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罗巧鱼
细辛说不出来,仍是劝:“可这实在是……主?子难道?就不害怕吗?”
贺兰香又饮了口酒,头倒在软枕上,阖眼倦声道?:“这有什么好怕的,男女之间,不就是那?点事?儿吗,你情我愿,又不是上刀山,下油锅。”
“可,可您若真那?么想?得开,又何必饮酒壮胆呢。”
气氛静下,贺兰香被问住了。
是啊,她为什么要喝酒呢。
怕其实是真算不上怕的,壮胆更是不至于,她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
可她为什么喝酒。
哦对,想?起来了,因为她想?到了一个人。
谢晖。
她的丈夫。
各取所需也?好,虚情假意?也?好,在跟他的那?三年里,她真没?想?过,此生此世,她还会有除他之外的第二?个男人。
明暗交织的光线里,一滴泪自贺兰香的眼角徐徐滑出,没?入乌黑鬓发,转瞬消失不见?,只留一道?清痕。
这时,叩门声响。
两?个丫鬟如临大敌,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去开那?个门。
贺兰香支起身子,手里酒盏一扔,嗓音软黏生媚,“扶我过去。”
她倒要看看,谢折能给她挑出个什么样?的角色。
不管什么样?的,眼一闭一睁,也?就过去了。
走到门前,贺兰香伸出手,指腹攀上粗硬的门扣,伴随咯吱一声悠响,一股熟悉的,肃冷又灼烫,如日?照雪山的味道?,侵袭入她的鼻腔。
看清人脸那?一刻,贺兰香酒醒大半,下意?识惊诧,“怎么是你?”
第32章 加更
门外昏暗的光线里, 谢折面沉如水,眼眸平静地瞧着她,不冷不热地问:“你希望是谁?”
贺兰香哑口无?言。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性, 觉得兴许是熟面孔,也兴许是生面孔, 但就是没想到,来的人?会是谢折。
因为最?开始的时候, 没有人比他更想杀了她。
他?对她,只有权衡利弊, 从来, 从来都没有对她起过一丝怜惜之?心。
贺兰香对自己的美貌有绝对的自信, 唯独在面对谢折时, 让她心里没底。
所以理由?只剩下?一条。
谢折也知道,这件事如若败露,局面将?会覆水难收, 无?论找再牢靠的人?,都?保不齐会被对方出卖,最?万无?一失的法?子, 便?是由?他?自己亲自来。
毕竟没有人?比他?本人?更会保守这个秘密, 不是吗?
夜风拂面, 将?贺兰香的头?脑吹个清醒,她再看谢折, 眼中便?已是了然于心的清明。
而谢折视线稍移,落到她眼后的那道清痕上,准确的察觉到——她哭过。
他?的眉头?极为不露声色地皱了一下?, 转身欲要离开,声音淡漠无?情, “做不到就别勉强自己。”
刹那之?间,贺兰香抓住了他?的衣袖,指尖很是用力。
谢折步伐停住,转头?看着那张皎若芙蕖的容颜,眼波未有太大起伏,有的只是审视与观察。
贺兰香眉目舒展,唇上扯出抹极淡的笑。
不带丝毫魅惑之?色,更像是同类之?间的挑衅。
她在说?:你怎知我就做不到?
她抓住他?的袖子,步伐一点点的,慢慢后退,像只柔弱的小兽,咬紧了比自己体积大上一倍不止的猎物,一点一点,往巢穴中拖。
门里门外,明暗交接,光影跳跃起伏,欲就还迎。
谢折看着那只勾住自己袖子,柔软玉白的手,做了一瞬停留,之?后迈出步伐。
房中,灯影勾出二人?轮廓,柔弱与粗粝相对,体型差距大到令人?心惊胆颤。
两个丫鬟久久不愿退下?,看着谢折,总觉得他?凶悍如虎狼,轻易便?能要了她们娇贵主子的命——无?论榻上榻下?。
直到贺兰香柔声道:“出去罢,将?门带上。”
细辛与春燕才惴惴不安地挪动起步子,一步三回头?出了房门。
关门声沉闷厚重,一如人?在紧张时的心跳。
丫鬟一出去,房中便?只有他?们两个人?,静到可以听到烛芯烧灼的焦响。
葳蕤灯影透过簪花仕女图灯罩,光芒柔柔软软,打在二人?的身上,脸上,眼睛里。
贺兰香站在距离谢折不过三尺的对面,能清晰地看到,谢折眼中的自己。
她抬起手,将?仅做蔽体的寝衣解开。
轻薄如流水的细纱顺着她的肩头?滑落,羊脂玉般的肌肤显露于灯影之?下?,一寸一寸,一览无?余。
灯影似在这时为之?一暗,空气中的灼热倏然加重。
谢折眼眸一深,别开了脸,喉结上下?滚动,额上浮现细密汗珠。
贺兰香瞧着他?,声音是平淡的嗔怪,像撒娇,又像训斥,“还要我帮你脱么?”
说?着,她走向他?,手探向他?腰间革带。
谢折猛然后退一大步,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慌乱,“我自己来。”
贺兰香瞧着他?这与方才判若两人?的样子,一时没忍住,掩唇笑出声,娇声揶揄:“我说?谢大将?军,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不会还……是个雏儿吧?”
灯影似是一僵,贺兰香还未笑完,身体便?失重腾空,待回过神,人?已到了榻上,满头?乌发散落,若隐若现遮挡住雪藕般的身躯。
谢折呼吸粗沉,双目幽深晦暗,站在榻前死死盯看着她,两下?便?将?革带解开,丢到地上,响声凶闷,似在人?心上重重一击。
贺兰香顺势便?伏在了枕上,双手叠在颈前,下?巴抵着手背,眨着眼睛,像刚刚修成人?形,尚不知何?为羞耻的狐妖,好奇地打量眼前这幕,不忘没心没肺点评一番——
“你真的可以么?”
“不行?的话?不要勉强。”
“你连女人?的身体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知道男女该怎么生出小孩么?”
一句接一句,贺兰香意犹未尽,正想将?那句侮辱性极强的“没关系,不会我可以教你的”说?出去,伴随一声衣物落地的窸响,她垂目一望,风凉话?全梗在了喉头?。
烛火颤抖,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色,眼底随即便?被恐惧填满,整个人?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这时,晚风灌窗而入,陡然揉碎灯影,房中陷入无?垠黑暗。
贺兰香看不见,但能感?受到高大的黑影上榻逼近,欺身靠近她,充满雄性气息的侵略感?笼罩住她全身。
她吞着喉咙,身体不由?往衾被中蜷缩,借此掩护自己。
她后悔了。
早知道,不该将?这家伙拉进来的。
忽然,一股巨力钳在她腰肢上,将?她整个人?拖了出去,她下?意识伸手去推,正抵在布满伤疤的结实腰腹上——谢折直接将?她摁在了身前。
“别乱动。”他?嗓音低哑。
贺兰香:“我才没有乱动。”
谢折摆正了她的腰,呼吸粗沉,动作有些急促。
好胜心下?去,恐惧再度蔓延心头?,贺兰香汗毛竖起,听到耳边传来的隐隐雷声,忙道:“谢折,你听,好像要下?雨了。”
“嗯。”他?用鼻音回应。
“我……记得鸟笼似乎忘收了,我想先?去收。”
谢折想起那两只花里胡哨的破鸟便?烦躁,不悦道:“淋一夜雨死不了。”
“可我,我害怕。”
“害怕那两只鸟撑不到天亮?”
贺兰香哽咽难言。
她是害怕自己撑不到天亮。
都?是一个爹生的,她怎知道这两兄弟的差距竟如此之?可怖。
难道谷糠就那么补的吗?
贺兰香泫然欲泣,惶恐难以自抑,可自尊心作祟,加之?方才她还奚落了他?,此时根本说?不出讨饶的话?,便?心一横闭上了眼,试图借雨声消磨恐惧,转移注意。
外面,乌云低沉,雨点淅沥。
雨色比之?昨日?,大有变本加厉的架势,携风相伴,拍打屋檐,挑逗檐铃,檐铃叮铃作响,清脆的动静与雨声结合,难舍难分,时重时轻,充满缠绵缱绻之?意,活似怀春少女在雨中低语诉说?情意,欲言又止,欲说?还休。
忽然,一道雷闪劈下?,荡平所有柔情蜜语,黑暗中唯有巨雷轰鸣,大雨顷刻而下?,狂风胡乱冲撞,毫无?章法?。
一声娇呼隐于雷中,贺兰香咬住手指,险将?自己的指骨咬断。
“谢……谢折。”她忽然叫他?的名字,嗓音软糜若蜜糖,另一只手抓住被褥,可怜兮兮的不断收紧。
谢折大力吞了下?喉咙,问:“怎么?”
声音像裹满滚烫的砂砾,粗糙沙哑。
“你,来之?前,沐浴了吗?”
雷闪接乱落下?几道,将?房中照亮如白昼。
绮罗铺就的锦榻上,女子汗水淋漓,乌发潮湿,丝丝缕缕如小蛇,黏在脸颊肩颈,凌乱妖娆到近乎骇人?,是淤泥中的红莲雪藕。
谢折看着这画面,头?脑一阵发麻,低笑一声:“现在问,你不觉得晚了点么?”
贺兰香啜泣一声,受委屈的猫儿似的。
她睁不开眼,不知道自己美到什么地步。更不知道,谢折结满厚茧的粗糙手掌几欲想自她的腰腹往上流连,都?又生生强忍收回。
那只手几经辗转,最?终落到她的脸颊上,将?黏在她腮上的发丝别到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