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风吟
她解下身上的狐裘,用树枝在旁边晾着,挪向一旁的拓拔晗。他本来就被闫王砸了一拳,掉下来的过程中又护了自己一下,此刻衣服上血迹斑斑,到处都是破开的口子。
四周如此寒冷,可他额头上竟是密密麻麻的汗珠,眉头紧锁,嘴里不知在呓语什么。
她眉头亦紧紧皱了起来,抬手摸向了他腕间,半晌后又探向他的胸口,这一摸竟心里一惊。
先前以为他的伤势不重,可此刻才发现,肋骨竟然都断了两根!
此时若天气还热乎,她倒是可以找些草药捣碎了给他暂时用上,可冬天到处都是光秃秃一片,自己上哪里去找草药给他用。
她心里暗叹一声,起身找了些火柴往他身旁架了个火堆,又把自己烤得半干的狐裘给他盖上。
蹲在旁边仔细地瞧着他,这人真奇怪。
她搞不懂他为什么要救自己,悬崖边上的时候还要把自己推下去给他陪葬,可刚刚掉下来时又护着自己,不然自己恐怕得当场摔死。
“拓拔晗,你这人真的很别扭。”
她轻声呢喃一句,掉了个头烤着另一处火堆,架了些干柴,困意来袭便抱着膝盖小眯一会。
天色稍亮,雾气氤氲,昏迷了一夜的拓拔晗缓缓睁开了眼睛,面色仍旧潮红却已比昨晚好上不少。他嗓子干疼,呼吸间都扯得胸腔刺痛。
鱼听雪呢?逃跑了吗?
这是他意识回笼后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
呵,自己都要杀了她了,怎么可能不跑?
他放缓了呼吸躺在地上,安静地瞅着上方的交纵错杂的干枯树枝。
“啊,你醒了,”鱼听雪抱着一堆干柴跑了回来,见到他清醒了过来,心里瞬间轻松了许多。
她没走?
拓拔晗面色古怪地转头看着一身脏污的鱼听雪,她为什么不走?自己昏迷不醒,不是她逃走的最好时机吗?
她往火堆里加了些柴火才蹲在他面前,摸了摸他额头,温和笑道:“比昨晚好很多了。”
“拓拔晗,你果然福大命大,”女子眼底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笑意,笑意盈盈地盯着他。
昨晚他烧得整个人都开始呓语,她一度以为他要撑不过去了,结果这人竟真的醒了过来。
“为什么没走?”他似是极为不解,看向她的眸子里满是诧异。
他自小便失了母妃,父王也不只是他一个人的父王。所有人都在用行动教会他,自私、狠毒才是在那片草原上活下来的根本,所以他被迫学着去成长,从开始的宰杀牛羊,到现在的杀人不眨眼,一步步变成了今天的模样。
可她为什么不跟别人一样?若今天换成别人,善良点的抛下他自己逃跑,狠毒的杀了他再自己逃跑。
可她为什么还在?
鱼听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自己为什么没有丢下他,她奇怪地看着他,“我走了你怎么办?你会死在这的。”
“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他眸光深深,仔细地描绘着她的眉眼,语气沉沉道:“我之前还要拉你陪葬。”
鱼听雪被噎了一下,反应了半晌才回道:“可你也救了我。”
拓拔晗抿着嘴唇收回眸光,他当时救她是下意识的反应,只是觉得她要是摔下去肯定会死,而自己有武功护着点,不至于当场毙命。
鱼听雪看他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也转过了身烤火。
自己分明是好意救他,他不感激就算了,还摆着一副臭脸给谁看?
“这是哪?”拓拔晗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晌,才发现她的狐裘竟在自己身上,幽幽开口道。
鱼听雪恨恨地折断一根树枝,扔进了火堆里,“我怎么知道这是哪?这不是你选的好地方吗?”
拓拔晗刚想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这确实是自己选的好地方。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一动弹却觉得肋骨刺痛。
“嘶。”
鱼听雪听见身后的动静本不想去管,见他挣扎着要起身,最终还是别扭地走了过去扶着他。
“你肋骨断了,别乱动了。”
“咱们得离开这,”他借着她的力道坐了起来,狐裘掉了下来,“他要是带人搜下来就麻烦了。”
她点点头,自己之前不是没有想过,只是碍于他的身体没有提而已。
“你现在走得了路吗?”她将狐裘捡了起来搭在胳膊上,抬头看着他满头冒汗的模样,语带担忧道:“肋骨断裂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可别逞强。”
他轻笑了一声,眸中带了点点笑意,调侃道:“鱼大小姐断过肋骨?还是你懂医术?”
她白了他一眼,将他的胳膊架在了自己肩膀上,“断过腿行了吧。”
拓拔晗呵呵笑了两声,借着她的力道慢慢站起身,也再没心思去与她说话,光是肋骨处和腿上的疼都让他浑身冒汗。
他几乎整个人都压在了她身上,鱼听雪觉得自己扛了千斤重的大山,皱着一张脸,有苦说不出。
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面走去,谷口方向却传来一道树枝被踩断的声音,两个人顿时僵直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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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没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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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骤停!
前方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拓拔晗搭在鱼听雪肩上的手紧握成拳,呼吸逐渐沉重,警惕地看向谷口。
二十米、十米、五米……
来了。
清晨尚未散去的白雾中现出一片褐色麻衣,随之而出的是一个背着柴火的男人。他面庞黝黑,皮肤粗糙,见到两人后愣在了那,似是没想到大清早的这地方就有人气。
然后脸上扬起憨气和善的笑,低下头就欲继续赶路。
鱼听雪缓缓吐了口气,她竟也有几分紧张。如果谷口出现的是那批人,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抬头看了眼拓拔晗,他面上也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男人背着柴火越过了两人向另一边走去,拓拔晗略微思考,开口叫住了他。
“大哥,”他脸上露出和善的笑意,竟有几分谦谦公子的模样。男人闻言转身向他看来。
“我们兄妹二人昨日进山打猎,怎料从崖上摔了下来,现如今一时半会回不去,不知方不方便在您家里借住几天?”
“您放心,等我们回家了必有重谢!”他微微颔首,做足了礼仪姿态。
鱼听雪诧异瞥他一眼,也朝着男人笑着点头。
男人憨厚笑道:“可以是可以,只是俺家里穷,你们二位看着是出身大户,只怕是住不惯。”
“那就多谢大哥了,”二人齐齐道谢,跟着男人身后向山下走。
一路下来他简单介绍了家里的情况,他叫李青山,住在山脚下的村子里。
山路难走,所幸村子离得并不太远,走了约摸半个时辰就到了李青山家里。
鱼听雪慢慢将他放倒在床上,他整个人像是被汗水洗了一遍,衣服已经湿透了,此时双眼紧闭,神情痛苦,面色惨白,可整个人却冷得发抖。
“李大哥,村子里有没有懂点医术的大夫,”她拉了被子给他盖上,转身焦急地看向李青山。他的身子越来越烫了,再不用药,只怕会出大问题。
他点点头,也担忧地看着拓拔晗,“有是有,不过只懂治点跌打损伤、轻微风寒,像这位公子的怕是治不了。”
“村子离镇上太远了,一来一回都要一天,这位小兄弟怕是等不及。”
鱼听雪闻言已经跨出了屋,边走边催:“李大哥你先带我去看看,总要试试,不能干等着。”
李青山急忙抬脚跟了上去。他家在村东头,那位老汉住在西头,两个人一路小跑过去,院门却是紧闭的。
她双腿又酸又软,一脚迈出差点跪倒,却还是强撑着上前拍门,声音提高了些许喊道:“有人吗?”
院门一片寂静,似乎家里主人并不在内。
李青山见状也一起喊人,“王叔,你在家吗?有人生病了,你快过去看看啊。”
按理说两人声音足够大,屋内要是有人肯定能听到,可此时依旧一片寂静。李青山叹了一口气,面有愧色地看着鱼听雪,“王叔应该不在家,他老人家总是喜欢去镇上逛,咱们先回去再想办法吧。”
鱼听雪眉头紧锁,面色严峻,与平时判若两人。她摇摇头,自己等得了,可拓拔晗等不了,再不用药,他就得烧死了。
大夫家里总该有点草药吧。
“抱歉,”她低声呢喃一句。
脸上出现一抹坚定,往后退了几步,又猛冲上前,身体重重撞在门上,木门本就不甚结实,被她这么全力一撞竟倒塌在地,砸得尘土飞扬。
她顾不得许多,抬腿跑进了院内。院子里有两间房,一间大的应当是主屋,她就要踏上台阶,屋内却传来一阵嗓音沙哑的喝骂声。
“哪里来的土匪,竟把俺家的门拆了,要死啊!”
紧接着屋内响起一阵咳嗽声,以及有人踢踏着鞋往外跑的脚步声。
鱼听雪面色一僵,心虚地收回脚站在台阶下,忐忑地等着主人出来。
屋内跑出来一个拄着拐杖、身材干瘦的老头,头发花白,面上满是褶皱,脸色不善地盯着她。
李青山面色讪讪,急忙跑过来打圆场,“王叔王叔,您别生气,是这位姑娘的哥哥伤得太重,才这么着急进来找您的。”
“哼!”王叔手里的拐杖在地上敲得“??”响,语气极为生气,“求人救人就是这副态度吗?把俺家的门都拆了还想要俺救人,门都没有!”
他抬手推开李青山,挥着拐杖赶人,“去去去,俺不给你治病,还有把俺家的门安好了。”
鱼听雪面色刹那间红得能滴出血来,双手无助地摩挲着,强闯民宅这种事竟然会发生在她身上,简直不可思议。
但此时不是她尴尬的时候,她朝王叔福了福身,语带恳求,“王叔对不起,强闯进来是我不对,您这里的损失我会全部赔偿。但我哥哥他快撑不住了,您救救他吧,求求您。”
王叔眼睛瞪着她,极为不满,“这就是你把俺的门拆了的原因?看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姑娘,怎么这么没教养?”
鱼听雪眼圈微红,羞愧地低下头恳求,“是我不该强闯,是我的错。但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王叔,您救救他,他真的要死了。”
李青山见她都要哭出来了,忙赶着说好话,“王叔您别生气,这姑娘还小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别一般见识。村子里有个大病小情的就靠着您救命呢,您老救救那位小兄弟吧。”
“您放心,您这里损坏的东西她们一定会全部赔的,”说着他给我鱼听雪一个颜色,脸上又堆起笑去拉王叔,“对吧,姑娘。”
她忙点头,手忙脚乱地去摸腰间的玉佩,但玉佩掉下来的时候早就摔碎了,她又去摸头上的发簪,可发髻也早就散开,发簪也不见了踪迹。
急得她带了哭腔,胡乱摸索着身上想要找出点值钱的东西,可一无所获。突然耳坠打在了她脸上,面上浮出喜色,慌忙取下来耳坠,双手递过去。
“这对耳坠先给您赔罪,等他醒来,我们一定会加倍赔偿您的损失,”她又往前递了递,眼底是深深的哀求,“王叔,救救他吧。”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