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春腰 第37章

作者:梅燃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古代言情

  孤独、警惕、敏感多疑,这是她生存的条件,没?有这些,她早已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十七年,她习惯了如此生活。

  师暄妍对他说的话,真的,没?有一点?心动。

  她不喜欢他。

  刺猬不会拔掉身上刺,黄蜂不会脱掉尾后针,毒蛇也不会钳掉自己的毒牙。

  师暄妍不会喜欢任何?人。

  情爱,只会暴露自己的柔弱,让人拿捏自己的把柄,她看不到半点?好处。

  “我不……”

  师暄妍不会嫁给他,她要拒绝。

  君子小?筑的大门,蓦地被一股猛烈的力?量所击穿。

  那扇大门在被重开之后,便似两片秋日的落叶,伴随着层层积卷的飞灰,“哐当”一声坍塌向地面。

  一行人,年富力?强的婆子,众星拱月似的托着一个云髻端庄、玉面桃腮的小?娘子,乌泱泱地闯进这间?乏善可陈的小?院来。

  师暄妍本就猜到了,今夜是师远道和江夫人给她选的日子。

  那两位大人,真是一日都等不得,择日不如撞日了。

  便是这么迫不及待啊。

  师暄妍呢,只想尽快做一个了断。

  她已经听说,江拯夫妇都来了长安。

  来得很好,还怕不能一网打尽。

  师暄妍想让江拯死,不是一日两日了,大家一起?下地狱,该是多美妙的事!

  可惜,眼?下这情况不对,完全不对。

  师暄妍终于扯了眉峰,要挣脱宁烟屿的束缚。

  可她越扭动,便如绳结锁扣,被缠得越紧,他单手便锢着她的腰肢,将她按在窗台上。

  师暄妍恼火了,沉声道:“宁恪!”

  宁烟屿一瞬不瞬垂眸而来,晚风送来,窗棂簌簌作响。

  男人漆黑的眸光,似蕴了满天星斗,明亮而纯澈,没?有半分诡谲与算计,不含任何?杂念与亵渎。

  “师般般。”

  他唤了一声,他习惯了唤的名。

  但?这一声,忽地教她冷静下来,她睖睁着,静静地望他。

  “孤不会给你机会。”

  伤害自己。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想死,没?想过活。

  可她心明如镜,即便她今日被剥皮抽筋,最多也只是让师家损了声誉,没?有任何?人会为她殉葬,她死后,只怕师家也无人会为她吊唁。

  这个小?娘子,怎会如此狠。

  对旁人狠,对自己更狠。

  可宁烟屿知晓这些,他并不感到一点?惧怕,相反,他只是心疼她,心上早已疼得无以复加。

  倘若这般能够保护她,那么不论今夜之后师暄妍是否恨他,他一样?会去做。

  宁烟屿不松,丝毫也没?有退让。

  无论她如何?示威、抗拒。

  那双清润的黑眸里涌动着的,是藏之不住的疼惜。

  心早已为她软成一片。

  那少女神色阴狠地瞪着他,知道,宁烟屿这是轻易不得放弃的,耳朵里听着那一串脚步声愈来愈近,犹如暴雨落入擎绿的荷塘,密密麻麻,嘈嘈切切。

  师暄妍心上一急,再也顾不得许多,她张口便咬住了宁烟屿的胸口。

  隔着两重并不厚的衣料,她尖尖的虎牙,仿佛能穿透丝线的经纬。这一口,狠狠地咬在男人虬结贲张的胸肌上。

  酥麻、刺痛的感觉,一瞬席卷全身,伴随一股迅疾如电的去势,窜入四肢百骸。

  饶是宁烟屿早已领教过小?娘子的狠了,还是皱了眉梢,唇下漫出压抑的一道轻嘶声。

  他一动未动,目光落在师暄妍乌黑的发髻上,她伏在他胸口,正用吃奶的劲儿嗫咬自己,尖锐的疼痛感觉一次次传来,他也神色未变。

  直至,胸口被她咬住的地方,传来一股滚烫的潮意。

  热液渗入衣料,犹如三法司里审讯的刑具烙铁头,不由分说在他胸前的肌肉上压上一道泪印。

  君子小?筑里的声音,已经愈发嘈杂了。

  江晚芙领着一众婆子,来到了绿竹萧萧、铺满银色月光的庭院之中。

第33章

  婆子手中抱着的打胎药, 刚出侯府时,尚且热气腾腾, 到这会儿?已凉了一半儿?。

  但凉了也并不会影响它的药性,顾府医开的滑胎药,准是?药到胎除。

  江晚芙呢,脚步轻快,全无?平素的沉着稳重,一路上便觉得胸口微微发热,心怦怦直跳。

  只要?今晚一过,师暄妍便没有东山再起之日了。

  今晚之后?, 师家长房嫡出的娘子,家主?之女,便唯独她一个。

  而师暄妍,家主?早已明?确, 过段时间会将她发落到长安城外,软禁监管起来?,对外, 则宣称她已经香消玉殒。

  江晚芙幻想着, 倘若能借着开国侯府嫡女的身份, 换得春华台上那少年男子的一眼眷顾, 今日之行,一切便都值得。

  月华如霜,落满了整座小院。

  凉风吹得翠竹的绿叶发出簌簌的清音, 自?浅草处, 悠悠一晃, 叶间便跳出了窸窣的蛩鸣。

  “师暄妍。”

  江晚芙扯高了软嗓,在外院里朝着里头呼唤。

  她的呼声, 惊动了才歇下?的蝉鬓,蝉鬓穿上外衣,入睡前解落的发丝也?来?不及挽上,便形迹匆忙地开门迎出来?了。

  “奴婢见过江娘子。”

  深夜造访,必事出有因。一见江娘子命人抱着一罐药,蝉鬓登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那药罐子被棉布捂得严严实实,可还有遮掩不住的刺鼻药味儿?,随着春夜的风卷入人的鼻端。

  虽说早有准备,蝉鬓却还是?触目心惊,亲生父母如此决绝,简直不顾女儿?死活,就连蝉鬓也?情不自?禁地为师暄妍感到难受:“江娘子。”

  她没甚底气地道:“您来?找二娘子的么?二娘子一向入睡得早,这已经入夜了……”

  江晚芙身后?抱着药罐的婆子阴阳怪气道:“要?的便是?深更半夜,这种恬不知耻的阴私事儿?,怎好?放在大白日的显眼。”

  长安到了半夜会关闭各坊市,师家的这马车,是?悄悄儿?地绕行了一截远路,走了近一个时辰才来?的君子小筑。

  婆子说话殊不客气:“你是?近身伺候二娘子的人,还不快去将她叫醒。”

  要?说往昔在侯府里,蝉鬓是?贴身伺候家主?和夫人的女婢,这些婆子还不敢对她大呼小叫,如今她们盛气凌人,全然是?因为蝉鬓跟了一个没有出息、永无?出头之日的主?子,她们便敢爬上来?作威作福了。

  蝉鬓两下?里的气拱在一处,并没动身去叫人。

  这婆子冷不丁冒出一句:“看来?她也?是?被那个狐媚手?段的二娘子收买了,江娘子,咱们这就进去。”

  往昔,这位江家娘子是?柔婉和顺的,蝉鬓寄希望于她,到底念着一丝姊妹情分,莫要?如此绝情。

  但江晚芙只是?垂眸,温温婉婉地把素手?往后?轻摆:“这是?阿耶和阿娘的意思,我拗不过。蝉鬓,你也?是?侯府的人,比我来?得还要?早,是?阿耶阿娘曾最信任的左膀右臂,这个孩子能留是?不能留,想必你比我清楚。”

  蝉鬓被她问住了。

  的确,无?论如何,这个孩子留下?来?就是?悬在侯府门匾之上的一把利剑,时时刻刻都要?掉下?来?,将那满门忠节的匾额劈成两段的风险。

  江晚芙浅浅回眸,望向身后?林立、气势悍然的诸位,故意语调放得更低沉柔弱:“诸位阿姆也?都是?侯府的老人,见识才干要?远甚于晚芙,今夜晚芙要?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还望各位指点。”

  几位婆子都笑着上来?表忠心。

  这风往哪头吹,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东风压倒了西风,这西风是?一蹶不振了。

  舅家郎主?都来?了长安,即将给江娘子许亲,开国侯的门第与眼光都大过天,若不是?什么公侯贵胄,哪有相得上眼的?能入眼的,即便不是?公卿之家,必然也?是?朝廷里声名鹊起的后?起之秀。

  江娘子的未来?,实在是?贵不可攀。

  一行人便这么高抬颅脑,气势汹汹地来?到后?院里。

  君子小筑后?院柏木萧森,愈见幽奇深邃,一道阴凉惨白的月光割破了婆娑的浓叶,坠在寝屋的房檐上。

  这不看还不打紧,一看之下?,顿时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连同跟在后?脚姗姗来?迟的蝉鬓,也?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众人脸上各挂心事。

  只见一盏铜灯立在窗台边上,将周围的夜色捅破了一隅烫洞,而那光晕深处紧紧包裹着难解难分的两道身影。

  那道高大沉峻、巍巍如玉山的身影,便是?属于男子的。

  他将身笼在女子娇小清丽、婉约若一卷丝绡的身影之上,正对着寝屋那面?碧色纱窗。

  如鸳鸯交颈而吻,不胜缠绵悱恻,惹来?人面?红耳赤。

  江晚芙的眼瞳瞪大犹如房檐下?的两挂灯笼,饶是?她也?知晓师暄妍举止不检行为不端,是?个不安于室的小荡.妇,也?没料到,都已经被驱赶至君子小筑,落到了这步田地里,她竟还在思春,实在是?饥渴得不像话。

  倘或不是?阿娘从她来?癸水开始便给她每月一碗参茶地喂她喝着,说不准,她都早就不止这么一个孩子了。

  真个是?不知羞耻,让人臊得慌。

  “师暄妍!”

  她朗朗地朝着寝屋里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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