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藤鹿山
她的脚步声显然叫那人听见了。
男人缓缓直起肩脊,神色疏离的回头,那双幽深眸子毫无情绪,像是看着死物一般。
皇帝薄唇上,染上了点点殷红。
第35章
守意顿时双膝一软, 连人带盆就跪倒了下来,浑身抖如筛糠。
“陛、陛下……我、奴婢……”
守意眼睁睁瞧着,那双绣着金龙纹的皂靴一步步落在自己跟前。
皇帝掀眸凝她一眼, 未曾说话, 可分明眼中是嫌弃她太吵闹。
守意以往脑子缺了根筋, 如今面对那等看着死人一般的眼神, 也知晓自己如今脑袋在裤腰带上扎着。
连忙哆嗦着不敢再多说一句。
水声晃动, 皇帝抽了她手中的帕子,浸湿, 踅足回罗汉塌旁。
乐嫣睡得不安稳, 身子蜷缩一团, 许是头疼,许是不舒服, 她微微仰着头, 红唇微张, 莹白面上透着绯红,柔软的发濡湿着贴在细颈上。
方才的浅尝辄止, 叫她唇上雨打芭蕉, 气息喘的厉害。
“出去候着。”
已经泛冷的天, 遭天子那般轻飘飘一眼, 甚至并未出口责罚她,饶是如此, 守意竟浑身生出了细汗。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眼前这人是皇帝, 和这些时日她们在春熙宫见到的, 那个与娘子相处温和甚至和蔼的皇帝不同——
这……仿佛才是真实的他。
她也不知自己的小命究竟是保住了还是没保住,想要放肆大哭一场, 想要哀求皇帝饶了自己的命,可只怕这般哭死的更快。
守意心疼哭自己的命,更是哭娘子的命……
怎么都这么苦……
原以为娘子有了天大的靠山,她们主仆才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如今忽地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假的……
如同第一次喝酒那般。
酒醒后的乐嫣将昨日宴席后半截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她甚至将自己是如何回的春熙宫,都记的稀里糊涂。
酒醒后,头昏昏沉沉的。
乐嫣双手轻轻揉着额角,对着铜镜照了半晌,蹙着眉头招来婢女。
“昨夜你们可是看着我的。”
春澜道:“昨夜我提前去歇息了,守意伺候在娘子跟前。”
守意连忙出来,回道:“娘子……昨夜是奴婢、是奴婢昨夜一夜守着您呢……可是出了什么差错?”
乐嫣听此,心中总算安稳了些下来。
她这几日满腹心事,纵使并未相信卢恒的话,可自己也并非是不长脑子,心中许多情绪与以往都不一样了……
如今想不得太多,却也知晓,自己久留宫中不好。
可公主府修缮一事一直没有进程,问起尚宝德几次也都糊弄过去,倒是叫乐嫣为难住了。
她打定主意,若是还没修缮好,最迟过几日,自己就搬去温泉庄子上住下。
如何……都不该继续留在宫里。
乐嫣洗漱穿衣,又没滋没味的吃了几口清粥,便见几位小黄门抬着许多箱奁过来。
“请夫人安。”
乐嫣认识,这群宫人是尚宝德身后常跟着的那几个年轻内侍。
“夫人昨日饮酒,今日身子如何?”
眼瞧小黄门一副她不舒服便要立刻宣一个太医来的架势,乐嫣连忙摆摆手。
“昨儿个还有些头疼,早上就好多了,已经不碍事了。”
小黄门见此着实松了一口气,毕竟昨日宫宴中二人没来得及阻住栖霞公主敬来的酒,害的娘子醉酒了,已经是惹了尚大监几次三番的骂。
几人连忙脸上堆起笑,吩咐身后宫人将抬来的箱奁一一展开。
却见里头堆着许多布料,赤红的颜色,只是那样式织纹却是乐嫣从未见过的。
“这布料是火州新进贡来的火蚕吐得丝织成的,瞧着单薄,便是寒冬腊月里单穿它一件,无须什么夹棉更无须大氅便浑身暖和,若是厚了更是浑身烧的慌。陛下知晓夫人怕冷,特意吩咐奴婢们送来给夫人。”
如此精巧的布料,便是乐嫣亦是没见过,没听过的,一群宫娥的也都忍不住过来瞧上几眼。
乐嫣伸手抚摸上去,果真见触手温热,光滑,天光下更是泛着光彩。得到这等好东西,还是几箱子都搬了过来,乐嫣并不觉得喜悦,只觉说不上来的古怪。
陛下政务如此繁忙,连昨日长春宫为几位公主摆设的宫宴都抽不出空过来瞧一眼,倒是还惦记着知晓天气寒了,差人给她送布料来……
“今儿外边天晴朗,陛下去了太幽池赏风景,尚大监知晓夫人喜好玩乐,吩咐奴婢们请夫人也过去玩玩。”
乐嫣一听,不免心中升起不乐意。
什么叫她喜欢玩乐?
乐嫣可没什么四处凑热闹的兴致。
太幽池与禁庭一南一北,早就跑到快北苑猎场外边儿了。
更遑论如今外边儿已经冷的很,她是如何想的,才想着跑去湖边吹风?
乐嫣想寻个身子不适的法子拒绝,奈何转头一想,方才这小黄门来时第一句话问的不就是自己身子如何?自己可是说了已经无碍了。
乐嫣为难笑着,眼皮有些颤抖:“……可还有旁人陪着陛下?”
小黄门恭恭敬敬的道:“有许多人作陪陛下。”
乐嫣听闻此言实松了一口去,既然是许多人过去玩闹,自然无伤大雅。
尚大监都亲自来请了,自己理应给上三分薄面。
“妾收拾收拾再过去。”
几位小黄门得了乐嫣的准话,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连忙赶回去禀报去了。
……
花光鸟影,苍穹碧蓝如画。
太幽池旁,风闲水静,树叶婆娑。
日光照耀下,广袤无垠的水面波光粼粼。
一群人这般一等,便是从巳时等到了午时才见一个纤弱玲珑的身影,扶着婢女的手臂,慢悠悠走过来。
一小段的路,夫人慢悠悠足足走了小两刻钟。
玉色绣折枝堆花月华裙,粉白撒花金色滚边缎面团花短袄,走动间腰身摇曳,灵秀飘然。
离得近了,领口一层浅浅的雪白狐狸绒毛将她脸蛋衬托得更是小巧,潋滟的日光往她面上晕出一层层娇羞绯红来,红艳艳的唇像是陷在里面了一般。
一对孔雀石耳坠子荡漾在莹白小巧的耳垂上,迎着光在皇帝眼前晃来晃去。
举手投足间,尽是妩媚之姿。
明明说好的许多人,她还以为仍是昨日宫宴中的命妇贵女,怎知乐嫣去到了才发现,除了廊下皇帝的随身禁卫外,竟再没见旁的人了。
乐嫣去时,气氛可见的冷清。
她在小黄门引路下,走去堤岸边,眼睁睁瞧着那艘小船靠近。
男人高大的身体端坐在舟上,乐嫣垂眸间,只看见那人玄袍暗金线绣着盘龙纹。
船尾立着一船夫,撑着杆子,如此小巧的船,乐嫣并不是很想踩上去。
这处冷天,万一翻了,自己该如何??
皇帝朝她伸手过来,一如以往的和蔼,不叫人设防。
“划桨的乃是多年老手,鸾鸾放心。”
乐嫣口中想拒绝的话对上男人幽深的眼眸,只能默默吞回了想要拒绝的话。
她却是无视他的宽大的手掌,提着裙摆小心翼翼抬起绣鞋,甫一踩上去便察觉一阵晃悠。
“啊……”
乐嫣身形不稳,有些惊恐的出声,便控制不住跌倒去了皇帝腿上。
她一下子脸赤红的彻底,连耳尖都红透了,温顺的挣扎着要站稳,偏偏越挣扎这船越左右晃荡的厉害。
皇帝伸手将她从膝上扶起来。
他十分宽和道:“你别怕,安心坐着,离朕近一些便好。”
乐嫣见此,也只能轻轻揪着他的袖腕,满腹委屈的依着皇帝身侧坐下。
她坐稳后,船夫便驾着船一路乘船拨开水面,慢悠悠往湖中划去。
眼看四周风景一片片后移,瑟瑟冷风迎面吹来,乐嫣微蹙起眉,只觉得自己仿佛到了一种孤立无援的境界。
她心中颤抖,纵使想与皇帝保持距离。
可在这般拥挤的船上,船行动间的颠簸,晃荡,二人间难以避免的有肢体触碰。
船身左右晃荡,乐嫣时不时撞去那人硬绷绷的肩,手肘也控制不住碰上他的手臂。
她的裙摆,似乎也被压住了。
她悄悄伸手将自己的裙摆往外拽了拽,并未拽出来,手忙脚乱的索性也只能放弃了。
阳光照耀在水面上十分漂亮。
微风拂过水面,波光似鱼鳞似碎玉,船划过,水面涟漪与碧蓝苍穹万顷阳光相辉映。
只是经不起细看——
若是夏日里,这处太幽池必然是四处开遍了莲花荷叶,美不胜收。只如今这时节莲花早已败落大半,放眼所及处处都是些枯荷残枝。
迎面刮来的风,一阵阵卷着小娘子的衣裙,额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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