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药
他突然?这?样说?,扶薇沉默了一小会儿,对他柔柔一笑。她坐起身来,伸手去解宿清焉的衣服。
“我……”宿清焉迟疑了一下,声音又轻又低,“我可不可以把你绑起来?”
“什么?”扶薇错愕。她真心实?意地以为自己听错了,不仅是因为宿清焉的声音很低,更因为这?绝不像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宿清焉如梦初醒般愕然?,他刚刚说?了什么混账话?他立刻摇头:“不是,没?有……”
扶薇细细去瞧着他的神情,手心轻抚过他的脸颊,带着些怜惜。他将宿清焉的衣带解下来,然?后递给他。
她将自己的双腕相并,递到宿清焉面前。
“可以。”扶薇潋眸轻勾出一抹柔笑,“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
宿清焉猛地摇头,他仍旧陷在震惊里,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他怎么能这?么……
他翻身下榻,一边拿过衣带拢着衣裳,一边落荒而逃般往外?走。
“清焉?”扶薇坐在床榻上唤他。
“你、你先睡!”宿清焉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被椅子腿绊倒。椅子腿与地面磕碰出些略刺耳的响动来,宿清焉尴尬地将椅子扶正?,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他奔出门几步忽想起忘了关房门,他又折回来,将扶薇卧房的房门关上,免得寒意吹进屋里让她受寒。做完这?些,他才匆匆下楼,离开绘云楼。
扶薇听着宿清焉的脚步声渐远直到彻底听不见,她抬手掖了掖贴在脸侧的鬓发,慢慢躺下来。
屋内只燃着一盏灯,不甚明亮。扶薇在一片柔和的晦暗里,睁着双眼?,睡意全?无。
第二天不见宿清焉过来,后天也就?是大年三十,宿清焉才来绘云楼。
扶薇偎在美?人榻上,靠着几个叠在一起的软枕。她看着宿清焉走进来,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形。
宿清焉在扶薇身边坐下,温声道:“我来接你回家。现在与我回去,还是下午再?回去?”
他面带微笑,语气也寻常,好?似全?然?忘记了前天晚上的事情。
扶薇望着他,沉默了一小会儿,慢吞吞地说?:“我昨天一整天什么都没?吃。”
宿清焉愣住。
“你不给我做,我吃不下旁人做的东西。”扶薇拉长着音说?话。
果然?在宿清焉的眼?里看见丝歉意,扶薇忍俊不禁,道:“逗你的。”
他既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扶薇也不愿意纠结前天晚上的事情。她拉着宿清焉的手腕坐起身来,问:“现在回去,还赶得及给我做花灯吗?”
“昨天晚上已经给你做好?了。”宿清焉解释,“昨日白天进城了一趟,所以没?来陪你。”
“进城做什么?都年三十了,还接零单吗?”扶薇问。
“同我回家,你便知道了。”宿清焉站起身,朝扶薇伸出手,待她将手递上他掌心,他轻轻将扶薇拉起身。
扶薇穿外?衣的时候,还在思量着或许梅姑不会欢迎她。
宿清焉带着扶薇回到宿家时,梅姑正?在和顾琅闲聊。
“我觉得这?孩子最近很不对劲。”梅姑皱眉。
“怎么了?”顾琅问,“你觉得哪里不对劲?”
梅姑摇摇头,愁眉苦脸:“我说?不上来。就?是……有时候我居然?不能在第一时刻分清楚他是清焉还是流峥!顾琅,这?是我糊涂了,还是他的问题?”
顾琅皱着眉,陷入深思。
“母子连心,我就?是知道他不对劲……顾琅,我害怕!”
“别担心,再?坏还能坏到哪儿去?”顾琅道,“依我说?,别再?陪着他演了,把他从?幻想里敲醒才能从?根解决这?一切麻烦事。”
“不不不……”梅姑连连摇头,坚决不同意。
她不是没?有试过,可是后果呢?
如果后果是彻底失去这?个儿子,那她宁愿儿子不是正?常人。
顾琅还要说?话,远远看见了宿清焉和扶薇,他给梅姑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便不再?说?了。
寒暄闲聊时,顾琅仔细观察了宿清焉,却没?觉察出他有什么不对劲。
梅姑询问扶薇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扶薇微笑着摇头,只夸梅姑手艺好?,做什么都好?吃。
扶薇心里微微有些诧异,她以为经历了之前她和宿流峥的事情,梅姑会不喜欢她,甚至厌恶她、仇视她。
可没?想到梅姑会是这?样无所谓的态度,扶薇有些迷惑。她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是梅姑将不满藏在了心里,还是她天生性子豁达,又或者宿清焉与她说?过些什么……
梅姑进厨房去忙,将顾琅喊进去帮忙。
院子里只宿清焉和扶薇两个,扶薇这?才快步朝秋千走过去,她于秋千前旋身,裙摆立刻绽出花漪。她在秋千上坐下,心满意足地轻轻地晃。扶薇刚进院子就?看见了秋千,只是刚刚和梅姑说?话,没?能第一时间?赶过来坐。
院墙下栽着几柱红梅,红梅爬满墙。秋千就?在红梅前面,荡起来时候隐约能够闻到梅花的芬芳。
“清焉。”梅姑在厨房里探头望出来,“带薇薇出去走走,去湖边玩吧。今天湖边最热闹。”
宿清焉应了一声,才问扶薇:“你想去吗?今天会有很多人在那里放灯。”
“我可以带着我的灯去?”扶薇问。
宿清焉颔首,道:“跟我来。”
扶薇从?秋千上下来,跟着宿清焉进了厢房。厢房不似外?面光线明媚,一瞬间?暗下去的视线里,扶薇还是一眼?看见了工作台上的花灯。
花灯三层楼阁,窗扇与门楣皆逼真,俨然?就?是一座缩小了无数倍的三层阁楼。
更绝妙的是,这?个花灯的样子和绘云楼一模一样。
扶薇惊奇地奔过来,凑到近处仔细瞧:“你做得也太好?了,简直和绘云楼一模一样。”
宿清焉微笑着将花灯的罩子拿下来,将一跟比较粗的红蜡烛放在灯碗中?。火折子一点,火苗燃上烛心。宿清焉再?将花灯的灯罩小心翼翼放上去。
柔和的光隔着灯布透出来。未燃灯前空白的灯布之上慢慢浮现了一道女?子的婀娜身影。
宿清焉居然?在花灯的布上用特殊的笔墨画了她,燃起了灯火,才能看见绘云楼里的扶薇。
扶薇发自内心地笑起来。她双手捧着花灯,抬眸望宿清焉,问他:“湖边人多吗?”
“多,很热闹。”
“那我不带着它去了,我怕碰坏了。”她绵软的声线里噙着甜,是少见的小女?儿家娇态。
“碰坏了我再?给你做便是。”
“不行不行。”扶薇连连摇头。
宿清焉的目光柔和下去,说?:“好?,我们不带着它。”
扶薇多看了几眼?这?盏花灯,才依依不舍地站起身,“走吧。”
“你在这?里等我,还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宿清焉道。
扶薇看着宿清焉走出厢房往卧房去,好?奇心让她跟了上去。
宿清焉也没?阻止。
他走到博古架前,取出一个盒子。盒子被他握在掌中?,却并没?有立刻打开。
扶薇已经追到了他身边。宿清焉便把盒子直接递给她。扶薇接过来,将其打开,看见一支红玉并蒂莲簪躺在其中?。
扶薇将它取出来,细细地瞧着。
她在看红玉簪,宿清焉在看她。
扶薇富贵惯了,身边从?不缺金银,富裕到连金银首饰都不看在眼?里,很少佩戴。正?是因为知道她不缺好?东西,宿清焉送她这?支玉簪,才格外?忐忑。
扶薇抬眸望向宿清焉,问:“你拿了那柱并蒂莲给匠师照着做?”
“不。”宿清焉摇头,“是我自己做的。”
扶薇有些意外?,重新看向这?支红玉簪。这?支簪子打磨得不错,要么是手艺精湛的老师傅,要么是花了很大的心血。她知宿清焉手巧,却不知道他竟手巧成这?样。
宿清焉突然?叹了口气。
扶薇疑惑相望。
宿清焉清隽的眉宇间?浮现些困惑。他说?:“以前觉得礼轻情意重,只要是花了心思,皆是重礼。不知怎么……人是会变的吗?我竟担心你不喜,担心这?支簪子不如你首饰盒里最普通的一支。”
一个不能有负面情绪的人,开始有了越来越复杂的情感。卑微、忐忑,还有害怕。或许还不够严重,算不上负面。可是他的情绪已经走在了悬崖边,一步之遥,左右摇摆摇摇晃晃。
扶薇望着宿清焉但笑不语,略歪着头,将红玉簪戴在云鬓之间?。
宿清焉看着那支红玉簪,不安的心稍微踏实?了些。
扶薇以为宿清焉在跟她说?情话,可瞧着他的表情,却发现他真的有些困惑。
“很难理?解吗?”扶薇凑到宿清焉耳畔,“因为你喜欢我呀。”
扶薇笑望他一眼?,转身往外?走。
情之一字,不会永远只是甜。扶薇的出现,让宿清焉动情,人一旦动了情,那些忐忑、卑微、惧怕……和甜蜜一起组成了一个情字。
情关难过。
一个不能有负面情绪的人,当他循序渐进地尝到些复杂的情愫,才会逐渐变成一颗完整的灵魂。
宿清焉和扶薇到了湖边。冬日湖边寒气逼人,平日里并没?有多少人来这?里。可因为过年,湖边的树上都挂上了红灯笼,还有水竹县的人从?各家拿来的对联贴在树上。
每家拿来的对联都不一样,有些甚至是自家孩童所写?。树上贴的对联各式各样七七八八不和谐,瞧上去却别有一种烟火气。
还有些人正?在摊纸研磨,临时写?对联。
看见宿清焉过来,立刻有人喊他去写?对联。宿清焉微笑着走过去,接过递来的笔,连续写?了几副。旁人还要让他写?,他摇头道:“不写?了。今日还有事。”
什么事?当然?是陪扶薇过节。
他放下笔,穿过人群,走向等在不远处的扶薇。
扶薇指着另一边,说?:“那边好?多人。”
“好?,我们也去看看。”宿清焉护着扶薇走过去,挤进人群。原来是一些人折了荷灯,正?蹲在水边,将荷花灯放进水中?。
今日无风,一盏盏荷花灯随着水波缓慢地浮动。此刻天还没?有黑,过一会儿天色彻底黑下去,一盏盏亮着的莲花灯飘在水面上将是很美?的一幅画面。
“看那边!”人群里突然?有人伸手一指。
扶薇和宿清焉循声回头,又朝着那人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桥上站着一对小夫妻,夫郎居然?当众低下头去亲吻自己的妻子。
众人一片起哄笑声。有人打趣,也有人吹口哨。
妻子害羞地跑开,她的夫君赶忙拿起她先前挑好?的花灯追上去。
这?对小夫妻半个月前刚成亲,正?是新婚燕尔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