温和不同,让殷芜觉得陌生。

  简直是……反复无常!

  几个时辰前还信誓旦旦和她说?日?后?不必忧心,转眼才过了多久,就这副不认识她的样?子,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殷芜心底莫名生出一股子火气来,足尖碰了一下他的肩膀,“看什么,可是又后?悔了,又想要把我送走?”

第48章

  百里息身体内像是有无数蚂蚁在噬咬, 全?凭灵台一点清明维持,蓦然听见殷芜的声音,便有些恍惚, 努力将眸光凝聚在殷芜脸上,意识才逐渐清醒过来。

  原本冷漠的神色缓和下来,“我稍后便过去, 夜里?凉,你先回去。”

  殷芜此时也发现了他的异样,蹲身探手摸向他的额头,他人虽泡在冰冷的池水中,额头却有些烫手,殷芜讶异, “怎么这样烫, 生病了吗?”

  她的手柔软微凉, 带着莫名的熨贴之感,百里?息想将她整个人都拉进怀中, 尚余的神志却让他没有动作,池水寒冷,殷芜是不?能泡冷水的, 且自己此时已是强打精神, 若将她拉下水, 后面会发生什么他也无法控制。

  然而神志如此告诉自己, 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他伸手握住殷芜乱摸的手,温声道:“我无事,只是百里?氏的旧疾, 你先回去,听话。”

  殷芜还是觉得奇怪, 极乐蛊只会让人嗜欲,她也曾见过百里?息极乐蛊发作时的模样,并?不?会让人浑身滚烫,但看他白日的模样,又不?像是受了风寒,实?在有些古怪。

  要想解开?极乐蛊,需要与殷氏有真正意义上的肌肤之亲,显然两人如今还未到那一步,殷芜不?知百里?息究竟为?何迟迟不?肯,床笫之间分明已经?箭在弦上,可他偏偏忍而不?发。

  殷芜忍不?住动了歪心思,想要趁百里?息此时神志不?坚成事——毕竟等百里?息察觉她昔日的所为?和计划,恐怕这解蛊的第一步永远都完不?成了。

  殷芜心潮起伏,正摇摆间不?定,手腕却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池中男人下颌微微抬起,“先回去。”

  手腕上冰冷的触感让她清醒过来,池水太凉了,她不?想泡在冷水里?,这里?也实?在不?是个合适的地方,于是又确定了百里?息的情况,见还算正常,便拢了拢身上的狐裘站起身,乖顺道:“那我先回去了,你别在这里?呆太久,泉水太冷了。”

  百里?息“嗯”了一声,闭上眼,整个人都浸入了池水中。池水自然是冷,可他体内却实?在燥热,整个人被这一冷一热折磨得近乎崩溃,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那股蚀骨的麻痒才终于平息下去,他起身,修长如竹的身躯立在清冷银辉之下,白袍被水浸湿而紧贴在身上,整个人竟添几分落拓无羁之感。

  他又在夜风里?站了片刻,才提步往外走?,他回了殿内,书案上的灯亮着,他以?为?是殷芜方才点的,便没在意。

  自顾自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刚穿上里?衣,便听见寝床上有响动,回身便看见殷芜揉着眼从床帐里?伸出?头来。

  “怎么泡了这么久呀。”她声音本就?软糯,因才睡醒的缘故,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怎么不?回灵鹤宫。”百里?息眸色柔和下来,朝殷芜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她。

  百里?息向来怕热,殿内并?未生火盆,殷芜方才在殿内坐着等了一会儿,实?在冷得不?行便上了床,谁知竟睡着了。

  少女?鬓发微散,寝衣松松散散挂在身上,露出?玉白的颈项,一只纤细的手自帐内伸出?来,握住百里?息的手摇了摇,眼中满是担忧,“你到底怎么啦?”

  殷芜柔软的手指在百里?息掌心挠了一下,便看见他喉结微微一动,她本就?是故意勾引人,自然要趁热打铁,于是趿着鞋子贴近他,踮着脚去摸他的额头。

  百里?息本比她高出?一头,殷芜努力踮着脚,身体便失去了平衡,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

  淡淡的香气自她身上传来,是个男人便要神魂荡漾,更何况是此时的百里?息。

  殷芜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其实?心中也是有些慌的,既害怕百里?息不?上钩,更害怕他上钩,这滋味实?在让人忐忑,她贴着的身体仿佛是一块冰,又仿佛是一盆火,分明肌肤冰凉,冰凉之下却有火气似的,随时要将人灼伤一般。

  他的手缓缓抚上她的腰,掌心似乎都带着热气,手逐渐上移,放在了她的背心处,殷芜忽然心生退意,却又怕失去了这次机会,后面更难成事,正骑虎难下之时,便听百里?息在她耳边道:“自己要扑上来,怎么反倒害怕了?”

  每月十五是极乐蛊最活跃的时候,百里?息此时分明已是强行忍耐,怎么还能发现她的紧张,真是见了鬼了,若不?是为?了给他解蛊,殷芜才不?会勾引这活阎王,哪次不?是把?她折腾得求饶才算完。

  “我是担心大祭司的身……呀!”

  殷芜被百里?息忽然抱起,下意识惊叫一声,抬眼便看见百里?息孤清的眉眼染了点点星火,殷芜心中生出?一种英勇就?义之感,深吸一口气,双臂紧紧抱住百里?息的颈子,身体也贴近了一些,似是无声的邀约。

  她的脸火烧一般,将头鹌鹑一般埋在他胸前。

  百里?息轻笑?了一声,清眸微垂,将人放在床榻之上,床帐放下,里?面一片漆黑。

  “我在善安县遇刺,那刺客剑上涂了毒,虽及时处理?了伤口,却还有余毒没有拔除,所以?这段时间总需泡冷水压制残毒。”他支起一条腿,手肘放在膝盖上,似乎很?放松闲适。

  殷芜还想着晚些让茜霜去打听一下百里?息怎么了,没想到他竟自己说了出?来,一时间也无法分辨心中的滋味,但焦急却是真的,“是什么毒?可有解毒的方法?”

  百里?息长长叹息了一声,却半晌不?开?口,殷芜又气又急,在黑暗中探出?手去寻他,却摸到了一片微凉的胸膛,她吓了一跳便要缩手,手腕却被捉住又压了回去。

  “毒不?厉害,只会让我一直想要……蝉蝉。”他声音似叹息一般,“蝉蝉”两个字在舌尖上转了又转,让殷芜后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殷芜想要往后退,脊背却已抵在了床壁,眼睛虽看不?见,却知百里?息已逼近过来,一片冰凉的唇贴了上来,殷芜脑中一片混沌,索性任由自己彻底沉浸在这片浓黑里?。

  这一夜格外漫长,殷芜再次清醒时头还十分昏沉,百里?息不?在床榻上,外面的天光却从床帐缝隙钻了进来,殷芜坐起身,将衣服穿好,手却摸到了一个冰凉冷硬的什物,她抓起那东西,想起昨夜百里?息是怎么用这东西折腾自己,又想起昨夜明明就?要成事了,结果又被他生生忍了过去,结果就?是功亏一篑!

  简直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啪嗒!”殷芜有些气恼地将那什物扔了出?去,砸在了床角被褥堆里?。

  床内忽然一亮,抬头就?见百里?息掀帐立在床边,他新换了一身纯白的长袍,头发被玉冠束起,显得容光焕发。

  殷芜斜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下床,扯了狐裘披在身上便要回灵鹤宫去。

  百里?息却长臂一身卷了她的纤腰,拉着她坐回床上,伸手将方才被殷芜丢出?去的东西捡起,正是那枚墨蝉,他修长的手指将那小小玉蝉来回翻转,殷芜又是羞又是气,愤愤“哼”了一声,红着脸把?头扭到一边,气道:“我要回去,不?要在你这虎狼窝里?呆着!”

  百里?息不?再逗弄她,手指收拢握住玉蝉,声音似潭水般要将人溺死,“我心悦蝉蝉,想将蝉蝉私藏在这小小的临渊宫里?,只是我那疯病你知道,怕破了戒便要万劫不?复。”

  殷芜不?吃他这一套,“那你便老实?本分些,别弄那些花招子折腾人!”

  百里?息默了默,伸手掰过殷芜的脸,清眸看着殷芜,“分明是你撩拨的我。”

  这个殷芜确实?无法否认,但此时她看着百里?息那张似仙如神的脸就?来气,挣扎着要起身,百里?息却将她抱得更紧,他将脸埋在她颈间,“我心悦阿蝉,想要和阿蝉长长久久,所以?现在才得忍着不?要阿蝉。”

  他的声音并?不?算深情,语气也很?平常,却让殷芜浑身都有些僵硬,她心底且惊且悸,且喜且慌,不?敢想以?后的事,只是不?再挣扎,任由百里?息抱着腻歪了一会儿。

  “你身上的毒真的没事吗?”

  “这毒并?不?致命,只因是专门对付我的,所以?有些难缠。”

  “专门对付你的?”

  百里?息并?不?遮掩,坦然道:“缠骨酥本不?是毒,而是闺房秘药,原是某个世家大族研制出?来享乐用的,结果发现这缠骨酥药性霸道缠绵,便不?再自用,而是用来害人了。”

  “那该怎么解开?这缠骨酥呢?”

  “并?不?需要特别的解药,时间久了,药性自然便散了。”百里?息对殷芜有隐瞒,他中的缠骨酥里?面掺了别的东西,想等药性自己散去很?难。

  殷芜却不?知期中厉害,听了他的话稍稍放心,她想了想,问道:“可知是谁想害你?”

  百里?息面容冷淡,微微抬眼,“蝉蝉觉得可能是谁呢?”

  前世,在镜明山祈福后,桐潭州一处堤坝被冲毁,百里?息视察堤坝时,堤坝竟再次溃塌,百里?息被卷入洪水中失踪,之后殷芜落入宦凌手中,开?始了黑暗的囚禁生活。

  但从宦凌那里?得到零星的信息,殷芜推测,百里?息失踪后,应该是百里?崈接管了神教,如今宦凌已死,百里?息和百里?家交恶,最有可能害他的便是百里?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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