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雪时 第105章

作者:南川了了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她看向远远跟着她的白芷:“敢问殿下,我可否能带我的侍女一起走?”

  贺兰铭挡在她面前,嗤笑:“她是谢玹的部下,你觉得呢?”

  容娡本想带着白芷护防身,见状,只好打消了小心思,无奈地乘上入宫的马车。

  入宫后,贺兰铭却并未带她去见国君,而是将她带进一间空着的宫殿里,一路径直入了内殿。

  正午的日光,洒满菱花窗,炽热的光斑晃得人眼生疼。

  贺兰铭倚着窗,眯眼看容娡,威胁道:“我父皇性命垂危,此时恐怕见不了你。容娡,你待在此处好好想一想。若你始终不愿从我,我很乐意将你送去给他殉葬。”

  一听这话,容娡瞬间明白了什么,心中警铃大作:“国君并未召见我,你在假传旨意!”

  贺兰铭漫不经心的把玩着窗前的金猊兽:“是又如何?”

  此人实在是厚颜无耻,容娡气得满脸涨红,差点破口大骂。

  而贺兰铭满脸若无其事,丢下一句“你好好想想”,便哼着小曲离开了。

  殿门重重落上锁,宫人牢牢守在外面。

  待他一走,容娡立即收了脸上的气恼,仔仔细细地将宫殿扫视一圈。

  见门窗皆被锁死,她自知逃离无望,也没办法出去联系贺兰铮,便静下心来,思索脱身之法,准备伺机而动。

  被关起来的前几日,宫人看她看得很紧,几乎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她没寻到合适的机会,只好安安分分的度日。

  直到某一日,容娡灵光一闪,寻了个空子,用烛台烧了帷帐。

  火势很快蔓延开,炙热的温度烤的人浑身冒汗。

  容娡趁无人注意,往火里丢易燃的物件,待火势滔天后,假模假样地呼唤:“走水了——来人啊——”

  殿门轰然大开,惊叫声此起彼伏。宫人们奔走相告,急着灭火,无暇顾及她。

  烈火烧的漆柱噼啪作响,冒出刺鼻的浓烟。

  容娡用事先备好的湿帕捂住口鼻,但还是呛了两口烟,咳得惊天动地。

  好在她缩在安全的角落里,并没有人注意到她。她麻利地翻出一件宫女的衣裙,飞速换在身上,随手提起一个被人丢下的空水桶,逆着人流,悄悄离开宫殿。

  宫里的甬道四通八达,一眼望不到尽头。

  容娡逃出来后,左顾右盼一阵,不知该走哪条道能找到贺兰铮,便决定等走远一些后,寻个宫人问一问。

  暑热渐消,夜风清凉,将容娡脸上的热汗吹散了些。

  她心慌意乱,挑了条偏僻的甬道,走的飞快,很快便将浓烟滚滚的宫殿抛在身后。

  不知走了多久,容娡忽然发现自己手里始终提着空桶,手心里满是热汗。她啼笑皆非地将空桶丢开,再抬起眼时,远远瞧见前方的甬道上,有两个宫人提着宫灯并肩而行,迎面向她走来。

  容娡心中一喜,赶忙快步上前,准备向她们打听贺兰铮宫殿的位置。

  怎知,她才亮出贺兰铮的玉佩,那两个宫人却忽然大惊失色,像瞧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似的,赶忙跪地行礼。

  “大殿下。”

  一听到这个称呼,容娡宛若被雷劈了般僵在原地,背后霎时冒出一层冷汗。

  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过后,贺兰铭自暗处踱步而出。

  他死死地盯着她,阴恻恻道:“你倒是有能耐。”

  容娡迅速将玉佩收好,警惕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贺兰铭自然发觉了她的小动作,看向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

  “哟,贺兰铮的玉佩?”

  贺兰铭走到她面前,眯了眯眼,不耐的挥手,将宫人斥退。

  “容娡啊容娡,你倒是让我另眼相看。与谢玹纠缠不说,竟不知怎地又搭上了我的好皇弟。不过也难怪他们对你青眼有加,连我那时初见你,亦不免一见倾心……”

  容娡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但生怕触及他的逆鳞,便不说话,只睁着一双水眸看他,佯作懵懂不知。

  “贺兰铮今日不在宫中。”贺兰铭捏住容娡的下巴尖,“别想着找他求救了。”

  容娡吃痛,咬紧下唇,眼里霎时蓄出泪花,可怜兮兮道:“……疼。”

  见她泪眼婆娑的模样,贺兰铭一愣,手上的力气松了些。

  “父皇想要圣女来延年益寿,屡屡想召见你,但我忤逆了他。若非如此,你现在估计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

  贺兰铭咧着嘴笑,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皮笑肉不笑道,“战事四起,时局动荡,父皇年迈无力,朝政尽然为我掌控。为今之计,你只能顺从我。”

  听了他这番话,容娡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她别开脸,下意识地想反驳:“你——”

  “嘘。”贺兰铭打断了她的话,不知想到什么,笑容忽然变得诡异,“你也别想着等谢玹回来救你。”

  “谢玹死了。”

  容娡呼吸一停,用力挣开他的手:“谁死了?殿下莫不是口误?”

  贺兰铭笑嘻嘻的:“谢玹啊。我怎会说错,谢玹死了。——哦对,你这些日子被关在宫里,并不知情。”

  “国师谢玹,护国不力,意图谋反,被巍军与匈奴联合围剿,万箭穿心,死于十日前。”

  容娡耳中嗡的一声,难以置信的睁大眼。

  贺兰铭似乎很满意她的神情,抬手捏住她的脸,迫使她继续听谢玹的死状。

  “你知道吗容娡,据探子说,谢玹的死状极为凄美,死时白衣染血,有上千只蝴蝶前来,围着他的尸身飞了一整日,怎么都赶不走。”

  他像是很向往那场景一般,啧啧感慨,“奇哉,怪哉。如斯美景,可惜不曾亲眼瞧见。”

  容娡目露惊惶,只摇头喃喃道:“他……他可是谢玹,怎么会死……他绝不会有事……”

  她失神片刻,竟顾不得委曲求全,一把掐住贺兰铭的手臂:“是不是你害的他?”

  贺兰铭挑了挑眉,理所当然的点头认下:“是啊。”

  “你知道他是谁么?他是贺兰瑄!”

  他的脸变得扭曲,恶狠狠甩开她的手,“他早就该死在十几年前!他就是该死!我不过略施小计,便能送他去死,让他到黄泉下与故人相聚,何不美哉?”

  容娡怒不可遏,一巴掌甩到他的脸上,浑身难以遏制地发抖:“卑鄙小人!”

  贺兰铭的脸被她打的一偏。

  可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走上前把容娡抱进怀里。

  “谢玹死了,容娡。你嫁给我吧。你嫁我为正妃,我会给你万人之上的后位。”

  万人之上的后位。

  以往梦寐以求的权势近在眼前,只要她应下,便可以拥有滔天的权势,不必再为安身立命苦恼。

  可容娡却没有半点喜悦,反而不知怎地,心如刀割,钝痛弥漫。

  她面色发白,心中悲恸,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眼尾一滴一滴砸落,怔愣半晌,忽然用力挣扎。

  见状,贺兰铭脸色一沉,拽着她的双手,蛮横地将她关进一间宫殿,疯疯癫癫地低喃:“你不愿意嫁我?为何不愿?”

  “父皇时日无多,我很快便能继位。你是天命圣女,你的身份能助我……只要你愿意嫁给我……天命从来都是站在我这边的……”

  容娡拼命挣开他,躲他躲得远远的,环膝缩在角落里,心口一阵一阵的抽疼。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始终萦绕在她的心头,使得她不由自主的抽泣。

  容娡有些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是在为谢玹而哭吗?

  她听着贺兰铭的疯话,最初的恐慌过去后,渐渐不再流泪,反而清醒了许多。

  谢玹怎么可能会死。

  贺兰铭一定是在骗她。

  容娡拭去眼尾的泪,沾湿的睫羽脆弱的眨了眨。

  可……

  若是谢玹真的死了呢?

  到那时,没了后路,她又该如何自处?

  她还是得设法保全自己。

  ——

  盛夏转瞬即逝。

  初秋夜,繁星明灭,嵌在浓黑的夜幕之上,像是为光滑的绸布缀满珠石。

  时近拂晓,虫鸣啛喳。

  本应是万籁俱寂的时刻,蜿蜒的道路上,却忽然出现连亘的军队,在月光下严阵以待。

  急促的马蹄声,踏破寂静的夜。

  静昙驾马驶上一处高坡,翘首远眺一阵,扬声向身后的马车禀报道:“君上,还有两日的路程,便到洛阳了。”

  车厢内,传来一声极轻的咳嗽。

  立即有侍从露出关切而担忧的目光,上前等候吩咐。

  片刻后,车厢里的人掀开车帘,露出一张苍白病弱的面庞。

  皎洁如银的月光,幽幽洒落,仿佛在他清峻的眉宇间镀上一层银霜,更显得他俊美不似真人。

  谢玹遥遥望着夜幕,拢紧披在身上的外衫领口,低声吩咐:“再快一些。”

  白芷从洛阳传信给他,容娡一月前被贺兰铭强行带入宫中,福祸不知,朝不保夕。

  他须得再快一些。

  战事初定,匈奴不敌大巍,节节败退。谢玹领兵守住边境的城池,更是将计就计,除去军中细作,解决了对方的主帅,收复十余座城池,逼得匈奴退至关外。

  可战事本应为期三月,强行压在一月内结束,更有奸人暗自作伥,罗织罪名,意欲加害谢玹的性命。

  谢玹虽神机妙算,算准了他们的阴谋,将计就计地设了场计策,躲过万箭穿心的死劫,但为迷惑敌军,他以身涉险,亦受了重伤。

  静昙面露犹豫:“可您身上的伤……”

  随行的韦叔侃也立即劝慰道:“君上,眼下万无一失,便是要讨伐贺兰寅,也不该如此心急。”

  谢玹偏头低咳两声,轻轻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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