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雪时 第57章

作者:南川了了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她承诺过的,会一直在,会一直陪着他。

  谢玹垂下眼帘。

  睫羽垂落,遮掩眼眸,眉宇间隐有悲悯,眼底却深沉莫辨。

  犹如一尊毫无生气的佛像,慈悲有余,但超然物外,不通人性。

  不知想到什么,他抚在容娡脖颈上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一分。

  容娡敏锐地察觉到,连忙凑上前吻了吻他的唇角。

  她动作亲昵,隐约带着点安抚与讨好之意。

  谢玹木然地看着她,唇角慢慢的、反常的,露出一抹清浅的笑。

  笑里隐有一丝森然的轻讽。

  不知是笑她拙劣的吻技,还是在笑,自己因她破绽百出的哄骗而动容。

  窗外的天色无声无息的沉黯下去。

  谢玹长睫一眨,眼眸泛起波动,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庞:

  “你会与我长相厮守。”

  她说过,她是属于他的。

  便是死,她也得与他的尸骨埋葬在一处,陪在他身旁。

  如此,倒也算允诺她所说的——

  至死不渝,长相厮守。

第45章 沉沦

  容娡浑然不觉谢玹心中所想。

  她悄悄抬眼看谢玹, 只觉得他的神情在暖融的烛火下显得很温柔,眼角眉梢攒着的雪意消融,染了几分案边放着的红梅的昳丽之色。

  此时的他, 像神山之上,一株含雪的寒梅, 晶莹美丽, 近乎妖冶。

  却有一种不容冒犯的凛然神性, 让人生不出半分亵渎的心思。

  容娡偏要去做那个剑走偏锋的犯上者。

  谢玹似乎对她的话有所触动, 才伸出手温柔的摸了她的脸。

  容娡想了想, 凑上前去吻谢玹的唇角, 毫无章法的啃吮一阵。直至听到谢玹的呼吸微微不稳, 才心满意足的松开他,打量他的神情。

  这下,总算染上几分烟火气了。

  见谢玹神情温和,容娡便没细究他方才古怪的言行,只当自己再次哄好了谢玹。

  让他深信不疑,她非他莫属。

  —

  在谢府的日子,日复一日, 循规蹈矩的过去。虽有些一成不变的枯燥, 但比容娡逃亡路上要舒坦太多。

  唯一的变数是谢玹。

  容娡总觉得, 回到洛阳后的他,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她也说不明白, 只直觉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越发让人难以捉摸。

  她心知谢玹并非是她能够掌控的人, 他未必能长久的给她安身立命之所。

  在谢府里住的久了后,她渐渐躲着谢玹, 悄悄为自己相看合适的年轻郎君,留作后路。

  此举对谢玹来说,似乎有些不厚道,容娡也曾在内心激烈的思索良久。

  不过,想到谢玹未必对她有几分情意,他同她亲昵,或许也只是出自于如今的她,对他那样的人来说,有几分新奇。

  母亲同她说过的担忧,并非全然没有道理。

  且不论谢玹这样的身份地位,会不会同世家大族联姻。

  就算他有要娶她的念头——

  日后引诱之事暴露,如若谢氏族老施压,谢玹仕途不顺,未必不会对她生出厌弃之意。

  说不准还会将罪责尽然推到她身上。

  更何况,谢玹虽同她相好,却从未提过半点婚娶之事。

  这样想,似乎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但她没必要吊死在他身上。

  总归她也算是下了血本救过谢玹,如今所作所为,倒也无可厚非。

  除却谢珉外,长房夫人的外甥邢简似乎也颇为合适。只可惜他并不在谢府久居,容娡身边又常有谢玹派来的白蔻与白芷跟着,一时寻不到偶遇的机会,只得暂且作罢。

  —

  谢府有几百仆从,人多的地方,一旦交谈起话,不免要生出些真真假假的流言。

  令容娡意外的是,谢府这样严苛古板的地方,竟也会有人乱嚼舌根。

  谢玹最近有些忙,容娡照常下学后,询问白蔻,知晓谢玹去忙朝政,不在府中,便径直回了晴菡院。

  她正围坐在暖炉前取暖,忽听门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谢兰岫不知从哪个院落回来,惊慌失色的走进门,看见她,面色一缓,抬手将仆从皆斥退,轻手轻脚地掩上门。

  容娡有些奇怪,才要问话,便听谢兰岫低声质问:“姣姣,你同长房那大公子是不是还有来往?”

  这段日子,容娡偷偷同谢玹见面,偶尔回来的晚了,会胡编借口托容励为她遮掩。眼下谢兰岫目光灼灼,她想了想,没有否认,轻轻点头。

  谢兰岫叹息一声:“我就知道。”

  她脸色复杂:“我从前不是说,怎么都想不到谢府里有这样一位人物?今日才有了头绪。”

  容娡若有所思。

  “府中有这样一位公子,却鲜少听那些夫人们提起,我本就有些奇怪。”

  谢兰岫走到门前张望一阵,回来后声音压的更低,“今日路过花苑,不经意听到两个仆妇在说闲话,我悄悄听了几句,这才知道那位郎君命里带煞,一出生便险些将大夫人害死,她们好像还说什么,原来大夫人怀的是双胎,不知为何降生的只有他一个,许是被他克死了……”

  “方士断言他命格凶险,长君险失爱妻,便将他送去寺院养着,不曾张扬,也没取名,待他七八岁时,大夫人养好身子后,才将他接回府中住。不过这位郎君及冠后似乎极少在府中住,最近不知为何回来了。姣姣,依我看,要不然——”

  “阿娘。”

  听到此处,容娡缓慢的眨眨眼,脸色平静地打断了她的话:“你还记得我六岁那年的大旱么?”

  一听这话,谢兰岫的脸色忽地变得惨白,说不出话。

  “那些人为了求雨,捏造了个名头,险些将我烧了祭天。”容娡不甚在意的勾了勾唇角,笑意不达眼底,“我不信这些荒谬的命格论,也不喜这样的言论,阿娘日后还是莫要在我面前提及了。”

  顿了顿,她站起身,叮嘱道:“这里是谢府,不是容府。阿娘教导过我的,要谨言慎行,方才那些话,日后还是不要提及为好。”

  谢兰岫惨白着脸,望着不知不觉间同自己一般高的的女儿,在一刹那,没由来的,自心底感到一股冷淡的疏离。

  和一种,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下一瞬,容娡敛去所有外露的情绪,乖顺的冲她笑了笑,柔声问:“阿娘看见那仆妇的模样衣着了么?”

  谢兰岫脊背一松:“我没大在意,只记得有一人似乎穿着血青的夹袄……哦,对了,嘴唇上好像有个胎记。”

  这便足够了。

  容娡笑着对她说了些安抚的话,待谢兰岫恢复如常,便抬足往外走。

  谢兰岫在身后问:“姣姣,你干嘛去?”

  容娡转过头,温和一笑:“阿娘宽心,随意转转啦。”

  迈出门后,她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半点笑意也无。

  “白蔻,白芷。”

  白蔻与白芷依言走近。

  瞧见她的神情,二人双双不禁一怔,旋即话多的白芷轻笑道:“人人皆说有情人相似,我原先不信,如今瞧着娘子的神情,与君上当真有几分相像,唬了我一跳。”

  容娡摸摸脸,敷衍一笑。

  “随我去拿两个人。”

  她自诩不是什么好脾性的人。

  虽然自己费尽心思,不过是在利用谢玹。

  但,她看不得别人对他哪怕是有半点诋毁。

  这人毕竟是,从初见开始,便将她自危难之中拯救出来的——

  高居神坛之上的神明。

  容娡此举虽意在惩戒出气,但同样抱有私心。

  如今她与谢玹之间的相处不温不火,没什么进展,她也是想趁机试探谢玹对她的情意。

  眼下,谢玹依旧是能给她庇佑的最佳人选。

  如果有可能——

  她想让他在神坛上,便对她心生爱意。

  —

  天色渐晚,暮色四合,暖阁里的光线有些昏暗。

  侍从依次点燃灯盏,昏黄的光线里,谢玹穿着一身白衣,犹如一抹未曾消融的雪。

  他端坐如松,沉默地听贺兰铖倒苦水。

  “父皇越发迷糊,将那些烂摊子朝政丢给我,我真是半点也不想管。你说他就不能立个储君么?我既不为长也不是嫡出,那些皇兄皇弟却因此事处处给我使绊子。你前些日子不在不知道,父皇说让我代理朝政时,大皇兄看我那眼神,简直要把我原地杀咯……”

  谢玹满脸平静,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淡声道:“无为自化。”

  贺兰铖长长吐出一口气。

  “无为……谢云玠,你是不知道,如今朝中世家鼎立,哪有半分容我治理的空间。不过前些日子各州郡新选拔出一些大中正,似乎有一些可用之才。”

  谢玹摩挲着茶盏:“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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