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盛晚风
阮乔心里还是听云映的话的,他默默低下头,把没能说出口的话永远压了下去,隔了好一会,他才小声道:“好,姐姐。”
阮乔被安顿在了偏房,夜色降临,泠春给云映备水沐浴,她轻声道:“小姐,您弟弟对您好像很好。”
云映道:“是吗?”
泠春道:“他看起来好像很喜欢您。”
云映并不在意这个从小被宠到大的弟弟喜不喜欢她,她搅弄着水里的花瓣,不想提他,便转而道:“你说赫峥,现在在做什么呢,算起来我已经快两个月没见他了。”
“他会把我忘了吗?”
泠春轻声笑了笑,道:“当然不会忘呀小姐,您是他的妻子,怎么能忘呢。而且奴婢猜他此刻应该跟您一样,都在沐浴吧。”
话音顿了顿,她又道:“小姐,您日后跟赫公子成了婚,还不是想见就见,不愁这一时。”
云映嗯了一声,道:“说的也是。”
晚上沐浴之后,教人晓事儿的嬷嬷便过来教导云映应该怎么行事,她听得认真,还把嬷嬷给她的春宫图当夜就翻了个遍,她记性好,只看一遍就记了个差不多。
就算她很喜欢赫峥的脸,对他的身体也有很大的偏爱,但她的确没办法昧着良心去说她跟他的第一次是什么特别舒服愉快的记忆。
等把那本图册还有文字解说都看完的时候,时辰已至深夜。
房内寂静,云映房里已经被整理过一遍,需要带到赫家的,都被装在一个木箱里,她没什么东西可带,所以箱子不重。
木窗敞开着,透进来丝丝凉意。
夜空悬挂一轮圆月,星辰璀璨,清霜铺满院落,她说不上是高兴,也说不上是难过。
总之她在想,如果宁遇没死就好了。
第二日一早,云映便起了身,简单的洗漱过后,便有三四个丫鬟围着她给她上妆。
这妆上了许久,然后又换上嫁衣,外面锣鼓喧天,嬷嬷递给了她一把团扇。
家中无主母,云安澜也没有按着礼制让云施彦扶她,而是自己亲自扶云映出的府。
外面一片喧闹,云安澜停在轿前,扶着云映手臂的手收紧又松开,他眼眶通红,恍然有种一切了然的错觉。
他心里知道,就算赫峥不喜欢云映,她既然嫁了过去,那赫峥就会给她足够的尊重,赫家主母永远是她。
这样也好,只是没想到,他找了云映十几年,竟然才同她相处了不到半年,就要把她送出门。
云映没有出声,只是轻轻反握了下云安澜的手。
云安澜眨了下眼睛,泪水砸在地上,他松了手,另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了云映的手腕。
他掌心的温度好像透过厚重的嫁衣,传到了她身上,云映知道这是她的错觉,但她还是心跳飞快。
赫峥扶了她上马车,云映拿开扇子看向他,他少见的穿一身红,削弱了几分他身上原本的冷厉。
时隔近两个月,他好像稍微瘦了一点,就这么看了半天,男人忽然开口道:“别看我。”
云映移开目光,道:“成亲了也不准看吗?”
赫峥道:“不准。”
云映翘起唇角,道:“那我就偷偷看吧。”
车轿停在赫家门口,正门大敞,两册都是宾客,云映被赫峥稳稳扶下马车,然后踏进了赫家大门。
团扇挡住新娘的脸,但从侧面仍能窥见那几分绝色,守在赫家门口想看新娘子的孩童都发出阵阵夸张的惊呼声。
复杂的拜堂礼后,在喜官一句送入洞房的呼喊下,云映被扶进房门。
房门紧闭,喧闹被隔绝在外,此时已是日影斜沉,暮色暗淡,房内红烛燃烧,徒添几分温暖。
喜婆婆候在一旁,云映但现在仍是不能轻松下来,她与赫峥坐在榻上,又是一连串礼仪,喜婆婆的嘴都不带停,一开始她尚且还觉得烦,后来又觉得有意思。
因为她有点想象不出来赫峥是怎么冷着脸配合这些的,原先她还以为这些会像省掉她做绣工这个环节一样省掉的。
等喝过合卺酒后,赫峥被叫出门,房内便只剩下云映一个人。
房门隔绝了外面的喧闹,云映看向窗纸,泠春道:“小姐,姑爷最早也得亥时才能回来呢。”
云映扭了扭手腕,轻声道:“这么久吗?”
泠春笑道:“那是自然,今日连太子殿下都亲临了,姑爷怎么说都逃不掉那杯酒的。”
“奴婢先伺候您沐浴更衣吧。”
第30章 花烛
外面的嘈杂开始变得朦胧, 两根龙凤花烛置在圆桌上,火光摇晃,照着云映那张艳丽的脸庞。
云映在此之前很少会去设想自己成婚时会是何种境况, 就算宁遇还在时,她都不太敢去幻想与他成婚。
婚姻的意义在她那里尚且还很模糊, 就算具像到赫峥身上,也不过是告诉她,她之后再也不用为了见到他而绞尽脑汁了。
但是她此刻坐在这喜房内, 颇有几分微妙的感觉, 生平第一回 有了一种被别人渗入生活的感觉。
说起来,但关于以后的生活, 她其实没有仔细想过。
毕竟她的确是个懒怠又眼皮浅的人, 就连打算让赫峥娶她, 都是不久之前才做的决定。
她看着泠春忙前忙后, 忽然道:“泠春, 如果我这主母做不好, 大家都觉得他没有眼光, 赫峥会休弃我吗?”
如果真要这样的话,那她希望赫峥至少忍她十年, 十年后她兴许会忘记宁遇, 他也会渐渐成熟, 三十多岁的他,应该就不会再那么像二十岁的宁遇了。
泠春将瓷盆端过来,用帕子沾了水, 闻言噗嗤一笑道:“小姐您怎么想那么远呢。”
“您放心, 有姑爷在, 不会有人对您指指点点的。”
早在云映嫁到赫家之前, 她就疯狂打听了一遍赫家内宅的消息。不同于国公府是世袭承爵,各类表亲,叔伯都住在一起,赫家家门内并无太多这种旁支亲属。
但正是因为不多,所以关系就更亲近一些。
赫延早年丧妻,六年前娶了续弦苏氏,如今执掌中馈。苏氏下无子女,赫家一共四个儿子,一个女儿,除却赫峥赫泠,其余三个都是庶出,除却赫泠那个最小的妹妹,如今都已经成婚。
但无论是苏氏,还是那几个庶子,都不可能动摇赫峥的地位。
且不谈赫峥本身不需要赫家在朝中也必有一席之地,就说他的母亲,也就是那位早逝的原配,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妹妹。
褚氏家族嫡系一共就两个女儿,一个入宫做了皇后,一个嫁给了内阁首辅赫延。
换句话说,这府内就算是赫延,都不能真的左右赫峥的决定,所以就算云映做的一团糟,也没人敢说三道四,顶多就是换个人管家。
换了也无所谓,动摇不了云映的地位,府中诸事最是操劳,不管也好。
“而且您才嫁过来,不会事事麻烦您的,日后跟着苏夫人慢慢学就好。”
“而且奴婢觉得,依姑爷的个性,您只要别做出太过分的事,姑爷是不会跟您提这事的。”
云映疑惑道:“什么算是过分的事?”
泠春思索片刻,然后道:“红杏出墙?”
云映哦了一声,那她确实做不出来,这世间男人都无趣极了,比不上赫峥。
就算有朝一日出现一个比赫峥还像宁遇的,云映思维顿了顿,那应该还是赫峥好点吧。
他不止像宁遇,还活成了宁遇想活成的样子。他是京城的宁遇,是命运对她的馈赠。
除此之外,她回想了一番赫峥有什么其他令她难忘的地方,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一条与宁遇无关的。
胸大。
身材也好。
脸上厚重的妆容被卸下,露出白净的皮肤来,厚重的头饰和嫁衣一褪下,云映整个人便轻松不少。
在她沐浴时,泠春拿了碟糕点给她,道:“姑娘,您一天没吃东西了。”
云映不太想吃东西,她摆手道:“不必了。”
泠春面色窘迫,想了想还是劝道:“要不还是用点吧,万一您待会没力气呢。”
云映闻言愣了一下,然后迟钝的哦了一声,差点忘了。
她隔着屏风看向燃烧着的红烛,今天是洞房花烛夜,要圆房。
她捏起一块酒酿桂花糕,缓缓咬了一口。
泠春见状脸更红了,她直到现在都不好意思往云映身上瞟,心里只想着,旁人都说是她家姑娘占了便宜,在她眼里才不是呢。
云映貌美又温柔,只要同她相处过,不管是下人还是什么,没有不喜欢她的。
至于赫峥,脾气烂还孤僻桀骜,至少这方面,他配不上她家小姐。
等云映沐浴完,已经是两柱香后。
外面仍嘈杂着,云映披着衣裳,往外看了看,蹙眉道:“还不回来。”
泠春道:“小姐您别着急,这才哪到哪?”
云映又道:“他会喝醉吗?”
泠春道:“赫公子自有分寸的。”
泠春又将房里收拾一遍,然后半蹲到云映面前,道:“姑娘,奴婢就先出去了,您若是有事,直接叫奴婢就好。”
云映百无聊赖的靠在软榻上,她索性也是无聊,便道:“你把我那木匣里的书拿过来。”
泠春应了一声,然后将那本书页泛黄的书拿了过来,她随口问道:“姑娘,这是什么书呀?”
云映接过书,轻轻翻了一下,上书倉台纪要几个字。
她道:“应当算是一本游记,倒还挺有意思,你想看吗?”
泠春摇了摇头,她识字不多,也不喜欢念书,平日看些带图话本子还凑合,这种正经的,她碰都不想碰。
将云映照顾妥当以后,泠春便出了门。
房间里一天只剩云映一个人,她身上披着红衫,里面是一件松垮的素白纱衣,走起路来裙摆飘荡,与外面那层红交映着。
这鲜艳的红格外衬她的肤色,半点不显得艳俗,长发垂在身后,因她低头时总垂下来,她便给揽到了一旁。
房内寂静,针落可闻,只有偶尔会响起书卷翻过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嘈杂渐渐没了一开始的声势,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房门被推开,云映将书卷放下,抬头笑着看向赫峥,对他道:“你回来啦。”
赫峥已经换了身衣裳,兴许也是沐浴之后过来的,他对上云映的目光,然后沉默着转身关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