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风吟
不消片刻,草垛上仅容一人通过的间隙就被扯了出来,而草垛中间的地上有着一个不深不浅的黑洞,此刻被光一照,隐约可见是向雁归山蜿蜒而去。
“你先下。”祝辞一手提着一捆稻草,示意她先下。
鱼听雪点点头,也没条件嫌弃稻草扎得胳膊疼,身子一矮便钻进去跳下了洞。祝辞抬脚跟在了她身后。
草垛间隙再次被稻草堵上,看不出丝毫端倪。
密道不算小,两人却依旧不能直起身,只得猫着腰朝前走。
“祝兄真厉害,竟然自己就能挖通这么长的密道。”鱼听雪的声音闷闷地传了过来,语气平淡,话语中的讥讽之意却任谁都能听出来。
祝辞呵呵笑了两声没接话。
毕竟这话他没办法接。
好在她也没追根究底的打算,问了一句后便歇了动静,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密道上方有模糊声响传来,祝辞突然拉了她一把,低声叮嘱。
“等会我先出去,没有问题你再出来,要是有突发状况你就跑。”
她皱了皱眉没说话。
他也没有复述,只是擦着密道壁和她的身体挤到了前面。
他抬手在脑袋上方的密道壁上试探着,“咔哒”一声轻响,上方照进来一点微光。
祝辞脚尖一踮便跃了上去。
片刻后上面仍是一片寂静,随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下来,她微一愣神才将手搭了上去,猝不及防地就被拉了上去。
“这是雁归山里面?”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低声朝他问道。
“对,”他轻手轻脚地将密道口恢复了原样,拉着她的手向一侧走,“这边走。”
他的手有些微寒,她却莫名觉得手心发烫,心跳也跟着快了几分。
偏生他还恶作剧地挠了挠她的手心。
她心下一慌便要去甩开他的手,谁知他反倒握得更紧了:“别动,被发现就完了。”
这话一出,她便不敢再大力挣扎。
要是被守卫发现,两人的小命都得不保。
两人穿过拐角,微弱光亮照亮了祝辞弯着的嘴角和沉稳的眼。
“那是?”
拐角前方传来微弱的流水“哗哗”声和亮光,她快走两步踮脚向前望,手还无意识地搭在祝辞手上。
不知人为还是天然,前方空出了一大块,那里的光线亮堂许多。
周遭石壁隐隐泛着蓝绿色,清一色只着汗衫的壮年男子用凿子和镐头在挖着什么。
往中央而去,便有一条人为改道的溪水自山体一侧流了进来,注入浅坑。空地中央更是摆着许多闻所未闻的器物,还有许多男女在旁边低声讨论着什么。
“果真如此!”鱼听雪站在明暗交界处,面上表情不知是愤恨还是兴奋。
“我们猜得没错,这群家伙果真在炼铜。他们胆子也太大了!”
一转头却碰上祝辞带笑的眼,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便看到两人还紧握着的手,她忙一把抽了出来。
“那个,要不再靠近点看看?”
祝辞却将她拉了回来,摇头道:“再靠近就会被发现了,我们知道了他们在做什么就可以了,先回去吧。”
她略一思忖就要答应下来,谁知她还未开口,后方便传来喝令声。
“谁?谁在那里!”
她面色一变,慌乱地抓紧了他的手。他拽着她就往密道入口处跑。
来的路上虽未有守卫,但他的这一声喝令惊动了山体外的守卫,两人瞬间被前后围堵。
“哪里来的蟊贼,竟敢擅闯雁归山!”
鱼听雪抿紧了唇,她倒真心想问问他们可有朝廷的开采召令?
大家都没有朝廷授意,那为何只有她们算擅闯?
祝辞却没给她这个机会,挺身挡在她面前,把她往入口处一推,沉声道:“你先走。”
守卫已经不顾一切地围了上来,她心下无比纠结,他见状沉喝一声:“快走!”
她知道自己待在此处也只会给他白添麻烦,三下五除二地跳了下去:“我在外面等你。”
密道上方传来不停歇的打斗声,即使祝辞能不被守卫所伤,可架不住他们人多,有人循着空子钻进了密道。
身后响起催命般的脚步声,鱼听雪面色煞白,连跑带爬地往外跑。
来时分明觉得密道很短,可此刻她却觉得这段路长到明天都走不完。
就在她要绝望时,前方的路开始蜿蜒向上,她面上一松,刚刚消失的力气又回来了几分,咬着牙一口气掀开稻草爬了上去。
她上去后不久,密道口又接连爬出了七八名守卫。
密道中借着身量的优势她还能拖延几分,如今到了空旷地方,她瞬间成了待宰的羔羊。
七八名守卫也没有一拥而上,而是将她团团围住,逐渐缩小包围圈。
她被困在圈中无处可逃,只能无力地攥紧了拳头。
“小小蟊贼,竟敢偷盗官府玉山,受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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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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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祝迎朝,你们胆敢杀我?”眼看那些人举起了大刀,她心头闪过一瞬的慌乱,又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她如今唯一能倚仗的就是自己的郡尉身份,只能赌这些人没胆子谋杀朝廷命官,可若是……
“什么祝迎朝,你不过是一个妄图偷盗玉石的蟊贼罢了,杀了你又如何?”
“上!”
为首之人话音刚落,几人便朝她冲了过来,他们眼中的了然她看在眼里,瞬间清醒过来。
他们并非不知她是祝迎朝,而正因为是她,所以才一定要杀了自己!
事后若是传出去,也只会以盗贼之名给她草草定论,谁又敢质疑死的到底是蟊贼还是她祝迎朝?
好一招不知者不罪!
思绪尚在翻滚,明晃晃的大刀已经照着她脑袋劈了下来,后背也传来渗人的寒意。
前有狼后有虎,她已退无可退。
今日天要亡她吗?
鱼听雪不自觉地闭上了眼,抬起胳膊挡在额前。
谁知预料中的钝痛却没有传来,反倒响起重物倒地的“咚咚”声。
怎么回事?
她刚要睁开眼去瞧,却被一颗不小的石子击中膝盖,一个踉跄就朝前扑去。
与此同时两枚极细的银针自她耳边向后飞去,她甚至都听到了银针刺破空气的细微声响。
身后传来一声闷哼,漏网之人悄无声息地就朝后栽去。
只是她来不及多加思考,因为她直挺挺地趴在了先前扬言要取她性命的那人身上,只差一寸就要亲密无间。
她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余光却注意到他额间有一个极细的血洞,正往外渗着黑色的血丝。
银针有毒。
来人是谁?
她半跪在地上抬头看去,蔚蓝的天空下,一道窈窕修长的人影逆光而来,步子散漫。
她眯了眯眼,才看清来人穿着一袭雪青色长裙,银色腰封泛着流光,走动间裙摆微动,步步生莲。
再往上却是一张攻击力十足的妖冶面庞。
不是万御之又是何人?
“万阁主?”她心下一喜,忽略了膝盖传来的痛意,急忙站起朝她走去。
“你怎么在这里?”万御之扫了一眼倒地的守卫,语气疑惑,“又怎么招惹到了这群人?”
她摆了摆手,神色焦急:“此事说来话长,但是祝辞还困在雁归山里,万阁主能否帮帮忙?”
虽不知她来此地是为何,但依着她焚乌阁阁主的身份,要将祝辞从那些人手中带走应当也不难。
“祝辞?”她却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反倒幸灾乐祸道,“怎么,他背叛了你,投靠巴勒了?”
不待鱼听雪有所反应,她就要转身离开:“他本事大得很,用不着你我操心。”
鱼听雪却急了,他武功再好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啊,再晚去一会,有没有命都两说。
“阁主,你们八年之交,如何能见死不救!”
“祝迎朝,谁跟你说的认识时间久就是朋友了?”万御之偏了偏头,看清了她面上的错愕,又勾唇问。
“既不是朋友,又为何不能见死不救?”
鱼听雪嘴唇翕动几下,却不知该如何接她的话。
这世间自是有着许多古道热肠的侠士,可她万御之却不是善男信女。
不是朋友的祝辞死了,对她而言并没有损失不是吗?她自是没有必要冒着风险去救他了。
“等一下。”
见她转身又要走,她也顾不得许多,追上去堵在了她面前。
万御之挑了挑眉。
“巴勒那伙人在炼铜,他们在铸□□,”鱼听雪攥了攥拳,沉声道,“他们犯下如此罪行,我须尽早将他们擒下,所以祝辞不能死。”
“万阁主肯定也想早日坐上江湖共主的位置吧,”她笑了笑,“祝辞不死,对你我都有莫大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