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雪时 第132章

作者:南川了了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早在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情意便在心房深处埋下了一棵种子。只是她不愿承认,也不愿去发觉。

  看见他的第一眼,她就觉得自己与他会有一段缘。

  到如今,蓦然回首,方觉情意已长成参天大树,深深植根于她的内心深处。

  谢玹坚定的选择了她这么多次,她理应也该为他做些什么来弥补。

  偷袭者见刺中的是她,极快地收了力道。

  伤口并不深,也没伤到要害,只浅浅划破皮肉,

  但容娡还是不由得“嘶”地吸了口凉气。

  不远处,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的贺兰铮,蓦地失声大喊:“住手!”

  声音惊慌,几近颤抖。

  电光火石间,谢玹杀退亲卫,旋身划开那偷袭者的喉咙,一把扶住容娡,用手去捂她的伤处,声线微微不稳:“没事罢?”

  刺伤容娡的短剑,当啷砸在雪地上。

  容娡摇摇头,想说没事。

  ——然而此时,贺兰铮却踉踉跄跄的走过来,面色苍白如纸,声音濒临崩溃:“剑上有毒!”

  霁雪剑的剑尖迅速抵在他的咽喉上,谢玹压着怒气,眼底狠戾,寒声道:“交出解药,饶你一命。”

  贺兰铮神情仓皇,目露悲色,不住摇头:“……无药可解。”

  容娡的心狠狠一沉,当即手脚发软,几欲站不住。

  她很清楚贺兰铮对她存有情意,若是有解药,当不会藏着不拿给她,应该不是在说谎。

  伤处隐隐作痛,不知是否是错觉,似乎痛的更厉害了。

  若是以往,哪怕是磕破了点皮,容娡也早已大呼小叫,泪眼涟涟地抱住谢玹撒娇,让他哄她了。

  但眼下,她明明心里慌得不行,却苦中作乐的想,贺兰铮如此狡诈,竟胆敢用无药可解的毒暗算谢玹,还好她给挡下了。

  伤口明明很浅,却不知怎地,怎么都止不住血。温热粘稠的血,浸透谢玹冷白的指缝,周遭的空气渐渐染上甜腥的血气。

  谢玹死死的攥住剑柄,用力到指节泛白,一贯空净明淡的脸上,此时出现了一道裂痕,充斥着从未有过的怒火与无措,烧的他的五脏六腑一阵绞痛。

  不该将容娡带来的。

  他眼尾泛着猩红,轻柔的将她揽入怀中,手背上青筋暴起,颤声道:“姣姣,别怕。”

  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

  这一声落下。

  泪水当即涌上了容娡的眼,模糊了容娡的视线。

  惊惶与疼痛如浪涛般涌来,迅速将容娡淹没,压着她如溺水的人般喘不上气。

  她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强忍着泪意,勉强勾起一抹笑,想安慰谢玹不用担心,告诉他自己不害怕。

  可尚未出声,喉间忽然涌出一大股腥甜的血气,毒性开始发作,来不及说些什么,她便不省人事的昏了过去。

  ——

  陷入昏睡后,容娡似乎做了一场梦。

  梦里,弥漫着无边无际的大雾,她孤身一人,立在雾中,似乎要往什么地方去。

  可雾太大,她迷了路,也不记得自己要去哪里了。

  梦境中的容娡,竭尽全力的走啊走,绞尽脑汁的想啊想。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忆起,她要去找一个人,她要带他去吃甜香的酥酪。

  可是,不知为何,一想到他,她的心口便隐隐作痛。

  好奇怪。

  那个人是谁呢?

  浓雾里的容娡,怎么都想不起来,耐心殆尽,变得焦灼,胸口闷痛不已,忍不住在大雾里横冲直撞的跑了起来。

  可她怎么都跑不出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浓雾中忽然走来了一群装束奇怪的人。

  他们捆住容娡,说要杀了她祭神。

  容娡很害怕,害怕哭出声,拼命挣动。

  混乱之中,她听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清磁温冷,像是从前听过无数遍一样。

  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知道他是在唤她。

  听见这声音的一霎,容娡忽然记起,她要找的人是谁了。

  他叫谢玹。

  她要去找谢玹。

  境随心转,漫天弥漫的大雾里,忽然迸出一道极其耀目的金光,劈开无边无际的混沌。

  雾气骤然朝四面八方退去,容娡脚下一空,迅速下坠,失重的恐惧令她的心高高提起,不由得像个溺水的人般伸臂胡乱抓着。

  ——她抓住了一只冰凉的手。

  半梦半醒间,有人掰开她的齿关,往她口中灌入难以下咽的药汁。

  耳边乱嗡嗡的,混着许多她熟悉的不熟悉的声音,它们似乎在说,要醒了。

  容娡从其中分辨出,一个她最想听到的、最动听的声音。

  他死死攥住她的手,从喉咙深处发出低低的呢喃,

  “说好要同枕共穴,你若胆敢死,我定不会放过你……”

  “……容姣姣,孤不准你有事……”

  —

  容娡醒来时,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已经停了。

  窗外新雪初霁,晴光正好,鸟雀啾啼。

  喉咙间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腥甜铁锈味,混杂着一股苦涩的药味。

  她蹙眉,稍微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只感觉胸口稍微有些闷痛,除此之外并无别的不适之处。

  她这一动,伏在榻边的谢玹立刻被惊动,脊背僵直地绷紧,缓缓抬头看向她。

  动作幅度极轻,连鼻息都屏住了,似是怕惊扰什么。

  两人视线交汇。

  他眼眸湿润,定定地望着她,雪净的脸上,错落着压出的红痕,鬓边发丝微乱,整个人不复从前的端方雅正,甚至有几分憔悴。

  容娡瞧了他一阵,忍不住轻笑出声。

  笑过之后,她唏嘘不已,后怕道,“我还以为,再也醒不过来了。”

  谢玹面色微变,倾身抱住她,嗓音低沉:“没事了,毒已经解了。”

  他身上清浅的冷檀香,混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幽幽钻入容娡鼻腔。

  容娡紧紧攥住他的衣袖,窝在他坚实的胸膛前,后知后觉害怕,缓了好一会神,才想起问:“不是说没有解药,怎地解开的?”

  谢玹沉默一瞬。

  容娡心下疑惑,纳闷地看向他。

  谢玹错开视线,眼帘低垂,喉结上下滚了滚,扣住她的后颈,指腹摩挲着她颈侧的肌肤。

  “找到解法了。”

  不待容娡再说什么,他的眼皮向下压了压,倾身去吻她的眉眼,力度温柔而缱绻。

  她心中一软,心房满溢着酸胀的情绪,当即将原本想追问的话抛在脑后,吸了吸鼻子,搂着他的脖颈,往他怀里钻,啄吻他的下颌、唇边。

  “……有一件事,我骗了你。”温存过后,她惴惴不安的开口,“骗过了你。”

  谢玹正凝神给她梳理头发,闻言,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上扬的音调,“嗯?”

  容娡从他怀里爬出来,面对面跪坐在他面前,严肃地板住那张明丽的小脸:“你还记不记得,在云榕寺时,我为你挡过一次剑的事?”

  提到这个,谢玹不知想到什么,眼底黯了黯。

  他自然记得,便点点头。

  容娡咬了下唇瓣:“那是个意外,我本来没想帮你挡,但当时不知怎地,脚底绊了一下……我就顺水推舟的挡下了。”

  她说话时,谢玹面容岑静,始终盯着她看,几乎一眨不眨,像是怕看一眼会少一眼似的。

  待她说完后,他眯了眯眼,眸光粲然清沉,像是能看透她心中所想,沉吟道:“虽为身不由己,可你还是替我挡下了,不是么姣姣?不必太过在意。”

  容娡心里一寻思,也对,顿时展颜一笑。

  “唔……好像还有别的事也骗过你哦!”

  谢玹眉梢微挑,抬手箍住她的腰,神情无奈:“……小骗子。”

  容娡:“哼。”

  谢玹将她揽入怀里,轻吻她的眉心,眼神惆怅,叹息着笑:“可我……爱慕你,又能如何呢。”

  容娡微怔,心房好似被什么轻轻的敲了一下,泛起酸涩又甜蜜的涟漪。

  他知道她骗她,却依然选择爱她。

  她也愿意学着爱他。

  “以后不会了。”

  “好。”

  窗外,不知名的树抽出新芽,日光摇漾。

  冬去春来,春晖渐暖。

  万象更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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