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藤鹿山
属下亦是纷纷附和,“北境驻兵乃是天子为秦王时的亲兵,军中多簇拥者,若是届时北境驻兵回援我等必是不敌!曹参将说得对,机不可失!望大王速做决断!”
“臣等还请大王速做决断!”
“臣等还请大王速做决断!”
襄王纹丝不动,只沉着脸责问手下:“军师何在?”
果真是个祸国妖孽不假,一个两个,如今紧要关头都寻不见人影。
好在世子与卢恒昨夜连夜赶回营地,未来得及歇息便被匆匆召来主营。
卢恒迎了上来,与一群劝他攻入京之人倒是不同说辞。
“诸臣虎视眈眈,王爷若是无法名正言顺登上大宝,等北境兵马回援,必无退路。”
襄王亦是年轻时征伐沙场的猛将,如何不知自己如今凶险?自带兵出封地,他便早无一丝退路。
如今如何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军师可有妙计?”
卢恒拱手道:“自封城起已有数日,京中多有势力左右朝局,太后党羽必早有筹谋立了储君。大王城外只略知一二,为恐有诈不如暂且先与陈氏一族合谋,先拥储君为新君,而后定天下。”
之后,再慢慢削弱陈家实力,将陈伯宗兵权缓缓收回。
如此,也算是名正言顺。
底下人一听,当即大为阻止:“如此好时机!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瞧军师所言莫非是要将这给机遇拱手让人?叫大王日后屈居外戚妇人之下?”
“军师未免太过优柔寡断瞻前顾后!这是夺位,可不是什么过家家!晚了一步,就永失时机了!”
襄王沉吟片刻,心中到底不忿。
想他殷氏血脉,太祖之孙,却沦落到要同一妇人,外戚争江山不成?
他沉着脸,思虑良久终究一咬牙掷下进军令。
成了便是万人之上,不成,只怕要千刀万剐,遗臭万年。
夜色浓稠,宛如漆墨。
大雨倾盆。
先前是轰隆雷声不断,而后便听着屋瓦颤抖。
这场雨来的猝不及防,更宛若救星,浸湿了数地干涸寸草不生的土壤。
无视黎民不顾湿漉漉的大地,淌去雨水之中。
“下雨了!终于下雨了!”
“老天终于下雨了!”
随着滂沱雨水落下,隐匿着铮铮铁蹄的声响。
寂寥二十载的绥都,兵戈悄然而至。
第100章
苍穹黑暗, 大雨滂沱掩盖住了血腥气息,辽阔苍穹划过一只只羽箭,羽箭穿破长空。
黑夜中整个皇城尽数皆是肃杀之声。
豆大的雨滴砸下来, 禁卫顾不得浑身雨水, 慌张入殿。
“禀报!襄王闻天子染疾, 欲入宫拜见天子!”
一群臣子闻言面容煞白, 太后暗咬银牙, “他拥兵出藩已是谋逆之举,如今还想如何?藩王未得见传召, 莫非还想硬闯不成?京营万万不可放这等逆臣入京!”
可她话音未落, 便又有禁卫来报:“报!襄王携部下入京!称太后与国丈欺瞒世人, 隐瞒皇帝死讯,欲篡改遗诏立临朝称政!”
此话一出, 宣政殿内几位臣子惊恐万状, 眸光忍不住打量起这几日独揽朝政的太后及身后陈氏族人, 一个个窃窃私语。
太后面色难看,咬牙:“皇诏在哀家手中, 真假岂容一介叛贼放肆?北衙军何在?逆臣贼子既敢独身入城, 还不能诛杀他不成!”
又有人道:“不可, 万万不可!兖州驻扎的那群叛军有任何消息传出, 只怕会蜂拥而上——”
朝臣中多有试探太后之意:“禁中南北衙军八千,如何也不会怕几个襄王私兵, 不若太后便将襄王宣召入宫,瞧瞧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便是!”
帝都驻兵重重。
护卫禁中内外的禁军有两万之众。
南衙宿卫京城, 北衙禁卫守卫宫禁。
论理确实无需忧心一个只带千余私兵入京的藩王。
奈何……
太后暗将众人劝说置之不理。
北衙禁军那些人只认帝王亲印, 反倒是京营那些人一个个墙头草一般,瞧着今日一声不吭竟就放了襄王入城, 想来一个个不过是眼看朝中失主多日,瞧不上她这等孤儿寡母,想要另投主了。
她怎会白白送给襄王这番机会?
陈家乃外戚,在陈家没坐稳前,这等藩王一个个都是他们的心腹大患,绝对不能留。
太后冷下眸光,连忙派亲弟领内军往南城围堵。
她暗中吩咐:“务必要将人拦在禁外!将他就地绞杀!绝计不可放入宫来,否则他那等性子,若是……若是!你我都等着死吧!”
承恩公一听,当即不敢耽搁,匆匆捧着金印往宫外调兵去。
……
这天大雨落得反常,一夕之间要将半年未曾落下的雨水尽数下了去。
不过几个时辰,闷热散去,天气骤凉。
往日安静富饶的绥都城中,四处穿梭着阴冷萧瑟的风,雨水中混着腥臭的泥。
承恩公领内军守株待兔,吩咐数百弓箭手埋伏往各处城门,势必要叫这等逆贼有去无回。
终于在寅时十分,深夜中得见一队玄甲骑兵,一言不发便下令放箭。
“传太后旨意!取叛贼项上人头者!封万户侯!”
“杀叛贼!封万户侯!”
“杀叛贼!封万户侯!”
雷雨声中,众将喝声滚滚。
箭羽阵阵落下,叛军似早有预料,纷纷竖起遁甲,排兵布阵,等待箭羽停歇,前进攻门。
叛将放声冷笑:“太后矫诏!欲以奶娃娃代之!大王乃太祖之孙,不忍看殷氏江山落往贼妇之手!大王有令!诛杀贼妇,莫陈侯者,凭人头赏万金!”
此话一出,叛军呼声如雷动,一众随行者约三千训练有素的铁骑精兵,又有京营参将早暗降襄王者,早早往城内运输铁甲武器等,如今里应外合攻向神策门。
只须臾功夫,神策门便陷入重重箭羽之中。
北衙禁军、内军与纷沓而至的叛军短兵相接,漫天箭羽,转眼死伤无数。
血液渗透了白玉阶,随着接连不断的雨水落下,掩盖住了腥臭浓烈的气味。
滂沱雨夜,时不时喊杀之声,传透内外。
箭如蝗羽,洒下漫天银光。
众人皆是杀红了眼。
刀枪剑戟喝声如江翻海沸,不知何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神策门破——
“冲啊!”
“杀进去!”
“贼妇矫诏!企图以陈氏代之!”
……
神策往内,便是那座独属于君主至高无上的大雄宝殿。
雨水滂沱之下,夜幕漆黑深不可测,举目远望,禁庭依旧巍峨雄壮。
神霄绛阙,宝顶鎏金,金砖铺地,明珠点缀。
禁中宫人多有躲避不及,一个个瞧见叛军如此迅速率领部下满身血污而来,吓得抖若筛糠,哀嚎哭泣,求饶之声不断。
更有甚者,纷纷携藏私物企图往宫外奔逃。
寅时三刻,经彻夜动乱,内宫已乱做一团。
北衙禁军首领武卫将军领破雨而来。
剑尖直指襄王:“奉陛下圣谕,逆臣携兵刃闯宫,立诛杀之!”
手持刀戟的禁军早等着这一句话,一拥而入。
殿中刀枪剑影,血光遍地,不一会儿空气中飘满了血腥味,兵器交接声,刺入血肉的无力挣扎,交织在一处。
襄王面上染血,眼中皆是滚滚激意,呼:“奉天子圣谕?本王得密诏,宫车晏驾!太后瞒天子死讯不报,欲与承恩公矫诏立三岁幼童登位!承恩公已被本王麾下斩杀!人头再此!诸位爱卿莫不是真想叫一个傀儡称帝?莫不是真想叫一三岁小儿登基?日后,过活与妇人之手?”
他话音落下,身后属将便丢出人头。
那人头披头散发,往地砖上咕嘟咕嘟连滚十几个滚头,才缓缓停下。
只见那头颅不知浸水多久,惨白青紫一片,一双眼还圆圆蹬着,死不瞑目的模样。
仔细一瞧,不是太后亲弟承恩公还是哪个?
宫娥与小黄门早早不知躲去了何处。
偌大宫中,漫长宫道,竟黑黝黝一片,不闻人声。
一片岑寂中,襄王乌靴染血,一步步迈入宣政殿。
宣政往后,是延绵不绝的内宫。
妇人,果真无能。
竟叫他如此轻易便攻破神策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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