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摇 第99章

作者:盛晚风 标签: 天作之合 轻松 古代言情

  当初她父母离世,云安澜令人将她父母遗产封存,在她出嫁时一股脑都给了她。

  那几副字画确实珍贵,只有一副并不出自名人之手,而出自她的父亲。

  云颂和,这个她毫无印象的男人。

  传言中他是个天赋不输赫延的人,仕途顺利前途无量,与她母亲琴瑟和鸣,两人仅有她一个女儿。

  听说他们死于一场山洪,身手最好的那个暗卫最后时刻从她母亲怀里把她抱走,带她逃脱那场天灾。最后暗卫油尽灯枯,他没能赶回府,在凌晨时分,死在城外一个寂静的街口。

  彼时云映才三岁。

  后来国公府的人找过来,街口只剩一具冰凉的尸体。

  多年辗转,云安澜在千里之外的裕颊山,找到了已经长大成人的云映,她再不是那个千娇百宠的大小姐。

  她永远不能像云漪霜,霍蕈等那样自然的面对荣华富贵,无论怎么装饰自己身上的凤凰毛,她都只是一只小小的麻雀。

  云安澜对她的的愧疚与补偿太明显,他连跟她说话都小心翼翼。就算他们之间只有血缘而无甚感情,也能让云映觉得他是真心爱护她。

  云安澜没有跟云映细说过当年之事,但云映能看出来,这份愧疚不仅仅来源于她这些年的苦难,还来源于她父母的死。

  她知道,她父母的死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当年云安澜风头无两,朝堂一呼百应,政策推行必过他手,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其中一定有阻挠,那是必经之路,他信心满满一定可以解决。

  但现实往往很残酷,他最后家破人亡。

  像被砍去翅膀,他坠落朝野,再不妄谈理想,用余生去弥补错误。

  他到底错了吗?云映不知道。

  只是她父母的确因此而死。

  云安澜是她现在的唯一至亲,事已至此,她不想去纠结她的父母怨不怨他,她只想云安澜好好活着,放过自己。

  云映轻声道:“我如今不好总是回去,爷爷要自己保重身体。”

  掌事应声道:“奴才一定转告国公爷。”

  掌事才走,后面便有不少人陆续来看云映,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临近中午时,最后过来的是苏清芽。

  她带了点消肿止痛的药膏,嘱咐云映一天三次的涂,云映都一一应下。

  院门敞开着,这几日正是秋高气爽,零星几片枯叶飘落下来,落在院内石桌上。

  苏清芽解释道:“今天一上午都在看着他们查府内那几个下人,到现在才有空过来瞧你。”

  “唉,也都怪我,把控不严,怎么就叫那腌臜东西混进来了,弄的你跟宁遇都是一身伤。”

  云映昨日因为赫峥突然说那种话,光顾着震惊去了,忘记问宁遇如何了,他的伤恐怕是当时拦住那两人时受的,那人瞧着穷凶极恶,下手估计不轻。

  她闻言蹙眉问:“他伤的如何?”

  苏清芽面容有些暗淡,眉宇带着愁绪,她道:“听大夫道手臂有一道不浅的刺伤,我与他父亲叫他今日不必赴班,他全然不当回事。”

  宁遇是个心中有轻重的人,他应当做不出那种逞强之事,还能去赴班,想必没什么大碍。

  “无妨,左右翰林院不是什么舞刀弄棒的地方,夫人不必担心。”

  苏清芽忽然轻轻开口:“啊对了。”

  云映看着她。

  “宁遇如今也年岁不小了,小映你与他既是旧识,可知他喜欢什么样的女郎?”

  云映:“啊?”

  苏清芽还在她面前继续道:“他也到了成婚的年纪,有了家室兴许会好很多,就像峥儿一样,现在可比之前顾家多了。”

  “宁遇成婚,你与峥儿再给家里生个孩子,一大家子和和美美,我也算是没什么遗憾了。”

  “……”

  事实上,云映听见要给宁遇要成婚,心里第一反应不是酸涩或是什么,她只是针对那句和和美美,想到了另一种情况。

  假如不久之后她与赫峥和离,并且跟宁遇在一起住进秋水斋,赫峥再觅良缘,而她重新嫁进赫家成为赫峥的弟妹,她跟宁遇再生个孩子,小孩以后还得叫赫峥大伯,这样一大家子和和美美……

  这场景简直让人汗毛倒竖,云映屏了下呼吸,突然觉得眼下他们三个低头不见抬头见已经不算什么了。

  “小映,你怎么了?”

  云映摇头,道:“没什么。”

  她蹙眉,神色有几分不舒服,轻声道:“就是脚又有些痛了。”

  苏清芽连忙站起身来,道:“那小映你还是多多休息,你这种伤势确实不能多动的。”

  她看了眼门外,道:“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云映扶着桌沿站起身,道:“夫人,我送您。”

  苏清芽连忙道:“送什么,你好好坐着吧。”

  云映还是招来了泠春扶着自己,她苦恼道:“这几日恐都没办法去给夫人请安,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夫人就让我送送吧。”

  苏清芽拗不过她,便由着云映送到了院门口。

  此时正是午时初,官署散班之时,泠春看着苏清芽走远,不由道:“也不知姑爷今儿中午会不会回来陪您用膳。”

  云映道:“不会。”

  正是知道因为不会,云映今天一上午心里都十分轻松,她暂时还不知怎么面对他,活这么大,头一回羞于见人。

  这太怪异了。

  赫峥怎么会喜欢她呢?

  他不是一直都挺讨厌她吗,以前他自己说的,被她喜欢是一件令人作呕的事。

  难道是因为其实这人喜欢的不是她,而是她的身体?毕竟他挺热衷于行房,每次一做就是一两个时辰,只有那个时候,她才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真的很喜欢。

  不管熬的多晚,他第二天还能神清气爽的入宫,其实他年轻气盛,沉迷这些也算正常。

  他不会分不清吧?

  把身体上的契合错认为是心理上的喜欢。

  思索半天,思索不出个结果来,她道:“回去吧。”

  才低下头,前方便传来一道声音:“小映!”

  云映身形一僵,继而抬头,看见了宁遇。他应当是才散班,这会正朝她走过来。

  昨日他靠在石壁上静静说那些话时的场景还恍然就在眼前,云映唇角绷直,默默抓紧了泠春的衣袖。

  宁遇声音如常,道:“小映,怎么脚上有伤还出门?”

  云映轻声道:“我出来送送苏夫人。”

  宁遇嗯了一声,道:“这样啊,我正巧也想来看看你,本来昨晚就想过来,但……”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但云映明白。

  若是以前宁遇说这句话,她不会怎么多想。

  但是现在却不能了。

  片刻的沉默在这一瞬间被无限拉长,云映终于道:“宁遇,我有点话想跟你说。”

  宁遇面色不改,他望着云映精致漂亮的脸庞,知道必定会有这么一出,她会跟他说她的想法,但即便料到,他还是会有些忐忑。

  这还是第一次。

  他对云映一向称得上有把握,也很少怀疑云映对他的感情。

  其实昨晚他设想过一些情况,但最后他都相信云映会答应他,只因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能她会有各种各样的顾虑,但不重要。

  宁遇看了眼身后,然后笑道:“可是在这里说,好像有些不太合适。”

  云映犹豫片刻,然后道:“那进来说吧。”

  反正赫峥今天中午也不会回来,她只跟宁遇随便说两句话,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不然她拖着这只脚,再换地方也太麻烦了。

  院门被紧紧阖上,泠春扶着云映坐在了石桌旁,宁遇坐在她的对面。

  院内被打扫的整洁干净,两侧种着各类花草,蔷薇,扶桑,都是云映喜欢的花。

  房门此刻大敞着,他目光扫过,窥得房内一隅,宽大的桌案,珠帘随风荡起,他看见房内那张架子床。

  那张床上发生过什么?

  昨晚烛火为什么亮了那么久?

  赫峥真的亲自为她上药了吗,他又是怎么上的。

  “宁遇?”

  宁遇收回目光,眼底晦暗,面色却如常,他用那只受了伤的手去拿石桌中间的茶壶,才拿到一半便牵动伤口,手指松了一下。

  云映见此,连忙抬手将茶壶接过,两人就这样指尖相碰,宁遇没有立即收回手。

  云映全然不觉,她接过茶壶后替宁遇倒了杯茶,道:“原来你伤的是这只手啊,那就不要乱动了。”

  宁遇收回手,道:“其实没什么大碍,我方才见你唇干,想给你倒杯水,倒忘了昨日还受过伤了……”

  云映抿了下唇,没觉得自己唇干,她轻声道:“你既然伤到了,就不要再用这只手了。”

  她将瓷盏推向宁遇,然后抬头望着他,这个她喜欢了很久的人。

  “我希望你可以平安健康。”

  宁遇手指微蜷,道:“小映……”

  云映又低下头,就在这么个普通的时刻,堪称突兀的说起了那件本来藏在她心里的事。

  “你那么聪明,一定能猜到我跟赫峥成亲不仅仅是因为一场意外吧。”

  宁遇道:“……但我不知我猜的对不对。”

  云映答:“你猜的对,我第一眼见他时,把他错认成了你。我很快就知道你们不一样,可我还是想靠近他,因为看见他会让我心中愉悦。”

  “后来我就跟他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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