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小凉
年府归于平静,天?也快亮了,此时的别庄内,严进顶着晨露匆匆回来,看起?来是一夜没睡的模样。
第四十七章
等年锦语醒来?时, 严进已经将事情禀报给顾明渊,别庄内依旧平宁,八月里, 距离顾明渊做手术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虽然板子还?未拆,但云梳他们已经开始收拾东西, 准备回侯府。
须得经常照看,从别庄去往侯府也?不方便,好说歹说,说动?了秀央住到城里去, 陈林恩提前两日就回了夫子庙的院子收拾,将那狗窝似的住处, 收拾出了点?人样。
到了八月十?三这日, 中秋前,一行人终于回了侯府。
这距离顾明渊去别庄已经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进府的第一时间就被顾大夫人他们包围了。
“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瞒着我们,原以为?只?是去休养的。”许氏语气里掩不住的嗔怪,性命攸关的大事, 就这么偷偷地去了别庄, 真要有个万一可怎么办。
“回来?了就好。”顾大老爷摆了摆手, 见?顾明渊气色不错,也?放下心来?, “赶得上中秋宴, 今年也?算是一家团聚。”
大房都这么说话了, 三房就更没什么好说的, 裴氏瘪了瘪嘴,刚要张口, 眼尖的看到丈夫往自己?怀里掏着,登时想起了什么,手迅速的探了过去。
顾三老爷见?此又迅速的把银票塞了回去,“你干什么你?!”
“回去再跟你算账!”碍着人多裴氏没有发?作,瞪了他几眼。
顾若蔷却是泪眼汪汪的看着顾明渊,“大哥,你可算回来?了,你也?不知道最近城里都在传些什么,都说圣上要将咱们侯府的爵位收回去了,年家那边还?出了那档子事。”
“若蔷。”顾明渊低声?制止,年锦语却早就听见?了,“年家怎么了?”
顾若蔷心中腾起一股莫名快意,便不顾大哥的目光,快人快语,“大嫂还?不知道吧,束川那边的堤坝出了纰漏冲垮了农舍,死伤十?余人,晋安侯受召入宫,险些问罪。”
“若蔷!”顾明渊沉声?呵斥,摄人的眼神看的顾若蔷心头?一跳,下意识的朝许氏身侧靠近。
年锦语心里一慌,手不由自主放到了他肩膀上,微微颤抖,“相公,我爹被问罪了?”
“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与?岳丈大人无关。”顾明渊见?她眼底满是担忧,知道自己?说得再多都不如她回去一趟,“我现在让严进送你回去。”
年锦语点?了点?头?,走了一步后又转过身,嘱咐云梳照顾好相公,随即才带着素练匆匆出门。
身影消失在大门口时,顾明渊的脸色骤然暗下,扫向顾若蔷,“你也?年纪不小?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这道理可还?用我教?”
被当众指责,顾若蔷心里也?过不去,眼眶顿时红了,“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顾明渊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的故意,“损人不利己?之事,视为?愚蠢。”
话说的很重,连着许氏都跟着皱了眉头?,“明渊,她是你媳妇不是三岁孩子,这件事迟早要知道的,岂有你这样护着的。”
“那也?不该这样知晓。”顾明渊说罢,转过了轮椅径直往青朴院,留了一众人在前院站着,神色各异。
顾若蔷心里委屈死了,一跺脚,红着眼眶跑回自己?院子,顾若薇连忙跟了上去。
许氏被顾明渊这么一驳也?不痛快,与?丈夫冷声?道,“倒是我们自作多情了,他们这样,有没有我们都一样,一个屋檐下过的是两家日子。”
“你与?一个孩子计较什么。”顾大老爷和顾三老爷的想法是一样的,二房就这么一个孩子,自己?的弟弟就这么一个独苗苗了,只?要能?好起来?,撑得住这侯府的门楣,说几句不好听的又怎么了吗“更何况他还?受伤,有些脾气也?正常。”
“我敢计较吗?”许氏瞥了他一眼,“让你去明家走一趟你都不肯。”
说起这个,顾大老爷便不乐意了,“走什么,明家明显没那意思,你还?想拿父亲旧时的交情去给若蔷谋婚事?之前说的那几桩不都挺合适的。”
许氏爱面子,也?不想当着三房的面说这些,于是便拉了他一下,二人往回走,裴氏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啧啧,我说怎么挑了好几家都不中意,原来?是想着明家,明家二公子倒是个好的,可也?得人家瞧得上啊。”
“你说是吧老爷。”正转头?想和顾三老爷说几句,就见?顾三老爷人已经避到了大门口,裴氏心头?顿时涌起一阵不妙,几步追了上去,“你敢再去买那话本子!”
但哪里比得上三老爷跑的速度,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留下裴氏一个人脾气都无处发?泄。
这厢,年锦语匆匆到了晋安侯府,一路直接奔往书房。
“爹!”
晋安侯正在看图纸,就见?自家乖乖跑进书房,气喘吁吁的到自己?跟前,拉着他前后左右的瞧着,眼眶还?红红的。
“阿语啊,谁欺负你了啊,快和爹爹说。”
年锦语瞧着他,眼眶里泪水盈盈,“那么大的事为?什么都不派个人告诉我。”
晋安侯这才反应过来?女儿说的是什么,“那事儿啊,已经查清楚了,爹这不是好好的么,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小?事情。”
“哪里是小?事情,您都瘦了。”年锦语看着晋安侯,来?的路上严进都告诉她了,在宫里这样被关上一天,人都吓懵了。
“你爹停职在家的这阵子,都胖了好几斤,也?就你说瘦了!”关氏得知女儿回来?,连忙赶来?,到了门口就听到她在心疼老爷。
“哪有,爹以前精神可好了,现在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
“怎么不见?你心疼心疼你娘我。”关氏轻轻戳了下她的额头?,“我才瘦了。”
“娘也?辛苦了,阿语应该第一时间赶回来?的。”年锦语直到看到父亲安然无恙,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下。
“就是怕你担心,才没告诉你,事情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束川那边严大人查的也?差不多了,元家大公子帮了不少忙。”关氏话语一顿,轻飘飘把话题带了过去,“元家二公子这几日刚好在府上,你不如去打个招呼?”
“元崇哥哥在家里?”知女莫若母,年锦语果真被关氏带偏了注意力,“娘,他不是在束川吗?怎么会?来?燕京城。”
“麓名书院请他来?做掌学先生,你哥哥就邀他来?家里住几日。”
“那我去和元崇哥哥打个招呼。”年锦语点?点?头?,这才依依不舍离开了书房,“爹,阿语等会?儿再来?看你。”
晋安侯挥了挥手,回神时就又被关氏瞪了眼,“等会?儿吃饭时,女儿问说宫里发?生了什么,可不许说。”
“晓得了晓得了,不过她这不是才回的侯府,怎么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关氏也?奇怪,“是说,按理说之前都瞒了的,也?不急于回来?就说。”
夫妻俩在书房里疑惑着,这边年锦语就到了外院,恰好就遇上了元崇的书童,见?到年锦语后高兴的招了招手,“年姑娘。”
随即冲着身后树下之人道,“公子,是年姑娘!”
八月里的合欢树开的正好,红粉色的绒花吹缀满了枝头?,风一吹便絮絮扬扬的往下落。
青缎衣衫的年轻男子站在树下,手中拿着书卷,清隽优雅,温柔谦谦。
走近了,年锦语望着他,脸上满是笑容,“元崇哥哥!”
元崇放下书,声?音温润如玉,“原来?是小?阿语。”
“娘说你要来?麓名书院教书。”年锦语笑眯眯的打量着他,“好久不见?了啊元崇哥哥。”
打从五年前他念完书回束川,就没再见?过了,偶尔听大哥哥说起,元家家大业大,他的兄长身体不佳,所以都是他在主持大局,忙的分身乏术。
“是很久没见?了,小?阿语都长高了,也?嫁人了。”元崇轻笑着,眼眸里尽是柔和,“没能?来?参加你的婚宴,可莫怪。”
“元崇哥哥的贺礼我很喜欢,大哥哥说了,元家事忙,你连婚事都没时间操办。”年锦语话语一顿,“如今大哥哥成了亲,不知哪家的好姑娘能?嫁给元崇哥哥呢。”
柔软的花瓣落下来?,掉在了年锦语的发?丝间,元崇瞥见?,抬了下手,最终放下,“不着急。”
“元崇哥哥若是成了亲,也?能?替你分担不少。”年锦语没有察觉他的动?作,在石桌旁坐下来?,看到桌上的书时不禁失笑,元家素有百年世家,书香门第的美誉,家族中人皆是读书人,到了元崇祖父那一辈,身为?夫子的他桃李遍布天下。
元崇从小?耳濡目染,学识渊博,比年鹤渝还?早一步考中,但他不喜官场,回了束川帮助哥哥打理家业。
年锦语没想到他还?能?再回麓名书院教书。
“院长几番邀请,又托了祖父那儿,想着来?几年也?好。”元崇抬手给她倒了一杯茶,“鹤渝说你在别庄陪顾将军休养,他身体可好?”
“相公已经好很多了。”年锦语抿了口茶,熟悉的茶香在口中四溢,她眼眸亮了下,“元崇哥哥的茶艺又好了许多。”
元崇轻笑着,“看来?在家独自泡茶,也?是有所精进的。”
一旁的书童撇了撇嘴,胡说,在家都是让他泡的,什么时候自己?煮过茶。
“娘说,束川的事元崇哥哥帮了很多忙,我替年家谢谢你。”年锦语脸上的笑容收了些,颇是诚挚的道谢。
“并非你父亲疏漏,也?应查清,我也?没做什么,只?是请人给严大人行了方便,让他查的快一些。”
严大人到了束川,也?是人生地不熟,有元崇的帮忙,从地方到水库那儿,要调遣些东西也?十?分的方便。
“原来?的图纸没有问题,上半年晋安侯也?去过一趟勘察过,只?是在出事前些日子,堤坝上出现了羊群,刚好将放水之处踩踏过,导致之后放坝时水直接倾泻,冲破了口子造成了洪灾。”
年锦语懂一些工制之事,也?看得懂父亲画的那些图纸,但对元崇说的理由,有些疑惑,“羊群怎么能?轻易踩踏坏放水之处?工部在修筑时,定?会?考察清楚当地百姓的习惯,若是平日里有牛羊群经过,肯定?会?加固的。”
元崇望了她片刻,“兴许是当时经过的羊群,数目过大了。”
年锦语想了会?儿,便道,“严大人查出来?的必然不会?有错呢。”
元崇笑了,“你放心,晋安侯很快会?恢复原职的,束川那边我也?已经命人送去了粮食和衣物,那些受灾的百姓朝廷也?都已经安顿妥当。”
“只?是可怜了那些死去的人。”年锦语微叹了声?。
“无妄之灾,躲不过只?能?之后尽力弥补了。”年鹤渝走了过来?,轻轻揉了揉年锦语的头?发?,“这么着急过来?,也?不休息一下。”
“大哥哥也?是的,你们一个个都瞒着我。”
“不想让你分心。”年鹤渝望向元崇,“书院派人来?了,问你何时能?去。”
元崇的视线从年鹤渝的手上收回,“明日就去。”
“也?好。”年鹤渝拍拍年锦语,“还?没去看祖母罢?”
年锦语蓦地站起来?,“我忘啦。”
“那还?不快去,小?心祖母念叨。”
年锦语面露赧然,“大哥哥你们慢慢聊,我去看祖母。”
目送了年锦语离开,元崇轻叹,“有时候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年鹤渝笑了,“羡慕我有这么好的妹妹?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可有两个妹妹呢。”
羡慕你能?这样与?她亲近。
元崇摇了摇头?,“不提她们,闹着要离家呢。”
“阿语问起束川的事了?”
“你这妹妹,心里清透的很。”元崇想起她对“羊群理由”的怀疑,之后又将这事儿推给了严大 人,“不过她少知道些好,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图纸会?外泄。”
能?在那上面动?手脚的,定?是拿了图纸去的,但要追究一年前的人,当时进进出出的,实在是排查不出。
“怎么能?用百姓的性命来?弄权?!”年鹤渝脸一沉,若非这次有严老国公出手,又有元崇在束川帮忙,父亲说不定?会?在牢中呆一阵子。
“话说回来?,严家那边,可知是谁去的?”
年鹤渝摇摇头?,母亲去过严家,也?没打听出什么来?,严家也?只?说知道这件事,觉得晋安侯为?人不会?如此。
“或许你可以想想你那妹夫。”元崇重新拿起书,点?透道,“别看他常年在北疆,忠勇侯府乃至这位少将军自己?,认识的人应当也?不少。”
年鹤渝恍然,“我倒是没想到那处去……”总觉得妹夫一直在北疆,没什么京中关系。
年锦语见?过了祖母,陪着用过饭,天色暗下时才回侯府,这时云梳她们已经将青朴院收拾妥当,为?了养伤方便,顾明渊也?从书房搬到了主屋。
卧房内的熏香是年锦语平日里习惯用的,一色儿的家具,看起来?比书房明丽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