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一道 第28章

作者:浮玉山前 标签: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这种感觉很难完全压抑下去,反而时不时浮上心头,让她觉得哪怕杀遍审刑院里的所有人也都无所谓,只要能找到她需要的那本卷宗。

  但她不能。

  之前她已经为此鲁莽念头付出代价,她不能重蹈覆辙。

  灵愫调整呼吸,在一排排标有各种案件类型的卷宗密集柜间,寻找标着“灭门案”的那一排。

  不多时,她站在某一排卷宗密集柜前,停下脚步。

  建朝以来,全天下各地的灭门案件,有天上的星星那么多。

  其中某一本卷宗,藏着她寻觅数年的真相。

  那股激动再也克制不住,灵愫脸上的肉颤动着,眼里迸发出一股狠辣劲。

  她一目十行地浏览,目光在中间几排停了停。

  她把呼吸放到最轻,缓缓伸出手。

  “谁?谁在那里!”

  如惊弓之鸟般,灵愫飞快躲在后几排密集柜中间。

  在其中一排里,她发现了一只后腿受伤,奄奄一息的野猫。

  她抱起猫,慢慢走出来。

  “方才我给猫喂食,有条黄鼠狼咬了猫,猫跑到这里,我就追到了这里……”

  她抱着猫,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声音颤颤巍巍,脸色灰白。

  蔡连眉头狠狠一皱,“猫能钻洞进来,你呢,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迅速上前,夺过灵愫怀里的猫,在她身周绕了绕。

  没发现她身上藏有赃物。

  灵愫指了指身后一扇破窗,“窗纱被猫挠破,我是窜窗进来的。”

  蔡连不相信他这番说辞,扯住她直往屋外走。

  “知院,屋里进来个外人!”

  俩人出来时,蔡逯正站在屋外,训斥下属,“黄鼠狼这等畜生都能进到审刑院里来,你们是干什么吃的!非等畜生把卷宗咬坏才知道行动?”

  闻声,蔡逯更是怒火中烧,“谁把外人带来的!”

  待转过身看,蔡逯心口猛地一突。

  他大跨步走去,先把蔡连踢倒在地。

  “谁允许你碰她的?”

  蔡逯语气阴沉,几乎是咬牙切齿问出了这一句话。

  他踩着蔡连的背施力,“蔡连,看在你是我远房表亲的份上,我留你一条命。”

  蔡逯沉声道:“去刑部领罚,杖责十五。”

  接着,他又对包括副官在内的在场众人说:“诸位失责,杖罚免了,连同年末奖薪,一并免了。”

  大家也都散了。

  只有灵愫,抱着不知是死是活的猫,站在原地不动。

  “没受伤吧?”蔡逯捧起她的脸,却见她眼里满是委屈,“承桉哥……对不起……”

  她摇摇头,说自己没事,“猫被黄鼠狼咬了,猫有事。”

  蔡逯把猫抱走,递给下属,“把猫送褚尧那里,让他务必治好。”

  他或想责备,或想问原因,可在看见她委屈巴巴的那一刻,所有理性全都化作了感性。

  她能有什么错。

  蔡逯叹了口气,紧紧抱住她,“怪我。这里太乱了,下属办事不利,连累你了。”

  “你不是外人。”他说,“抱歉。”

  他说不怪她,今天很多诡异事一桩接一桩地发生。

  原本想约她出去约会,好好安慰她。但见她兴致不高,蔡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审刑院里有内鬼。这是他的结论。

  他得尽快调查清楚。

  *

  灵愫周身气压低得令人窒息。

  她终于明白,那种不受控的感觉是什么了。

  她想杀人,想把阻挡她的人都杀了。

  装完美女友久了,她都快忘了,她原本是暴戾又阴狠的人。

  从蔡逯提要带她去审刑院看看的那刻起,她就不想再装乖扮可怜。

  幸好,她没有冲动,没有颠覆形象。

  去杀手阁的路上,她察觉有人在暗处跟着她。

  不等她有动作,那人先走到她面前。

  是个小道士,手里抱着一坛酒。

  小道士开门见山:“易姐,这是沉庵道长之前酿的果酒。今日道观里铲雪平地,在桃树底下,挖出了这坛酒。”

  灵愫接过酒,什么都没说。

  到了杀手阁,大家见她心情不佳,都四处避躲,不敢惹她。

  上楼时,她没抱稳酒坛。

  “啪”一声,那坛果酒被摔得稀碎。醇香酒液顺着台阶往下流,她垂眼扫过,坛盖底下,压着一封泛黄的信。

  是沉庵写给她的。

  来清扫楼梯的姑娘轻声问:“易姐,这封信如何处置?”

  灵愫没再多看,“扔了。”

  她上到顶楼,趴在露天台榭的栏杆上面,吸着烟斗,呼吸间云雾缭绕。

  背后传来脚步声,灵愫狠狠抽了口烟。

  “你知道吗?只差一步,我就能找出卷宗。因为你的失误,整个计划泡汤。”

  纵使那大平层里闯来个蔡连,她也有把握拿出卷宗。令她被迫收手的,是蔡逯的突然到来。

  在她原本计划里,她手下一批人,会与阁主派去的人里应外合,将蔡逯拦得死紧。

  “有个办事不利的搞错了步骤。”阁主走到她身旁,“那人我已经处理过了。”

  最不能,最不该出意外的时候,偏偏出了重大意外。这是导致她心情不佳的最大因素。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她只能再次蛰伏,等待下一次时机成熟。

  “好在不是一无所获。”她说,“今日这篓子,够蔡逯头疼一阵了。那本卷宗,一定在审刑院。有几本疑似是我要找的那本,下次再去,就能查清楚了。”

  灵愫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窝囊?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没能查出仇人是谁。真该把姓蔡的全都杀了,一个不留。那样也不至于废这么多精力。”

  阁主瞥过头看她,“你不会的。”

  她自嘲道:“怎么不会?”

  “你又来了。”阁主看不惯她这副颓废样,“这么多年,每次在复仇这事上有进展,你就慌了,坐不住了,想把人都杀了。”

  灵愫说是啊,之后把今日在审刑院的事告诉了他。

  “蔡连这人不简单。”她说,“要不把他绑来,严刑逼供?”

  阁主夺走她的烟斗,“可别吸了,都把脑子吸傻了。这么冒险的办法也想得出,你是真急了。”

  他说:“你知道吗?你一向行事谨慎,只在某些特殊时候会变成不择手段的疯子。”

  阁主用她的烟斗,吸了口烟。

  “每次调查遭阻,你都会变得戾气满满。这时候,你最爱杀人和玩男人。”阁主眯起眼,“可惜啊,你家承桉哥保守得很,不肯给你睡,你没法发泄,就想杀人。这个念头忍了一天,很难受吧。”

  灵愫倒是把他的话想了想,“你说得对。还有呢?你倒是挺了解我。”

  “还有,你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沉庵。”

  阁主凑近她,“易老板,你太爱装深情了。沉庵给你酿的酒,那封夹在盖子里的信,你其实一点都不在意,甚至觉得很烦。”

  灵愫心事被戳中,挑了挑眉,“继续说。”

  “沉庵活着的时候,可没见你对他这么上心。把人家玩成那样,啧,人家之前可是清心寡欲的道长。他把匕首架在脖子上,哭着求你别分手的时候,你在干嘛?你在跟你的新欢画饼。”

  被戳穿真面目,灵愫不恼反笑,“没错。继续说。”

  “沉庵死了,你在这装深情。装给谁看?他们以为你心里有个挚爱白月光,其实那不过是你的逢场作戏。”

  “易老板,今日不是失控,是你的本性流露。”

  他趴在灵愫耳边,慢吞吞说:“渣女。”

  灵愫笑弯了眼。

  “对,我就是渣,我就是在做戏,我就是见一个爱一个,我就是本性流露,怎样?”

  她说阁主你啊,不愧是我的发小。

  “只有你,敢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又真实。”

  偏偏是这么不留情面的话,让她找回了自己。此刻吹着夜风,她彻底恢复平静。

  阁主也笑,拍了拍她的肩,“所以放轻松,不急,慢慢来,一场狩猎游戏而已。”

  他说:“我只是怕,怕你做戏做久了,连本我都失去了。我怕你忘了你自己。”

  “可那个‘本我’,非常恐怖。”

  她陷入回忆。

  当年与沉庵在一起,起初她只把这段恋情当成消遣。可当她知道沉庵与当年的灭门案有关联时,她一步步将沉庵逼上绝路,直到他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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