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风吟
她蹙眉看向铁链尽头。
十一米。
五米。
两米。
终于!
他血迹斑斑的手攀上了石柱,另一只手扶着鱼听雪爬上石板,他随后也翻身而上。
他瞥了眼两人高的石像,确认她攀爬上去没有危险:“你上去拿那杯水,我在下面守着。”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后转身看向只需一步便可踏上石板的两名少年,勾了勾唇:“你们确定要上来?”
两名少年面红耳赤,连胳膊都在颤抖,却还是对望一眼,颤声道:“师父说过,身处绝境,方得新生。”
拓拔晗挑了挑眉,侧身让了位置出来。
余光瞥到壮汉也攀上了石柱,跨前一步蹲下身,沉笑道:“想上来吗?”
壮汉咬得牙齿咯咯作响,怒目瞪着他,像是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肉来。
“小子,你等爷爷上去的!爷爷要让你。”
不待他说完,他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可惜你没机会了。”
壮汉怒不可遏地怒吼一声,却无济于事,身子还是止不住地下坠。
鱼听雪低头看了眼下方状况,见他跟两名少年并未大打出手,才放下心向着石像掌心的石杯爬去。
石像虽高,却因着有较多的踩脚处而并不难爬,她很快就爬到了胳膊处。
石杯就在她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她拿出腰间的竹筒伏身凑近它,却在拿回石杯的时候犯了难。
它像是粘在掌心一般,纹丝不动!
石板上拓拔晗以一敌二,打得不可开交,她急得抓耳挠腮,却毫无办法。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拓拔晗突然倒退两步撞上了石像,不知触碰到了何处机关,石像手掌“咔嚓”一声,石杯突然转了半圈。
“能动了!”她面上一喜,急忙用力拿起,却根本不如想象中那般重。
未及近前,石杯中水的清甜之气就钻入鼻孔,她好奇地凑近看了看,发现杯中之水并不清澈,反倒泛着一股淡黄色。
“好奇怪的水。”
她撇撇嘴将水倒进了竹筒中,连忙朝下喊:“拓拔晗,我拿到了!”
此话一出,围观百姓瞬间爆发出欢呼声,而与拓拔晗缠斗的两个少年立马收手。
“兄台好身手,我们二人不枉此行,”少女明显活泼些,笑着朝他拱了拱手,“再会!”
说完两人便踩上铁链,飞身朝下掠去。
“下来吧,我接着你。”拓拔晗转身抬头,朝她张开了双臂。
他双手沾满了血,像是刚从血水中抽出来,袖口也不可避免地染了些。
鱼听雪悄然叹了口气,不忍地转过头不去瞧他的手。
也不知他非得要这神水做什么。
她将竹筒别在腰间,几番确认不会掉出去后才小心翼翼地往下爬。
估摸着距离差不多,她转头想去看看,腰间却扶上一只大手,感受到独属于拓拔晗的那股逼人气息附在了身后,她身子顿时僵直。
“怎么了?”他不解地弯腰凑近她耳畔,似乎想去看清楚她的神情。
彼时月桂如霜,星汉闪闪,流光相皎洁。
炫彩夺目的烟花在漆黑天际炸开,石像阴影下互相依偎的两人离得更近。
鱼听雪呆呆地望着他精致到不可思议的眉眼,几乎要溺毙在他柔情似水的眸子里。
腰间的大掌忽然收紧,似乎要将她揽入怀中。
“我心悦一个姑娘,想娶她为妻。”
她的心跳骤停。
“与她拥衾而眠,同穴而葬,死生不离。”
“我喜欢你。”
似是犹嫌不够,他再度弯腰,凑近她的耳畔,似呢喃,似宣誓。
“鱼听雪,我喜欢你。”
“我只喜欢你。”
像是天际的烟花在她脑中炸开,轰鸣阵阵,她的意识甚至出现片刻的空白。
随即她黝黑清亮的眸子瞬时睁大,心脏再次狂跳起来,颤着手压在了胸口。
“我……”
拓拔晗抚着她散开的青丝,轻声呢喃:“在距离河神最近的地方许愿,会灵验的。”
温热气息喷洒在她耳垂,一股挠人心肺的酥麻感突然自她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她的头皮开始发麻,眼眶泛酸。
“你……”
一开口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在颤,根本讲不了一句完整的话。
“怎么了?”听到她哽咽的声音,他急忙直起身去看她,却只看到她包着满眶泪的眼睛。
他抬起的手僵了一下,又瞬间恢复,唇角扬起苦涩的笑。
“没关系,不喜欢我也没关系。”
粗粝的拇指拂过她的眼尾,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
他盯着指肚上珍珠般的泪珠,缓缓放开揽在她腰间的手,后退一步,笑着看她。
“下去吧。”
鱼听雪吸了吸鼻子,喉间发哽。
未等她开口说话,他便揽着她飞掠而下,只是这次甫一落地便放开了手。
见她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他接过她手中的竹筒递给巫师,淡声道:“多谢大祭司,不知这神水我们可否带走一些?”
巫师命人拿过来一根竹筒,倒了一小部分进去,递给他:“小友龙气缠身,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他轻声道谢,一转身却变得迷茫。
人潮涌动,哪还有她的倩影?
“那位姑娘已经离去。”巫师离去的脚步滞了一下,犹豫再三还是折返回来。
见他神情疑惑,他施了古怪的一礼。
“小友命犯孤煞,亲缘淡薄,红鸾星却盛极。只是命定之人鸿运加身,恐与你的龙气相撞,两败俱伤。”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古铜铃裂开一道口子。
巫师面色一变,眸中浮先避忌之色,语气匆忙。
“情之一字,不可强求。小友好自为之。”
拓拔晗摇头失笑。
命犯孤煞,亲缘淡薄,倒还真有几分可信。
可这红鸾星盛极,却是无从谈起。
自己二十来年未曾动心,如今好不容易碰着个喜欢的姑娘,人家却还不喜欢他。
他的红鸾星盛的哪门子极?
他不甚在意地擦拭着手,逆人流而去。
**
三日后。
寅时,番禺郡外二十里。
鱼听雪心不在焉地烤着火,神情迷惘。
自重阳节那晚后,她跟拓拔晗之间像是进入了冰点。她有心想要搭话,却在看到他冷着的脸后难以开口。
抬手敲了敲脑袋,再睁眼时面前却出现一双手。
她诧异地抬头望去,拓拔晗却避开了她的眼神。
他将手中竹筒往前递了递,淡声道:“你把它喝了吧,虽不知有没有他们说的功效,但总之没有坏处。”
鱼听雪愣愣地盯着他的脸:“为何给我?”
这话像是触到了什么机关,他的面色一冷,抿紧了唇。
半晌后见她没有要接过的意思,拧着眉道:“你的毒不是还没解。”
“你知道!”她震惊开口。
她原本以为这事只有自己和月娘、飞鸢三人知道。他是如何知道的?
他没答话,沉默着拔开了筒塞。
她静静盯着他,他却转过了头。
她无奈地轻叹一声,抬手拿了过来。
“叽——”
还未亮起的天际响起嘹亮的隼鸣,一只速度快到让影子都模糊的隼自天空俯冲而下,稳稳立在了拓拔晗插入地里的刀上。
他抬手解开绑在它爪子上的信筒,就着火光展开。
“说什么了?”鱼听雪往前凑了凑。
他大致扫了一眼就递给她:“万御之说她安排人埋伏在了鱼龙帮和黑云寨。卫衡今晚值守南城门,只等我们的人摸黑进入城中,直捣巴勒老巢。”
说着他顿了一下,神情出现犹疑:“这个卫衡,可靠吗?”
鱼听雪正了神色:“应当可以相信。我查过他妹妹的死因,的确与巴若霖脱不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