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一道 第17章

作者:浮玉山前 标签: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从弯绕的巷里走出,将他送至长道,而对面就是他要去的那座府邸。

  灵愫止步于此,“小少爷,剩下的路,请你自己走回去。”

  祝渝回头望去,见她俨然融入黑夜,再也遍寻不见。

  “喂,你这也太省事了!”他嘟囔道。

  不过等他再转过身,竟看见表舅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前。

  蔡逯咬牙切齿:“死孩子……天都要亮了,这会儿才鬼混回来。”

  祝渝凑到他身旁,“表舅,只此一次,没有下次!”

  蔡逯睨他一眼,“你这月的零花钱没了。”

  话落忽视祝渝的哀怨,转身往里走。

  走了几步,陡然顿住,又折过身,盯着长街对面看。

  街对面有几条弯弯绕绕的蛇尾巷,这个时辰,按说巷里不该有任何动静。

  然而蔡逯却看见,有道黑影飞快躲窜在巷里。他确信那是人的身影。

  蔡逯飞快朝祝渝交代:“你先回去。”

  待支开祝渝,他朝对面走去。

  一步,两步……

  直到停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前。

  蔡逯握紧短刃,蓄势待发。

  “滚出来。”

  ……

  巷里跑出一只噙着老鼠的猫,从蔡逯脚边溜走。

  蔡逯将短刃塞回鞘,喃喃低语:“不是它。”

  他分明看得清楚,那道身影并未离开,仍旧停在巷里的某个角落,陪他玩着这场狩猎游戏。

  对方的功夫在他之上。

  蔡逯没有打草惊蛇,在黑暗处站了半刻,随后转身离去。

  *

  转眼进了腊月,北郊园林的营建前前后后都停了下来。

  平时店里还能接待些工匠,如今那些工匠回家过年,店里就冷清不少。

  空闲时,灵愫常来店里帮谢平拾掇物件、择菜剁肉。

  她搂着一筐脆生生的萝卜进了后厨,“晌午熬一锅萝卜汤喝。”

  谢平把手往围兜上面抹了抹,接过萝卜筐,“要给蔡衙内留一份吗?”

  灵愫添把柴火,“昨日他来店里监工时,我问过一嘴。他说亲戚来家里做客,经常走不开,让我们只管吃自己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

  谢平低低地“哦”了声,继续切菜熬汤。

  灵愫从后厨走出,欣赏起铺里的装潢。

  一楼摆着几桌木质家具,墙面地面都平得像一条直线。

  二楼竹帘高低错落,墙上挂着几幅名家字画,东南角搁着一架调酒桌,后面墙上嵌着调酒用具。绿萝花架旁是半面青瓷柜,屋顶缀着一串庞大的琉璃灯,静静垂落。

  修葺店铺这段时间,她出力少,反倒是蔡逯出力最多。

  御赐的瓷瓶、走关系要来的名家真迹、亲自淘来的地毯……

  在修葺店铺这件事上,蔡逯总能带给她惊喜。

  膳后,灵愫捯饬着那堆调酒用具。

  谢平则坐在她对面,麻利地择菜。

  灵愫蓦地想起谢平还是个举人,劝道:“新年一过,马上就到春闱。我看还是暂时把铺给关了吧,读书要紧。等来年你成了贡士,再开铺也不迟。”

  想到此处,她又补充道:“你虽有经商之才,但既然你选择走仕途,就该一路走到底。届时我会再选拔一批新店员……”

  “不行!”

  谢平高声反驳。

  “怎么不行?”

  不等谢平回话,她就抢先反问:“你寒窗苦读,难道不是为着金榜题名,混进官场当官?”

  谢平忿忿地剥开白菜,“是,但不全是。”

  在灵愫的审视下,他终于弯了腰背,把读书人特有的清高都压在了柴米油盐之下。

  他不得不承认:“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我总觉只要中举就能挣钱,就能养活且善待自己。现在倒觉得,即便士贵商贱,但经商远比从仕更合我心意。”

  他小心翼翼地挑走菜虫,“易姐,我并不是圣贤,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你……你会嫌弃我吗?”

  空气静了半刻。

  “当然不会。”灵愫宽慰一笑,“我尊重你的所有选择。不管你是要科考,还是想做生意。”

  话说到此,她反倒舒了口气,“原先还怕你一走,我就再也找不到好店员了。”

  她说话时,眼睛不曾斜视,诚恳地望着他。

  而后她屈指勾手,“来,既然要做生意,那我先教你调酒。光会打杂怎么能发财,你得学着当小老板,当大东家。”

  谢平有经商的天赋,这点毋庸置疑。

  田埂里弯腰种菜,店铺里怡然揽客,每一笔账都算得清晰,每一桩事都办得漂亮。

  如今他虽在笨拙地擦拭酒盏,可灵愫待在一旁看他操作,反倒充满信心,觉得她正在培养一位大老板。

  金灿灿的日光慷慨地洒亮她的侧脸,她颤着眼睫,渐渐生了困意。

  灵愫把手交叉,放在下巴颏底下垫着,脑袋歪了歪。

  “方才在后厨,你还有话没说完。”她问,“你想说什么?”

  谢平:“我想问,姐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灵愫已然阖上眼,却还没睡着。

  “我想想啊……”

  谢平虽聪明忠心,但他人如其名,脸也平平,身也平平,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她的声音含糊不清,“容我想想。”

  *

  傍晚,蔡逯忙完公务,来到北郊。

  纷纷扬扬的雪粒爬拢上他的氅衣,他不顾严寒,把氅衣解下扔给车夫。

  他把水洼当镜,审视着自身的形象,确保发丝扬起的弧度完美得体,风吹不乱,雪打不湿。

  他把手搓热,勾起唇角,敲了敲门。

  迎接他的却是谢平。

  “易老板下晌去接任务,到现在还没回来。”谢平迎他进铺,“蔡衙内,你喝盏茶,再等等吧。”

  蔡逯眼里闪过一丝失望,旋即恢复常态,颔首说好。

  谢平建盏道:“衙内,你让我问的话,我都问过了,而且没说是你让问的。”

  这番问话的答案正是蔡逯此行的目的。

  谢平回忆着:“易老板说,她喜欢三十来岁、事业有成的男人。”

  蔡逯的笑容立即僵在脸上,“有没有更详细的?”

  谢平说有,“易老板说,三十来岁的男人,颇具成熟魅力。一看他,就知道他在悠长岁月里磨砺过,浑身充满故事,吸引人去探索,她喜欢这种。”

  她口中关于“喜欢”的标准答案,详细准确,准备到像在描述某个具体的人。那么详细,偏偏没一条与他相符。

  蔡逯忽然间变得心烦意乱。

  “她何时回来,我就何时走。”

  蔡逯将茶盏重重掷在桌上,“我等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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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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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势未歇,积雪堵住路道,夜却异常明亮。

  蔡逯枯坐在铺里,抬眼看去,外面茫茫一片白。风自窗牖缝里袭来,把他的热情浇得苍冷、稍显滑稽。

  那他算什么?

  那些他经常回味的暧昧瞬间,难道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自以为是?

  他期冀答案不唯一,或许她还留了一半话,未曾说完。

  但,凭什么只有他在胡思乱想,忍受分离的煎熬?

  蔡逯死死盯着屋外那片地,告诫自己:不要再被她牵着鼻子走。

  可当看到她冒着风雪,跌撞走来时,他的心又开始砰砰乱撞。

  他推开门,朝她奔去。

  “小心。”

  蔡逯牵住她的手腕,将她从雪堆里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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