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药
他走到床边掀开?床幔,立刻将寒气带进床榻内。
扶薇皱了眉,道:“去把灯点燃。”
宿流峥依言,在一片漆黑里摸索着点燃了灯。昏黄柔和的灯光在屋子里缓缓亮起,未照得大亮,却让眼睛一下子舒服起来可以视物了。
扶薇支撑着上?半身,望向宿流峥,这才看清宿流峥全身上?下湿透了。他果不其然?又忘了脱靴子,雨水滴滴答答淌落,弄湿了地毯。
扶薇看向他的目光不由带了几分嫌弃和抱怨,斥声:“这么大的雨又这么晚,过来干什?么?”
宿流峥走到床边,献宝似的从怀中取出一个牛皮纸袋。他将包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牛皮纸袋解开?,露出里面还残留一丝热气的菊花饼。
“我母亲做的。”他说?,“我母亲做的菊花饼特别好?吃!”
扶薇看着他全身湿透了,却将怀里的菊花饼护得很好?,不由稍微消了气。她缓和了语气,说?:“东西放下,先去把自己洗干净。”
蘸碧和灵沼刚烧过水,本是她们要用。宿流峥到了,便将热水先让给?他用。不过提水上?来仍是花了些时间。
扶薇刚有了睡意就被宿流峥弄得清醒,她坐起身来,用被子拢在身上?。
“吃啊。你快尝尝啊,绝对好?吃!”
“梳洗过了。”扶薇顿了顿,“明天再吃。”
“可是明天就彻底凉了。虽然?明天吃也好?吃,可一定不如现?在吃味道更好?啊!”宿流峥坚持。
扶薇无语地抬眸看向宿流峥。宿流峥执拗地回视她。
“宿二?郎,热水都备好?了。您快去沐浴换身干净的衣裳吧。”
宿流峥抬手,抹了一下脸颊上?正往下淌的雨水,不高兴地转身朝浴室走过去。
扶薇无奈地摇头。她转眸望向床头小几上?的菊花饼,淡淡的菊香飘过来,诱着人的味蕾。扶薇迟疑了一下,拿了一块来吃。
刚咬下一口,她便被这菊花饼的味道惊艳了一把。扶薇什?么珍馐都尝过,可仍旧不得不承认梅姑的烹调手艺简直是一绝,再寻常的东西从她的手中做出来,都会成?为上?等的美味。就说?这菊花饼,就连宫中每年秋天御膳房做出来的精致菊花饼,也比不过她这样式简单的菊花饼。
宿流峥很快洗好?,一边擦头发一边出来,他刚出来就见扶薇抱膝坐在床榻上?,小口吃着菊花饼。他再看油纸包里,知?道扶薇已经吃了两块了,他高兴地走过去,问:“是不是很好?吃?”
扶薇点头,并不吝啬夸赞梅姑的手艺:“你们母亲的厨艺非常好?。尤其是做点心,甜软酥香适中,十分适口。”
不过一连吃了两块,再吃就有些多了。扶薇将手里的那块放下,拿过帕子净了手,抬眸看向宿流峥站在床边擦头发。
“你过来。”她说?着朝宿流峥伸出手。
宿流峥将手递给?她,由着被她拽到床边坐下。扶薇拿过他手里的那方棉帕,帮他擦拭着头发。
嫂嫂的手隔着巾帕抚摸着他的头顶,一阵酥.麻便从头顶直溜溜地窜进了宿流峥的心里。他有些心猿意马,刚刚侧了侧身,肩膀就被扶薇摁住。
“别动。”
宿流峥不再动,安静下来,享受着嫂嫂的伺候。他又拿起油纸包里,那块被扶薇只咬了一小口的菊花饼,把剩下的一口塞进嘴里,大口地吞下去。
扶薇望一眼他鼓起的腮,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将宿流峥的头发擦到不再滴水,便放下了帕子,将他赶到炭火旁自己去烘烤。
只是他的头发没干,一时也睡不了。扶薇让灵沼将琴抱进来。
她起身下榻,坐在桌后,挑了挑琴弦,指腹于琴弦上?游走。试音结束,生涩不再,悠扬流畅的曲音从她指间传出来。
她幼时很喜欢琴,可是之后进了京入了宫,再也没有时间和心力碰这些东西。
宿流峥安静地听着,忽然?说?:“好?熟悉。”
扶薇笑笑,摇头道:“你听错了。这是一个人给?他妻子即兴做的祈福曲,你当没听过。”
幼时精通音律,使得扶薇将宿清焉弹走的这支曲子,牢牢记了下来。
“我就是听过!”宿流峥皱眉。
扶薇笑笑,不再理他,继续抚琴,心神?都落在这琴弦之上?。
宿流峥眉峰紧皱,他听着这支曲子,越听越熟悉。到底是在哪里听见过?他拼命去想,越想越头疼。到最后抱着头,痛苦地从椅子上?滑下去。
“你怎么了?”扶薇立刻起身,快步走到他身边,将他扶起身。
“我……”宿流峥抓了抓头发。
“淋雨淋病了吗?”扶薇伸手帮忙揉了揉他的额角。
琴声停了,宿流峥的头疼也慢慢得到缓解。他靠在扶薇的怀里,抬起头望向扶薇,说?:“嫂嫂,我不疼了。”
扶薇轻“嗯”了一声,道:“那就收拾歇下吧。”
这一折腾,她有些发了。
宿流峥突然?握住扶薇的手,一脸认真地问:“嫂嫂,可不可以在琴上?做?”
扶薇被气笑了。“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她伸手捏了捏宿流峥的脸。
“都是和嫂嫂各种姿.势快活的画面。”宿流峥如实?说?。
扶薇把他推开?,去浴室重新净了口齿,回到榻上?歇下。
夜里,宿流峥爬上?扶薇的身,扶薇将脸偏到一边去,警告:“你安分睡你的觉。再来扰我,从我的床上?下去!”
一片黑暗里,宿流峥盯着扶薇皱起的眉头。
他与嫂嫂,向来是她说?要或者不要。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都是她说?了算?
他想要,非常想。
他盯着扶薇的目光逐渐阴沉下去,越来越寒。
扶薇被他压得胸口不舒服,不由蹙着眉一阵轻咳。她以手掩口,一咳便止不住。
哦,她是身体?不舒服。
宿流峥乖乖从她身上?下去,端了床头小几上?的温水给?他。
扶薇坐起身来喝水。
“凉不凉?我让去给?你再烧一壶热水?”宿流峥问。
扶薇摇头,又喝了两小口,便把水杯递还给?宿流峥,重新躺下,面朝床榻里侧,带着倦意地闭上?眼睛。
宿流峥熄了灯,上?了榻,在扶薇身后小心翼翼地将手臂搭在她腰上?,见她没抵触,才抱得更紧些。
夜里,扶薇是被宿流峥的呓语吵醒的。
“宿流峥?”扶薇皱眉推他。
宿流峥脸色苍白,浑身发抖。“老虎,老虎……”他满口只有这两个字,像是躲避着老虎惧怕得往扶薇怀里躲。
他本身就像一只蛮兽,往扶薇怀里躲避的行动仿若撞击,把扶薇撞得皱眉。
扶薇想要推开?他,可是昏暗的光阴下,她看着宿流峥闭着眼睛偎在她怀里的容颜,她去推他的手僵在那儿半晌,慢慢落下搭在他的肩上?。
“别怕。”她轻轻地哄着,“别怕,清焉……”
她低下头,将吻落在宿流峥的额头,轻柔带哄地亲吻着他,从他的额头吻至他的唇齿。唇齿交融,宿流峥本能地回吻,从那个噩梦里挣脱开?。
宿流峥半梦半醒间将扶薇推到柔软的床榻上?,化被动为主动亲吻、占有。
他下意识地伸手探出床幔,想要找什?么东西。
扶薇的吻落在他的喉结,他想不起来自己要拿什?么东西,眼里的困惑散去,情.欲占了上?风,他不再去想自己要找什?么,而是用力抱进扶薇,将她勒在怀中。他们合二?为一,在暴雨的轰隆声相伴之下。
祝明业几次来邀扶薇去赴赏菊宴,将知?州府里的菊花夸得天花乱坠。可扶薇在宫里住了那么多年,什?么精美的菊花没有见过?
祝明业只不过是绞尽脑汁邀请扶薇,希望她多出门走走不要总是困在绘云楼里。当然?了,他更大的私心是希望可以更多时间与她待在一起。只要和扶薇待在一起,哪怕离得远些,只要远远看着她,他心里就如潮湿之地被暖阳洒落普照,舒畅不已。
扶薇被祝明业邀请了三?次之后,答应下来。
祝明业乐得合不拢嘴,见了属下都要比平日里和蔼许多。
到了十月二?十二?,知?州府举办赏菊宴的这一日,祝明业早早起来,几次询问小厮扶薇有没有来,最后他更是迫不及待地守在院门,徘徊等着。
胡遮将袖中的鸳鸯香藏了又藏,他在今日之前还没有决定好?要不要按照历小雨之计这么干。可今儿个亲眼瞧见了祝明业愣头青般的焦灼,终于让他下定了决心。
他笑着将鸳鸯香递给?了许文静。
“就是你说?的从外地买回来的好?香?”许文静好?奇地瞧着。
胡遮笑呵呵地点头:“那位姑娘喜欢拾弄些香料,城里城外的香料铺子都被她的丫鬟买了个遍。今儿个她来做客,你邀她闲聊时将这香点上?。她定然?喜欢。她喜欢了,这位祝大人也会高兴。”
许文静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胡遮让她好?好?招待祝大人的心上?人,她思来想去,将花厅打扮一新,摆上?鲜艳娇嫩的花儿。
守在知?州府影壁处的祝明业听见车辕声,循声望去,激动地整理了一下衣摆,才款步端方地迎上?去。
马车在知?州府门前停住,花影先跳下车,摆好?踏脚凳。
祝明业赶忙笑着走过去,将花影挤走,想要亲自扶扶薇下车。
可是车门从里面被推开?,探头出来的人却不是扶薇,而是宿流峥。
祝明业伸出去的手僵在那里,脸上?的笑容也同样僵在那里。
宿流峥瞥了一眼祝明业递来的手,嫌弃道:“拿开?,挡道了!”
祝明业回过神?,下意识地收回手,向后退了两步。他脸上?先是浮现?了尴尬,紧接着心里又生出丝气愤来。
宿流峥从马车跳下来,转身去扶扶薇。
扶薇那张仙子神?女的芙蓉面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祝明业心里发堵的感?觉才稍消了些。
只是视线扫到宿流峥的时候,祝明业仍是觉得扫兴。
他重新对扶薇笑起来,道:“快进请!我挑了城里几家酒楼的厨子,已经备好?了您最喜欢的点心!”
扶薇轻颔首,天然?带着丝倨傲地抬步往里走。
戏台子早就搭好?了,只是人还没到齐,戏子并未登台。
瞧见祝明业从外面走过来,许茂典夫妇、胡遮夫妇,还有请来的几位宾客皆起身相迎。
许茂典将主位子留给?祝明业。可祝明业却停住脚步没往前走,他略弯腰朝扶薇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一幕看得许家人和来的宾客们,十分惊讶。
这位三?品大员,竟然?情种至此?
扶薇瞥了一眼被簇拥着的主位,毫无兴趣。她直接挑了个僻静的角落地方而坐。
祝明业反应过来顿时觉得自己太傻了,长公主这是隐姓埋名来了江南,必然?不想暴露身份,怎么肯去做主位?
道理虽是这样,可扶薇在场,却让他坐主位,让祝明业简直是要坐立难安,浑身不自在。
祝明业刚一入座,许茂典立刻摆了摆手,让戏子们登台,唱起国泰民?安的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