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风吟
她家小姐自幼被父母兄长捧在手心长大,哪里受过这么大的罪,她缓缓蹲了下来,一边抹眼泪,一边趴在床边盯着她。
所幸鱼听雪也并未睡太久,不消多会便睁开了眼,脑袋一转看到旁边趴着的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心里咯噔一下。待看清是山奈后眼睛瞪大,迅速翻身坐了起来。
“山奈,”她声音带了哭腔,红着眼睛将她拉起来,摸着她灰扑扑的脸颊。
山奈“哇”一声放声大哭,扑进鱼听雪怀里抽噎道:“小姐,山奈好想你。山奈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姐了。”
鱼听雪的眼泪也瞬间涌了出来,滴进她的发间,摸着她脑袋安慰道:“别怕,现在没事了。”
山奈搂着她腰的手动了一下,然后哽咽问:“小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她身体僵了一下,半晌后温声道:“中毒了。”
“什么?”山奈闻言立马从她怀里坐直了身子,一脸不解地看着她,“中毒?”
她点点头,嘴角又扬起笑,安慰她,“现在已经没事了,别担心。”
“怎么会中毒的?”山奈一脸愤愤,似想起了什么,“是不是那个二王子,是不是他给你下的毒?”
说着她就要往外走,嘴里嘟囔着,“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人。”
鱼听雪忙一把将她拉回来,解释道:“不是他,你可别去招惹他。”
山奈却一脸不相信,“不是他还能有谁,他看着就不像好人,我就知道我不在她肯定会欺负小姐。”
她摇头苦笑一声,拉着她坐了下来,“是飞鸢,不是拓拔晗,你别冲动。”
“飞鸢?”山奈震惊地看着她,震惊过后又疑惑问她,“她为什么要给小姐下毒,她不是陛下赐给小姐的护卫吗?”
“此事涉及到陛下,我也不太清楚,”她捏了捏山奈的脸颊,认真嘱咐她,“你可别去招惹拓拔晗和飞鸢,知道吗?”
山奈一脸不情愿,低着头不说话。她家小姐都受这么大欺负了,自己怎么能不生气,之前山奈救了自己,还以为是个面冷心热的姑娘,谁知手段竟如此毒辣。
“记住了!”鱼听雪见她装没听到,作势凶道。
“哎,疼疼疼,”山奈捂住自己被鱼听雪捏了一把的脸颊,委屈道“山奈记住了嘛。”
鱼听雪又心疼地帮她揉着脸颊,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山奈这丫头又何尝不是呢?如果不是飞鸢,她可能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说到底,还是感谢她。
***
她在床上昏睡了半个月,身子虚弱不堪,月娘每日都要来替她把脉,开了药调理身体。
“月姐姐,你是中原人?”鱼听雪喝完晾凉了的药,百无聊赖地跟她搭话。
月娘提笔写着药方,闻言转头笑着答道:“是,我是中原人,后来师傅遭了变故,便嘱咐我来漠北行医了。”
“原来如此,”她点点头,又好奇问她,“月姐姐,你师从何人啊,你医术这么好,想必师傅也是很有名气的医者。”
没想到月娘摇了摇头,神情黯淡,似是勾起了什么伤心事,“我师傅没什么名气,不提也罢。”
鱼听雪见她面色不好,便知自己这话问的不对,急忙转移话题,“月姐姐,我今天能出门吗?”
她从毒发那日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二十天,前两日月娘不让她出门,说是身体虚弱,出门受了寒会发热,这次本也没抱希望,谁曾想她竟同意了。
“可以,不过记得多穿点,”她收了笔将药方递给一旁的山奈,温柔嘱咐,“按照方子去抓两幅药,喝完就可以停了。”
山奈点头,快步跑出去抓药了。
鱼听雪惊喜地道谢,“多谢月姐姐。”说完便套了件披风出了屋。
外面阳光正好,院子里的老树泛了新芽,空气清新怡人。
她打开门走出去伸着懒腰,月娘也跟在身后走了出来,她转头朝她笑笑,“躺了这么久,感觉好久都没有看到外面了,一出来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月娘朝她笑笑,她又得寸进尺,挽住她的胳膊撒娇道:“月姐姐,我能去外面街上转转吗?”
她自幼在西楚太安城长大,鲜少出远门,自是对漠北风光充满了好奇。月娘好笑地看她一眼,笑着说:“可以,不过这边不比西楚,你注意安全。”
鱼听雪眼睛微微睁大,心内反倒被勾起了几分好奇,甜甜道谢,“多谢月姐姐,那我去转转,保证很快就回来!”
“去吧,”月娘点点头,笑意温柔。
她放开她的胳膊,提裙走下阶梯,出了内院。
这家医馆本是一幢普通院落,被人为分成了内外院,外院是医馆前堂,后院便是住人的地方。
前堂内并无患者,只有之前给她看病的老头在抓药,见她活蹦乱跳地走了出来,还诧异地直瞥她。山奈站在一旁等着。
“小姐,你要出去吗?”山奈迎了上来。
她点头,脸上是雀跃笑意,语气亦欢快,“我出去转转,一会就回来。”
山奈跟在她身后向外走,她转身按她坐下,无奈道:“不用跟着了,你就在这里休息会,我很快就回来了,别担心。”
医馆外面围着一圈士兵,见她出来纷纷行礼,她刚走下阶梯右转,隔壁院子的大门“嘎吱”一声被打开,她循声望去,竟是多日未见的拓拔晗。
他今日穿了一袭藏蓝色窄袖劲装,微卷棕发绑在脑后,额间系一同色发带,眉眼俊逸。看到她后脸上浮现几分诧异,随即面色淡了淡。
她眉头皱了皱,这人倒真是奇怪,自己昏迷的时候一直守在旁边,自己醒来后他倒不来了。此时更是过分,见到自己就臭脸。
她目不斜视地从他眼前走过,拓拔晗眉心跳了跳,见她马上要消失在拐角处了,淡淡出声。
“你去哪?”
她不说话继续走,他咬了咬牙,快步走下台阶追上去,“说话。”
鱼听雪淡淡瞥他一眼,“去转转。”
“月娘准许你出来了?身子没事了?”他神情有几分不悦,满是不赞同地看着她。
“自然,不然我偷跑出来的吗?”她转了个弯拐进旁边一条巷子,没想到他也跟了上来。
她转身微仰起头看着他,不解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他不自在地瞥开视线,嗓音淡淡:“我也想去转转。”
她嘴角勾起淡淡笑意,盯着他的眼睛愈发明亮,看得他心里直发毛,忙抬脚越过她向前走去。
“拓拔晗,你不会是担心我吧?”她快走两步追了上去,调侃道。
拓拔晗闻言轻哼一声,语气凝重了几分,“你以为这里跟你们太安城一样,这里乱得很。像你这样的姑娘出去可危险得很,小心被人贩子抓走。”
鱼听雪脚步顿了顿,不信任道:“吓唬谁呢?还人贩子,咋不说把我大卸八块呢?”
他摇摇头,这姑娘也就是在太安城长大,要是在这里,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番禺听过吗?”他转头淡淡瞥她一眼。
鱼听雪点点头。
“这里就是,”他淡淡道:“番禺是漠北最乱的一个郡,鱼龙混杂。在这里,地位最高的不是当官的,而是那些江湖帮派。”
“江湖帮派?”她疑惑问他,“这里应该靠近边境吧,如果江湖势力过大,边境军队不管吗?”
历朝历代,王朝若想要安稳,那朝廷军队和江湖势力必须达到平衡,无论哪方势力过大,都会引发动乱。
朝廷想要吞并江湖势力,就必须启动军队,百姓肯定会受到影响;反之如果江湖势力过大,那更加是噩梦一般的存在,江湖势力必将发动叛乱,从而引发战争。
说话间,两人出了小巷,拓拔晗的嗓音带着磁性,低低响起。
“早些年我父王曾对漠北境内的江湖势力进行过打击,最后那些残余势力都汇聚到了此处,一开始没人将他们放在心上,一群丧家之犬而已,能成什么大气候。结果后来他们竟然真的在此处扎下了根,等朝廷想管的时候也已经来不及了。”
鱼听雪点点头,她以前未曾如何听闻过江湖帮派,想来也是因为西楚的朝廷军队强压过江湖势力的缘故。
而就漠北而言,他们似乎骨子里就带着一种好战的基因,时时刻刻会爆发大小规模的部落战争,江湖势力也格外猖獗。
中原的王朝更迭多则几百年,少则百年,而漠北却几十年甚至几年就会诞生新一任的漠北王,这无疑与他们的民族信仰有关。
他们是真正的强者为王的民族。
而现任漠北王拓拔尧在位已达三十年之久,在他的治理下,漠北与三十年前已大为不同,虽仍旧臣服于西楚,但国力日渐强盛,经济也逐步发展了起来。这在漠北的历史上绝无仅有!
“你干什么呢?”拓拔晗半晌没听到鱼听雪说话,低头也不见她的身影,转身向后看去。
她低着头不知在沉思什么,眉头微蹙。
而她身后的街道上三匹马并排冲来,驭马之人神情疯狂,嘴角是嗜血的笑,一路过来路上行人纷纷惊恐避让,来不及躲避的便被踩踏过去。
“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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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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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听雪被他这一声吓得回了神,错愕地睁大眼看着他,身后马匹距她已不足五步。
拓拔晗凤眸一眯,以猛虎之姿疾冲向前将她扑倒在地,抱着她向一侧滚去。马匹转眼间到了近前,蹄子高高抬起,砸落在两人刚才身处之地。
中间男子勒马停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狼狈不堪的二人,嘴角勾起一抹狞笑,“反应挺快啊。”
鱼听雪被扶着站起来,她摸了摸脸,指腹上沾了点血迹,果然蹭破了。
拓拔晗看着她脸上的血迹眸子瞬间凉了下来,转头冷冷盯着他,“道歉。”
“哈哈哈哈,”男子和同伴放声大笑,看着他的眼神像在盯着傻子。在这番禺城内,没几个人敢让他道歉。
“我道歉?”他驾着马向前走了两步,微微俯身凑近他,眼神凶狠,“杂碎东西,也配让我道歉?”
拓拔晗眉头一凛,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住他的领口,男子尚未反应过来便从马上摔了下来,他一脚踩上他的脑袋。
“姓巴?”他脚下用力碾压,眼神阴冷至极,“你老子巴勒都不敢跟我这么讲话,你有几个脑袋?”
男子痛呼不止,用力去掰他的脚却纹丝不动,反倒更用力了些,他破口大骂,“狗娘养的你死到临头了,我额祈葛不会放过你的。”
“呵,”他嗤笑一声,“去,叫巴勒一炷香内滚过来。”
说着一脚踢在男子胸口,他痛呼一声倒飞出去砸在沿街摊子上,围观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他的话虽没有指名道姓,但显然是说给男子同伴听的,二人相视一眼,一人跑去搀扶男子,一人纵马狂奔出去。
鱼听雪心惊胆战地瞥了眼倒地不知死活的男子,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道:“不是说这里鱼龙混杂,你这么高调不怕被那些人盯上?”
拓拔晗低头与她对视,嘴角弯起,眼神促狭,“我这‘冲冠一怒为红颜’,鱼大小姐竟然嫌我高调,我可伤心得很呢。”
琥珀眸子含笑盯着她,无端多情。
她呼吸一紧,心跳似慢了半拍。
虽然明知他这是开玩笑,为得肯定另有其事,但还是心里痒痒的,像被羽毛拂过。
她转过头不去看他,耳垂却莫名红了。“他什么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