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香 第118章

作者:罗巧鱼 标签: 近水楼台 天作之合 相爱相杀 古代言情

  细辛未语,只是面露担忧。

  贺兰香反应过来,皱眉看细辛,“等等,姝儿她?不?见了?”

  细辛点头?,“今早上发现不?见的,已经?找了一整日了,哪里都不?见人影,这才?来问主子。”

  贺兰香沉默下?去,短暂怔愣过后抬手道:“扶我起?来,我去谢府走一趟。”

  *

  “我那原本不?过一句玩笑,谁知她?竟听到心里去了,”王氏泣不?成?声,朝贺兰香哭诉,“她?是我的亲骨肉,得了疯病我比谁都着急,昨夜也是真的被她?愁坏了,一时昏了头?,才?对她?说出冲喜之?言,怎知她?疯了性子还那般烈,说走便走了,这可让我和?她?爹怎么活啊!”

  贺兰香将王氏安慰半天,见夜幕低垂不?好?多留,便告别回府,临走免不?了又是一番劝慰。

  王氏哭到走不?了路,只好?安排婆子送客,一路到了大门外,贺兰香要上车,有名小丫鬟凑上前搀扶贺兰香,趁无人察觉,将一纸书信塞到贺兰香袖中,极小声道:“夫人,这封信是我们姑娘吩咐奴婢交给您的,请您务必亲启。”

  贺兰香虽错愕,却也并未大惊小怪,默默将袖中书信攥紧,不?露声色地瞥了那丫鬟一眼,便进了车厢。

  待贺兰香坐好?,车毂转动?,她?取出书信,展开细看。

  “嫂嫂,我走了,不?必担心我,我纵是死也不?愿草草嫁人遭受摆布的。事发至今,我百口?莫辩,不?知该和?谁说,但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疯,那日夜里在提督府,我亲眼见到——”

  贺兰香蹙眉往下?继续看着,突然眼眸大睁,拿着信纸的手开始发起?抖,呼吸亦跟着颤然。

  “主子您怎么了?脸色怎么忽然变得这般白。”细辛担忧道。

  贺兰香未答,只是牙关紧咬,两眼定定看着纸上字眼,攥着信的手越收越紧,指尖力透纸背。

  “改道。”她?沉声道,“去提督府。”

  。

  “回姑娘, 整个府上都?找遍了,未有四公子的踪迹。”书房中灯影忽明忽暗,丫鬟小心汇报道?。

  王朝云坐在阴影中, 眉头紧锁,将手中茶盏放下, 道?:“接着找,就算掘地三尺, 也要把他给我找回来。”

  王元瑛位于案后,下巴胡茬明显, 全无昔日意气风发, 显然在为王延臣被俘而谢折逃脱一死?还出征前往辽北苦恼, 闻言不耐烦道:“三妹何必理他, 浑小子不知上哪惹祸去了,疯够了自?己就回家了,管他作甚。”

  王朝云轻了声音, 颇为苦口婆媳道:“长姐如母,如今娘不在了,爹又不在身边, 理应由我管着他, 再说天色都?这般晚了, 按照往常,四弟无论到了哪里逗留, 此时都?早该回家了,让我如何能不担心他——”

  话音未落,门外忽现嘈杂, 兄妹俩还未回神,门便被一把踹开, 贺兰香遭众多护卫簇拥,提着把轻刀大?步入内,浑身杀气腾腾。

  她?未置一词,进门便将刀架在了王朝云的脖子上,两只如盛秋水的眼眸此刻满是杀机,死?死?瞪着她?,一字一顿道?:“我娘,是你杀的?”

  王朝云面无表情,静静瞧着贺兰香强压怒火的样?子,风轻云淡道?:“夫人在说什么,小女听不懂你是何意思,你说我杀了你娘?可?是,你娘是谁啊?”

  王朝云哦了声,恍然想起的样?子,轻勾起抹笑?意道?:“那个青楼里的鸨母么?”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贺兰香压制不住恨意,手下一沉,便要用刀结束王朝云性命。

  王朝云便如受惊白兔,突然便软了神情,朝尚在呆滞的王元瑛高呼一声:“大?哥救我!”

  王元瑛起身冲去,徒手抓住刀刃,怒视贺兰香道?:“三更半夜带人闯提督府,你又想干什么!”

  贺兰香被这一吼,眼眶顷刻泛红,瞥了眼躲在王元瑛身后的王朝云,冷声道?:“我想干什么?你应该问她?想干什么,杀一个不够,连将她?抚养长大?的人都?能杀害,你们的眼都?瞎了,竟将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养在身边而不自?知!”

  王元瑛目露惊诧,却是狐疑道?:“你的意思是说,娘并非因病亡故,而是被云儿杀的?”

  王朝云立刻道?:“大?哥休要听她?含血喷人,世?上凡事都?要拿出证据,贺兰夫人说我是杀人凶手,总要有些依据拿得出手吧,何必红口白牙污人清白!”

  贺兰香冷嗤了声,“依据?”

  她?看向王朝云的眼睛,双目锐利如锋,“你连亲生母亲尚能杀得,何况养母?姝儿是怎么疯的,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么?你若不认,不如现在便让人将填在池子里的土刨开,看看里面有没有周氏的尸体!”

  王元瑛的神情渐有松动,再看王朝云,眼眸中便有怀疑之?态,低声道?:“三妹,你跟我说实?话,周氏究竟是去南边了,还是已?经死?了?”

  贺兰香之?言太过危言耸听,他是根本不愿相信的,但一个人若连生母都?杀,天下恶事便没有干不出来的了。

  王朝云眼睫震颤,却又强作镇定,一副蒙受冤屈的样?子,并未回答周氏是死?是活,而是冷冷看着贺兰香,对王元瑛沉声道?:“大?哥若真?信她?,不如现在便一刀杀了我,也好证明我的清白,以慰娘的在天有灵。”

  王元瑛未言,眼神依旧狐疑,打量着王朝云说话时的神态。

  贺兰香怒斥道?:“事已?至此你打算装到何时!不是要依据吗,现在去把池子里的土弄走,你若清白,里面自?然空无一物,否则你觉得你此刻所言,还有谁会信你!”

  “我相信三妹。”

  门外乍然传来一记声音,贺兰香转头,正对上一双熟悉却又陌生的眼睛。

  王元琢身着常服,身形消瘦许多,两颊隐有凹陷,再没有昔日多情公?子的温润样?子,瘦削的两肩成了两把陡峭的剑,撑起一副年轻躯体。

  他黯淡无光的眼眸看着贺兰香,淡淡道?:“贺兰夫人,你口口声声说是三妹杀了周氏和我娘,可?在周氏离府那日,我亲眼见三妹始终在前面迎接宾客,未曾离开过,哪里来的时间去杀周氏?”

  贺兰香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该震惊还是该困惑,她?想过王元瑛会为?王朝云百般辩解,但没想到中途还会杀出一个王元琢。

  “你是在为?她?作证?”贺兰香看着王元琢的眼睛。

  王元琢:“是,我在为?她?作证。”

  他一字一顿,斩钉截铁道?:“周氏,不是她?杀的。”

  王元瑛松一口气,将握在手里的刀松开,打起圆场道?:“好在有二弟为?三妹做主,误会解开便好了。”说完下意识去看贺兰香。

  贺兰香面色发白,定定看着王元琢撒谎的样?子,忽然自?嘲发笑?,手里的刀摔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响。

  她?一步步走到王元琢的面前,说:“有个能当?上皇后的妹妹,就那么重要吗?”

  “比自?己的亲妹妹重要,比自?己的亲娘也重要。”

  贺兰香苦笑?摇头,“你们王家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她?抬腿离开,再未对留下的三人多看一眼。

  王元琢转头去看贺兰香离开的背影,神情冷淡不变,垂眸时,眼底痛色强烈。

  *

  凉雨殿。

  因惦记贺兰香还有一月便要临盆,李萼特地命工匠打了个长命锁,交给贺兰香时望到她?高高隆起的肚子,未免感慨,“如今正值兵荒马乱,天下久不太平,但愿这把锁能庇护这孩子平安一生,顺遂如意。”

  贺兰香接过长命锁,却忽然对李萼下跪。

  李萼惊诧,亲自?起身去扶,“你这是怎么了?”

  贺兰香开门见山,“战乱频发,民不聊生,妾身恳求太妃娘娘入寺为?国?祈福三月,妾身自?愿同?太妃娘娘前往,侍奉左右。”

  李萼皱眉,“你何出此言,眼见生产之?日渐近,你不好生在京中等待生产,怎会想同?我入寺为?国?祈福。”

  贺兰香:“就是因为?生产之?日近了,妾身才不能在京城长待。”

  李萼:“此话怎讲?”

  贺兰香抬眸,眼神平静,启唇,言语亦是平静,“因为?月份对不上,京中各方眼线众多,孩子几时出生,难以对外隐瞒。”

  李萼愣住,眼中惊诧渐多,不可?思议地道?:“你的意思是……”

  贺兰香手落腹上,垂眸看着肚子,手掌轻轻抚摸着道?:“这孩子不是谢晖的,是谢折的。”

  “你说什么?”

  李萼瘫坐回去,落在座椅扶手上的手猛然收紧,两眼紧紧盯住了贺兰香,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不死?心似的,眼波颤栗着,“你再跟我说一遍,孩子是谁的?”

  贺兰香未语,只是用手抚摸肚子,长睫下神情寂然平静,毫无乱色。

  李萼见状,千言万语凝结于喉,分明想问贺兰香与谢折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又是何时有的这个孩子,临开口,只是扶额,无力道?:“怪不得,怪不得你当?初如此轻易答应我将露儿托付于你,原来都?在这里等着我,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该知道?的,我早该知道?的……”

  她?只是没想到,贺兰香要她?还的人情,会如此之?大?。

  地面微凉,贺兰香只是安静跪着,目不斜视,等着李萼发话。

  佛龛上烟气弥漫,将李萼的面容隐入幽渺中。她?沉吟半晌,终是叹气道?:“你回去吧,我会尽力一试。”

  贺兰香这才在搀扶下徐徐起身,声音里听不出波澜,却有一分若有若无的哽咽,“妾身,多谢太妃救命之?恩。”

  李萼只是叹气,并不多言。

  日落西山,贺兰香回到府中。尚未下车,传旨太监便已?赶到,带来她?即日启程随太妃李氏前往大?慈恩寺为?国?祈福的消息。

  *

  大?慈恩寺坐落京城百里开外,虽是大?寺,但地势偏僻,消息闭塞,加上重兵把守,便使得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清净无比。

  天已?初见暑热,寺中草木葱茏,早晚时分,霞光笼罩山头,最亮的一抹光芒恰巧照入贺兰香所居禅房,雨后空气明朗清新,悬在枝叶的露珠闪闪发亮,万物明朗。

  贺兰香歇了两日,因肚子已?大?到入寝艰难,身子也算不得有多舒适,第三日里听闻李萼风寒加重始终未有好转,遂顾不上自?己,亲自?去看李萼。

  入寺时恰逢落雨,李萼身上吹了风,便缠绵病榻,不见走动。

  待到禅房外,未等贺兰香说明来意,秋若便道?:“夫人请留步,我们娘娘身子不适现已?歇下,今日不便见客。”

  贺兰香听闻,更加担忧,眼波流转时瞥到秋若佯装镇定的神色,心梢微动,道?:“姑姑神情何故如此慌张,难道?太妃娘娘凤体已?抱恙至此?若是这般,不如还是回宫调养,留我独自?在此便是。”

  秋若强行稳住脸色,平心静气道?:“夫人多虑了,娘娘身体相比开始已?经好上许多,不过需要静养几日巩固罢了,夫人养胎要紧,还是回去好生歇着罢。”

  贺兰香觉得蹊跷,嘴上答应着,心里更加不放心李萼,转身之?际给细辛使了个眼色,细辛会意,立刻上前拦住秋若。贺兰香趁机推门而入,不顾秋若喊叫,快步走进里间,着急察看李萼状况。

  却见榻前坐了个熟悉厌恶的身影。

  “你……你怎么在这?”贺兰香看着萧怀信,几乎瞠目结舌。

  萧怀信手持布帕,正在擦拭李萼额上汗珠,手法细致温柔,与狰狞的长相截然不同?。

  他未言,将帕子放下,站了起来。

  这时,李萼突然拉住他的手,睡梦中眉头紧蹙,眼角泪珠闪烁。

  “轻舟,别走。”

  贺兰香听着轻舟两个字,总觉得有些许熟悉,忽然想起些什么,内心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第92章 过往

  李萼醒来时已是黄昏, 夕阳余晖折入房中,光影斑驳摇曳,细碎的光线幽微浮动在她的眼睫上。她睁开双目, 发现榻前坐了道悉的背影,罗裙锦衣, 云髻金钗,不?是贺兰香又能是谁。

  李萼浑身酸软, 坐不?起身,便揉了揉沉痛的额角, 嗓音干涩虚弱地道:“你怎么在这。”

  贺兰香沉默不?语, 张扬明媚的气势在此刻显得有些过分肃冷, 也过分收敛, 窗口折入的霞光笼罩在她的身上?,更加静谧的冷清。

  她道:“你与萧怀信,到底怎么回事。”

  李萼一怔, 眼底飞闪而过一丝复杂,垂眸,长睫蔽目,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气氛静下, 久久无声。

  贺兰香再启唇, 语气依旧不?咸不?淡,冷热难辨, 只是陈述着,“你昏迷不?醒时,萧怀信来看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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