婀娜扶阙 第80章

作者:绿药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婚恋 甜文 古代言情

  他站在?虎口之地,突然驻足。

  宿清焉动作生硬地歪了下头,然后他慢慢蹲下来,在?雨水聚成的水汪里去?捡婚书的碎片。

  婚书被扶薇撕得粉粹,如今又被这场的大雨浇着?。字迹模糊,拼不成完整的样子?。

  宿清焉木讷地去?拾,想要拼凑完成。

  邪风猖狂地吹,将他手中的婚书碎片吹走。大红色的婚事碎片卷在?雨雾中,滴着?血,越来越多的鲜血染红了雨。

  宿清焉追着?那片婚书碎片往前迈出一步,迈进虎口。

  汹涌的虎啸声忽然在?一瞬间消失。

  雨只是雨,路、树和山也?只是路、树和山。

  婚书没有淌血。

  宿清焉站在?雨中,摊开手掌,看着?手中的婚书碎片。他歪着?头,若有所?思地凝视许久。

  婚书上的字迹早就被大雨淋得模糊,一个字也?看不清楚了。

  宿清焉低下头,将婚书碎片塞进口中。

  慢慢咀嚼,一点?一点?品味般尽数吞下。

  宿清焉抬起脸,苍白的脸上沾了些血迹,那是他手上的血。大雨浇着?,很?快将鲜血冲刷得干净。

  宿清焉歪着?头,忽然诡异地笑了一下。

第051章

  “流峥?流峥——”梅姑冒雨追来, 远远看见儿子被夺了魄般立在大雨之中。

  梅姑心急如焚地跳下马,朝着儿子飞奔而去。

  宋二跟着梅姑一块寻来,他勒住马缰停步, 下了?马,牵着两匹马, 皱眉等在原地。

  梅姑奔到宿流峥面前, 握着他的手臂,关切地问:“流峥,你追上她了?他对你说什么了??”

  宿流峥安安静静,一句话也不说。

  好半晌, 他湿漉的脸上才?浮现丝困惑的表情。

  梅姑愣了?一下, 突然分不清眼前的人是?宿清焉还是?宿流峥。她试探着喊另外一个名?字:“清焉?”

  宿流峥仍是?沉默,他仰起脸, 让大雨浇在他的脸上。他睁着眼,亦是?让雨水冲刷着他的眼睛, 使得他的眼白一片猩红。

  “你、你怎么了??”梅姑的心口突突跳着, 她莫名?有一种不像的预感?,“快跟娘回家,别在这儿淋雨了?……”

  宿流峥身形一晃,昏厥过去。

  “流峥!”梅姑赶忙扶住他。

  站在不远处的宋二也顾不得牵马,赶忙过来帮忙搀扶。

  “流峥?流峥?”梅姑惊慌失措,六神无主。

  “快扶他上马, 先回去再说。”宋二在雨声中大声道。

  梅姑这才?回过神,和宋二一起将宿流峥扶上马,淋着雨快马赶回水竹县。

  二人将宿流峥搬到床上去, 梅姑摸了?摸宿流峥的额头,掌心感?觉到一片滚烫。

  宋二赶忙说:“给他那套干净的衣服来我帮他换上, 你去给他煮一碗驱寒的汤药。”

  梅姑连连点头,从衣橱里翻出宿流峥的衣裳,又拿出干净的擦身帕子,一块递给宋二。

  她感?激地望了?一眼宋二,十分感?谢他在她慌神的时候能够镇静地提醒她。她再望一眼儿子,快步转身出去要去煮药。

  “哥——”宿流峥忽然尖锐地一声急呼。

  梅姑脚步生生顿住,转头回望。

  宿流峥眉宇紧皱,苍白的脸庞上一片痛苦之色。梅姑深吸一口气,忍下心里的难受和自?责,快步去厨房给宿流峥煮驱寒药。

  待将药煮好,梅姑匆匆端着药回来。宋二将宿流峥扶起来,梅姑给他灌了?一些,却大半都没有被他喝下去。

  “他又说些什么了?吗?”梅姑问。

  宋二叹了?口气,道:“时不时喊一声他哥。”

  两个人相顾一望,皆有些犯愁地无言。

  梅姑怕什么来什么,宿流峥这一昏厥,便是?整整三日没有醒过来。

  夜深人静,梅姑守在宿流峥的床边,黯然难过。这三日,她日夜守着儿子,就像以前一样。

  “流峥,我抛下了?一切,只剩你了?……”梅姑别过脸去,艰难忍泪。

  第?二日早上,宿流峥还是?没有醒过来。梅姑却没有守在他身边,她去寻了?宋二帮忙,让宋二过来暂时照顾宿流峥。而她则是?提着一篮糕点出门,从小径往深山里去。

  “前几天大雨,山路不好走。让能靠陪着你去。”宋二道。

  梅姑点点头,没拒绝。

  刚上山的时候还有路,走到后?面的时候便没了?路,宋能靠走在前面,手里握着一把镰刀,砍断肆意生长的拦路杂草。

  两个人走了?好久,终于到了?地方。

  孤零零的墓碑矗立在一片杂草之中。

  ——宿清焉之墓。

  今天是?宿清焉的忌日。

  梅姑走过去,蹲在一遍,去拔杂草。宋能靠亦来帮忙。两个人都没说话,沉默地除草了?一会儿,这座孤坟才?清净些。

  梅姑将带来的点心一一摆出来,她手心抚着墓碑上宿清焉的名?字,湿了?眼睛。

  宋能靠识趣地找个借口避开,去不远处等着,给母子留出单独的相处时间。

  因为宿流峥接受不了?宿清焉的死,所以梅姑才?将宿清焉的衣冠冢建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开始陪着宿流峥演一场漫长的戏。

  可在最初,接受不了?宿清焉死去的人,是?梅姑。甚至她曾一度痛恨宿流峥。

  痛失爱子痛不欲绝时,她曾口不择言,伤害了?宿流峥。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迟了?,已经给小儿子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创伤。

  梅姑长长地深吸一口气,再十分地缓慢地吐出一口浊气。

  那些无数次在她心里念叨的话,第?一次被梅姑说出口。她轻抚着大儿子的名?字,沉声:“我不该带你们一起走……”

  她恨自?己的自?私。

  她本?该一个人跳下壶江。

  梅姑没有再说话,安静地坐在大儿子的衣冠冢旁边,直到天色逐渐暗下去,普照万物的日头将要西?沉,她才?回过神。

  “瞧我,傻坐着忘了?时间。让你一直陪着,害你无聊了?。”梅姑对宋能靠说。

  “这有什么,”宋能靠挠了?挠头,“我也想来看看清焉哥。”

  “走吧。”梅姑回望了?一眼孤零零的墓碑,黯然下山。

  若有朝一日小儿子彻底清醒过来,她一定把大儿子的坟迁走,离她更?近一些,不让他再这样孤零零,只有山风杂草为伴。

  扶薇急着回京,日夜不停地赶路。她本?就身体不好,几日奔波下来,脸色苍白如?纸。马车颠得她胸腹间难言的疼痛,好似刚刚中毒之后?的那段日子。

  这段时日在江南的调养,仿佛也随着离开江南,而不复存在。

  一场暴雨,夜雨路难行。车队才?不得不停下来,在驿站暂时小住一晚。

  扶薇疲乏地倚在床头,嗓子针扎一样得疼,引得她不听地咳。

  雪白的帕子上落下点点血迹。

  扶薇慢慢擦去唇上沾的鲜血,合目静养。

  蘸碧进来询问扶薇要不要用晚膳,遭到拒绝,扶薇仍是?摇头。蘸碧再瞧扶薇神色,好似真的吃不下,也不好硬劝。

  她拧着眉头出去,唉声叹气。

  这几日,扶薇很少吃东西?。这怎么行你?健全人一顿不吃都不行,何况扶薇那身体……

  灵沼双手托腮想了?想,转头看向蘸碧:“我有个主意。”

  “快说啊你!”蘸碧急声催。

  “嗯……但是?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馊主意?”

  “快说!”

  “我们去做茉莉糕吧?”灵沼心虚地小声说,“咱们之前不是?还跟姑爷学过做饭吗?试试模仿姑爷的菜吧?”

  蘸碧拧眉:“你可快改了?口吧!”

  “哦……”灵沼拉长了?音应声。她又犯愁地喃喃自?语:“以后?是?不是?要喊耶律那个大胡子叫姑爷了??”

  蘸碧愁容满面:“和亲……唉,纵使耶律湖生对咱们主子好,毕竟是?背井离乡的和亲。哪里还能称姑爷呢?要随了?那边的称呼。”

  “不说这些了?,咱们去厨房吧。”蘸碧显然采纳了?灵沼的主意。

  她们两个忙活了?好一通,可当她们做好的时候,扶薇屋里的灯已经熄了?。

  “看来是?睡了?。”灵沼道。

  “幸好做了?些糕点,可以明天带在路上吃……”

  另个人一边小声说着话,一边轻手轻脚地走远。

  屋子里,扶薇蜷缩着躺在一片黑暗里。她闭着眼睛,漆黑的视线里,总是?浮现宿清焉湿漉的脸。他破碎的难过,黏在扶薇的眼前,扶薇怎么也赶不走。

  纵使白日,她可以强迫自?己专心忙正事。可到了?夜深人静一个人的时候,她总是?会想起宿清焉。

  扶薇心烦意燥地翻了?个身。

  理智告诉她,她做的没有错,狠心才?能彻底结束一段感?情,宿清焉才?能忘了?她开始新的生活。

  可扶薇又不确定自?己算不算自?以为是?、自?作多情。因为她已经不确定宿清焉对她的感?情到底有几分。

  自?信又骄傲的她,已然陷入迷茫,对宿清焉的这段感?情不自?信起来。

  扶薇心中终究还是?介意宿清焉欺骗她。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瞒着整个水竹县的人。可他口口声声说着夫妻信任,却连她也一起骗了?。扶薇怎么可能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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