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一道 第59章

作者:浮玉山前 标签: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但她偏偏那么平静,甚至还能笑出来反问:“蔡衙内喜欢么?喜欢就送你了。”

  蔡逯暗自咬了咬牙,“不稀罕。”

  他手一松,那锁笼就滚到了地上。

  路上人来人往,这怪异的银锁笼落到这个人脚边,被踢开,又落到那个人脚边,又被踢回来。

  蔡逯站着一动不动,目光追随着锁笼翻滚的轨迹。

  他怎么会不知道这锁笼有什么用处。

  可能她自己都忘了,在某一夜,在某个事.后轻语时刻,她曾点着他的刺青,轻佻地说过:

  “这里戴个装饰品,会更好看。”

  如今她抱着一整箱装饰品,若无其事地走了。蔡逯盯了盯她的背影,又看向那个锁笼。

  最终,他捡起了那个锁笼。

  精致的玩意在土地里翻滚几圈,粘了几片菜叶和一层薄灰。

  他感到他的尊严也蒙了尘,灰扑扑的,呛得他直泛泪花。

  *

  因与蔡逯断了关系,所以她也没必要再去外面租院住。她的随身物件很少,装好也就一个包袱的量。

  灵愫背着包袱,回到了原来与阁主合租的那个院里。

  跟挚友住,总是让她很放心。

  她推开门:“我回来了。”

  阁主从厨屋里探出个脑袋,阴阳怪气地嘲讽:“还知道回来么,我还以为你在外面的温柔乡里待得乐不思蜀了呢。”

  她不在时,他吃的很将就。

  原本今晚只打算做盘白灼青菜,见她来了,阁主手往围裙上抹了抹,开始杀鱼,做四菜一汤。

  灵愫坐在堂屋里,透过半合的榉木窗,能望见那屋阁主操劳的身影。

  两个大锅炉同时生火,一锅熬鱼汤,一锅蟹酿橙,一旁还有个小炉,熬着火腿煨稀饭。

  厨屋仙气缥缈,在食香与水雾之间,阁主的身影显得格外坚定,忙碌中又带着有序。

  她手撑着脑袋,欣赏这般怡人风景。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情人是过客,朋友才是家。

  阁主端着一个大托盆进屋,开始数叨:“不指望你下厨,但你眼里能不能有点活儿,能不能起身端碗端盘,别跟个大爷似的,坐那一动不动。”

  可尽管这样数叨,他还是主动把餐碟筷箸摆好了位置,把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呈现给她。

  再抬起眼,阁主发现灵愫正“深情”地望着他。

  阁主纳罕:“你看我干嘛?”

  灵愫脸上带笑,“哥,你真贤惠。你炊饭的时候真有魅力,要不你别当阁主了,回家专门给我炊饭吧。”

  阁主无语地白她一眼,“别得寸进尺。”

  心里却对她这话很受用。

  俩人平时都忙,没空交流。如今坐下来用膳,顺便说起正事。

  阁主说:“你走之前,不是把闯审刑院这事推到了刺客庄身上么。这两日,禁军销了好几个刺客庄的据点。打斗时,闫弗的眼被射瞎一只。”

  灵愫面无表情地嚼着鱼肉,“他故意的。”

  阁主顿了顿,又说:“卷宗的事,调查得怎么样了。你和褚尧在一起后,卷宗这事有没有进展?”

  她说还早着呢,“我明白,这事急不得,一急便会自乱阵脚。目前没有进展,褚尧的口风很严。”

  灵愫说:“重点还是‘蔡逯’,我心里有个关于仇家的猜想,但还需要再接近蔡逯,才能验证猜想。”

  她叹了口气,“早知道当时就不该冲动,能晚些时候跟蔡逯提分手就好了。”

  阁主说你才知道后悔啊,“早劝过你多少次,做事不要狂。你这人,就是太狂了,自以为能掌控所有,做事便从不按计划来。”

  灵愫一听,当即瞪他一眼,“什么叫‘从不按计划来’?喂,你不能乱给我扣帽子啊!”

  阁主冷笑一声,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旧账。

  “就说你跟蔡逯马场初遇那次,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制定好的原计划是什么?”

  灵愫说忘了。

  “原计划是,提前在马场安插眼线,届时蔡逯一来,下药使他昏倒,之后你负责撬开他的嘴问卷宗这事。这计划是你提的,虽冒险,但看你很笃定,我就把一众眼线安插到马场,配合你演戏。”

  想到这事阁主就气,声音也抬高了些。

  “结果,你临时变卦!跟这个小弟说,比赛前的赌注要是‘亲小妹妹’,跟那个小弟说,‘要到小妹妹的香袋与头发’。这俩小弟配合你演戏,其他人倒是一脸懵,差点穿帮!”

  阁主气得呼吸不畅,“我都不想说你!你不是最讨厌戴帷帽么,但却在那天故意戴个帷帽,等着蔡逯来挑!”

  他说:“你倒是轻松,知不知道后来蔡逯整治那一帮开玩笑的小弟时,差点查到杀手阁头上!”

  阁主说:“再后来,你跟蔡逯确定关系,吵架闹别扭,乃至分手,哪个感情变化节点,你按照过计划做事?你总是这样,自作主张,不顾及后果,到头来还要我收拾烂摊子。”

  灵愫无辜地眨了眨眼,“讲真的,因为中间失忆几次,你说的这些,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眼下阁主再提起,她才隐约想起来一些事。

  那天,在马场,除了蔡逯,其他都是杀手阁的人,包括闹事起哄的小弟,打扫卫生的小厮。

  最初的计划里,她待蔡逯,应是最残暴那种方法。下药,囚禁,不断折磨,直到从他这里获取到有用信息。

  这也是她最常用的获取情报的方法。

  但后来,不知为何,她主动颠覆的原计划。

  她故意引起蔡逯的好奇,不断加深在他心里那个“马场妹妹”的印象。

  进稻香坊,露出破绽后搬到北郊,认他做东家,联手做生意,再确定关系搞暧昧,这些都是她临时起兴,做的新计划。

  至于改变计划的原因,她想不到。

  也许仅仅是因为,想这样做。

  灵愫回过神,见阁主还在生气。

  她心虚地给他夹了块肉,“你再生气的话,那我就要生气了。”

  再一看,发现自己给他夹的是一块刺最多的鱼肉。

  灵愫笑得殷勤,“你是阁主,我是你的兵。阁主大人,以后这种不利于团结的话要少说。”

  阁主:……

  良久,他叹了口气。

  “其实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也不指望能改变你的脾性。”阁主说,“说是在怨你,其实我是在怨自己无能。倘若杀手阁再厉害些,那即便你改变计划,这边也可以灵活应对。”

  阁主复杂地看她一眼,“我想一直能护着你。”

  那一眼蕴含着千百种情绪,他想灵愫定能看懂。

  可她只是打哈哈,装不懂。就像从前许多次那样。

  *

  跟褚尧相处了小半月,灵愫发现,褚尧这人的边界感太强了。

  在外牵手,不可以,败坏风气。在外亲吻,不可以,道德沦丧。在家牵手,要先洗手。在家亲吻,要点到即止,嘴皮子碰嘴皮子,别想把舌.伸出来。

  至于更暧昧的,那更是不行,问就是不到时候。

  他追求细水长流,要彼此灵魂高度共鸣后,才可以做那事。

  灵愫恰好相反。睡个天翻地覆,尽兴而归就行。至于灵魂共鸣,那实在没必要,会把关系处得太牢靠。

  针对俩人在此事上的分歧,她也想过一个对付方法。

  比如前几日出门逛街,褚尧虽不肯当众牵手,却会扯住她的衣袖,以防他们走散。

  她抱怨道:“褚大夫,你也太冷淡了。哪有人出门不牵手牵衣袖的。”

  褚尧清咳两声,“大热天牵手,会出手汗,黏糊糊的,不难受么。”

  噢,又是他的洁癖在作祟。

  于是乎,灵愫就趁他去买小点心时,故意躲起来。等他再折返回来,发现她早已消失在人群里,遍寻不见。

  褚尧就急了。

  花了两个时辰,满大街小巷地跑,逢人就问她的去向,问到声音变哑,跑到汗湿衣襟,像条落水狗,甚至差点到衙门报案。

  最后,她倒是毫发无损,干干净净地从一家茶铺里走出来,笑得无害:“哎呀,忘跟你说了,我待在茶铺里品茶呢。”

  褚尧紧紧抱住她,享受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看起来像是被吓傻了,趴在她耳边:“你没事就好。”

  这之后再出门,他再也不敢不牵她的手。

  所以这不就是贱么,非得虐他一把,他能摆正自己的位置。

  但她不满足于只靠这样驯人,所以她去了趟狗场。

  就像闫弗说的,她是在用驯狗的方式,去驯人。

  所以当她迷茫时,她会去狗场找灵感,问问那里的养狗阿嬷,她该怎么办。

  灵愫刚一推开狗场的门,还没来得及“嘬嘬嘬”,几十条大黄狗就摇着尾巴跑来,谄媚地围在她脚边示好。

  她摸了会儿狗狗,“还是小狗脑袋好,什么烦恼都没有。”

  阿嬷是场主,见她走来,灵愫就问:“阿嬷,我想问一问,狗太拘谨,不配合互动,该怎么驯?”

  阿嬷问:“你又养了条新狗嘛?之前的狗呢?”

  灵愫笑笑,“驯好后就弃养了。”

  阿嬷还以为她弃养的真是狗,便数落她几句:“你这姑娘手段虽好,可总是弃养,真不像回事。狗遇见你,是幸运,也是不幸。”

  数落完,就开始给她解惑。

  “狗拘谨,不配合你互动,要么是你没立规矩,要么是你立的规矩不被它承认。它心觉地位比你高,是你的老大,自然不会听你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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