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风吟
从这之后的半个多月,她一直不冷不热地晾着她,直到快进漠北王城时才语重心长地叮嘱。
“山奈,进了呼兰城,你我都在漠北的屋檐下,收敛起你的性子,我不一定能护住你的。”
“我记住了小姐,”山奈眼圈立马红了,抽噎着低下头,“我还以为小姐不想要我了。”
鱼听雪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动作轻柔:“傻丫头,我怎么会不要你呢。就是想逼着你去改改性子,知道吗?”
她急忙点头,破涕为笑:“山奈一定会改的。”
她露出久违的笑脸,拍了拍她的脑袋。
马车突然停下,两人被甩得一个趔趄,鱼听雪错愕地掀开帘子向外看去,前方却不见拓拔晗的身影。
正打算下车去看看,他倒掀开车帘上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她又坐了回去,疑惑问他。
拓拔晗抬了抬手,山奈看她一眼,她点头,山奈便跳下马车去了后面的一辆。
队伍再次动了起来,拓拔晗坐在她对面敛着眼皮,抬手倒了杯茶。
茶水晾了许久,入口清凉甘甜。
“有事跟我说?”她心头突然浮起几分不耐,这人上来就一言不发,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里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他抿了口茶水便放了回去,抬眼静静盯着她,眸子深邃似海。
她心头升起一丝异样,微微撇开了头。
他的这双眼莫名含情,认真注视一个人时总像在看着心爱之人,能将人溺毙其中。
“今晚你先在使馆休息,父王明日设了宴为你接风洗尘。”
她眉头一挑,不置可否。
“父王共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我们三个你都已经见过了,”他微微后仰斜倚着,嗓音低沉,“父王应该会在拓拔野和拓拔旭之间为你指婚一人。”
敢情是为她介绍王室情况来了?
同时心头也腾起一丝疑惑:“为何不会是你?”
他嘴角露出揶揄的笑意,眸子愈发勾人:“怎么的,鱼大小姐莫不是看上我了?”
鱼听雪白了他一眼,这人是真的自恋。
“我一个无权无势的王子,怎配与你联姻,”他嘴角笑意嘲弄,声音刺耳,“你以为为何派我前往西楚,不还是因为我命贱。”
鱼听雪眉头皱了起来,他的笑太过刺眼,刺得她心头不适。她努力回想,却发现脑海中对漠北的了解少得可怜。
“拓拔旭的母亲是?”她最终还是放弃了回想,眼前坐着个当局者呢,可得好好利用。
“翎儿与拓拔旭是双生子,母亲是你们那位公主,现在的柔妃。”他今日倒是耐心十足,细细跟她介绍着。
“大哥名拓拔野,是王妃的儿子,”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幽幽道,“王妃出身羌族,深得父王敬重。”
他这莫名其妙的一眼让她头脑发懵,他却闭口不愿再多说。
她有心想问他的情况,却因着他先前的话而不敢轻易开口。
他倒是没有什么介意,见她一脸为难的样子便主动说:“我母亲是中原逃难过来的,因着美貌而被父王留在了身边。”
他声音低了几分,面色冷淡:“她已经去世十二年了。”
她微微讶异,他今年二十,母亲去世十二年,也就是在他八岁时候离世的。她突然有点同情他。
八岁大的孩子正是需要母亲的年纪,尤其他还生在王族,能平安长大已是殊为不易。也不知他吃了多少苦。
“鱼听雪我提醒你,”他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深思,“拓拔野那人性格不好,不管是为着我们的合作,还是为你自己的幸福考虑,你最好争取被指婚给拓拔旭。”
这句话分明没有任何不对,甚至还在为她考虑,却无端地点燃了她心头的怒火,她凉凉睨着他,语气冷淡。
“二殿下没其他要说的?”
从两人日渐熟悉起来,她便鲜少再如此称呼他,总是喊他名字。
“你希望我说什么?”他掀开眼皮紧紧盯着她,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被桌子遮掩的手逐渐攥了起来。
鱼听雪冷哼一声,开口赶人:“下车。”
他自嘲笑笑,绷直的身子松懈下来,胸腔处的那口气终于呼了出来。起身钻出了马车。
他本就不配,不是吗?
鱼听雪向后一倒靠在车壁上,心口处似被一颗千斤大石挤压着,呼吸不畅。
鱼听雪,你真是莫名其妙!
人家不过就是好心给你提建议,你还突然发脾气。不说拓拔晗了,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她泄愤似得捶了下桌子,又疼得直龇牙咧嘴。
过了没多会,马车停了下来,车外一道声音响起:“公主殿下,到使馆了,请您移步。”
她捋顺了压出褶子的衣裙,扶正簪子。山奈在马车旁边等着,扶着她下了车。
前方拓拔晗三人也已下了马,站在前方等着自己。他跟避嫌似得,见自己走了过来,率先转身向前走去。
她刚熄下去的火又“噌”地一下冒了起来,他这副样子给谁看?
这人真有病!
拓拔翎滞后了两步,与她并排而行,神情雀跃。
“鱼听雪,以后我带你去玩,这里有好多好玩的地方,”她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城郊有家马场,里面的小马驹特别可爱,水汪汪的大眼睛盯得人心都化了。”
“还有还有,西郊有牧羊场,那些小羊崽子还会拿头顶你,”她放声大笑,捂着肚子直不起腰,“然后我就躲开,小羊崽子就会一头撞在地上,可笨了。”
鱼听雪闻言心中也升起了几分期待,这是与她从前的生活完全不同的体验。
“阿姐,咱们要回宫了。”拓拔旭走上前来打断两人谈话,朝她微微颔首,笑意真诚又和煦。
阿姐?
原来这两人竟是姐弟。一路上她与拓拔旭接触不多,是以此刻才第一次听到他喊阿姐。
原本看他少年持重,拓拔翎跳脱开朗的样子,她还以为是兄妹呢。
“催催催,命都让你催没了。”
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还要再讲,拓拔旭一把拉住她就往回走:“你别打扰昭宁公主休息了,赶了这么久的路,你不累人家还累。”
鱼听雪不由笑了出来,这弟弟还真像个事无巨细的兄长。
拓拔翎被拖着往回走还不老实,大声嚷嚷道:“鱼听雪,还有好吃的烤羊腿和烤牛排,等我带你去吃啊!”
“好!”
许是身处在异乡,她不用太过拘束,竟也大声向她喊话,笑脸明媚。拓拔翎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几分,然后就被塞进了马车。
她心下高兴,迈进使馆的步子也轻快了几分,山奈和飞鸢跟在身后。被人引着向使馆方向走去,她此刻才有机会去打量附近的建筑。
与四四方方、红墙金黄琉璃瓦的西楚建筑不同,漠北的房屋顶部是尖的,且多为圆形,极具异域风情。
下车地方本就距使馆不远,走了几步便到了使馆正门。
使馆占地广阔,黑底牌匾上刻烫金“大使馆”三字,笔力遒劲,气势磅礴。
她提裙走了进去。
经过七拐八拐的走廊后,构造奇特、景色雅致的使馆内院映入眼帘,东南角处还有一小潭湖,湖上架着座小木桥。
拓拔晗正坐在树下的石雕凳上,听见脚步声抬头向她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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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这么直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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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容冷峻,眸光沉寂。
她站定在青石台阶上,静静与他对视,周身清冷。
忽而嘴角勾起笑,似万千冰雪消融。
“二殿下怎么还没走?”她走下台阶,站在距他五步之遥的小桥旁边。
接待人员带着山奈和飞鸢两人进了屋子,院子里只剩他们两人,一时间竟有几分剑拔弩张的意味。
“明日申时会来人接你进宫,你好好休息吧。”
他神情现出几分不耐,似是不愿再僵持下去,站起身向外走,未曾回头。
鱼听雪脸上的笑容淡去。
他这意思是他明日不会来使馆接她?
呵,不来就不来,她还不稀罕。
她一拂衣袖向屋内走去,飞鸢闭目坐在一旁,山奈忙前忙后地收拾着屋子。
“好了,”她拉起忙活的山奈,“就住一晚,凑合一下就行了。”
山奈皱着小脸打量了一番,勉强点头。
入夜。
一轮圆月高悬在漆黑夜空,周遭围绕着几颗闪烁不停的星星,倒是少了几分孤寂感。
雅致小院里清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屋子的木窗被打开,泠泠月光洒进卧室,照亮了一身素衣的鱼听雪。
许是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亦或是因着明日的宴会,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来坐着发呆。
从太安城来到呼兰城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却仿佛过了好久。
“母亲,父亲。”她小声呢喃着。
鼻尖突然有几分酸涩,揉了揉眼睛站起身,从旁边桌上拿过宣纸和毛笔,就着月光和微弱烛光,俯身落笔。
压抑了许久的思念如洪水决了堤,眼泪滴落糊掉了写了一半的书信,她以手覆面,喉间溢出低低的啜泣,肩膀微颤。
呜咽声逐渐变大,她哭得愈发伤心。
院子里的树上却突然传来响动,她身子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