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雪时 第65章

作者:南川了了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只要,她依旧愿意用甜言蜜语讨好他,他可以既往不咎,不追究她的见异思迁、朝三暮四。

  可,不等他走到晴菡院,便在路过梅园时,见到了容娡。

  红梅映雪,幽香扑鼻。

  容娡裹着藕荷色的鹤氅,站在花丛间,日光映在她身上,她长睫轻颤,折射着金光,整个人无比娇美动人,像是行走在花间的精魅,令人不禁感到悦目娱心。

  ——如果她身边没有谢珉的话。

  谢珉望着她,面颊晕红,折下一朵红梅,小心翼翼地对着她的发髻比划。

  容娡娇笑出声,隔着衣袖拽住他的手腕,教他簪花。

  谢珉脸上红意更甚。

  谢玹远远望着他们,木然的伫立着。

  他听到容娡柔声道:“……从前我的确因长公子的照拂,对他心怀爱慕,不过经此之后,我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如今只心悦玉安哥哥一人,对谢玹已无情意。待婚事定下后……”

  她怎么敢,唤别人哥哥。

  她怎么敢,说她对他已无情意。

  是她先来招惹他的。

  她惹他动了念。

  可先放弃的也是她,另觅他人的也是她。

  凭什么……

  凭什么她能轻而易举的撩拨他的心,却又想轻飘飘的全身而退。

  她,休,想。

  休想脱离他的掌控。

  他绝不会准许。

第51章 端倪

  谢玹的双腿仿佛灌了铅, 令他一动不能动,如同一尊石像般僵在原地,沉默地望着容娡同别人举止亲昵。

  谢珉安分守己, 恪守家规,哪怕是以往魂牵梦萦的画中人就在眼前, 言行仍旧循规蹈矩, 其实并未有出格的举动。

  但落入谢玹眼中, 他二人只是站在一处, 便就是没由来的扎眼。

  以至于恍惚间, 他竟生出几分身上的鞭痕裂开的疼痛感, 细密的痛觉顺着血液, 牵扯着他的心房也泛起几丝古怪的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梅园里蓦地起了一阵风。

  轻风拂动花枝,朱砂般的梅花瓣纷飞,容娡下意识地抬眼看去,发现了谢玹的存在。

  他如同一抹新雪一般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甚至,比他身侧洁白的雪,还要多出几分圣洁的神性。

  容娡隔着伸展的梅花枝, 望着神姿高砌的他, 恍若隔世。

  这人实在生了一张过于优越的皮相。

  容娡不禁有一瞬间的怔忪, 但很快她便回过神来,掐着自己的手心, 心虚不已。

  不知她随口哄骗人的假话, 谢玹有没有听到, 听到了多少。

  罢了。

  总归谢玹德行高洁, 便是让他尽数听到又如何?

  他那样冷心冷性的人,绝不会多费口舌揭穿她, 更不会因这种微不足道的事同她计较。

  许是察觉到她投去的目光,谢玹低声点她的名:“容娡。”

  嗓音磁冷。

  容娡身旁的谢珉听到这一声,脸色一白,抬手扯住了她的衣袖,几乎是哀求道:“别过去……”

  他话语间的患得患失之意,实在太过明显,以至于容娡都不禁有些感慨,谢珉实在是太好拿捏。

  她隔着衣料拍拍谢珉的胳膊,眸光轻闪,不知是在安抚他,还是在安抚自己,只轻声道:“……我去与他早些说清也好。”

  谢珉望着她白皙的面庞,迟疑着慢慢松开手。

  容娡抬手拢了拢身上的鹤氅,挪着莲步走到谢玹面前,盈盈一礼。

  “郎君,别来无恙。”

  她不唤他哥哥了。

  谢玹面容无波,然而听着她冷淡疏离的称呼,胸腔里却搅动出一股掺杂着血腥的戾气。

  他淡淡的应下她这一句问候,眉眼低垂,深深望着她。

  不及他斟酌着要问她些什么,容娡乖顺的低着头,却先他一步开口,用他熟悉的甜润语气,说出无比薄情的话语。

  “往先种种,是我行为不端,有所逾矩,轻浮了郎君,连累了您的名誉。眼下我已看清自己的身份,自知人微言卑,不敢再痴心妄想,污了郎君美名。如今我对郎君并无情意,谨遵长辈之命,不敢再牵连您的清誉。日后……就此两清。”

  就此两清。

  她说的轻巧。

  谢玹默不作声的听完,须臾,眼睫轻颤,抖落一圈清冷的金光。

  “族老与父亲威迫你了?”

  “长君仁心宽厚,族老颐性养寿,不曾为难于我。”

  谢玹微抿薄唇,良久不语。

  容娡垂着眼帘,又是盈盈一礼,便欲转身离去。

  谢玹目光微动,忽地伸手攥住容娡的手腕。

  他手上的力气有些大,硌得容娡腕骨生疼,她不禁紧蹙眉尖,略带不耐的看向他。

  “为什么?”

  他问的没头没尾,但容娡何其熟悉他,几乎不用想便明白他的意思。

  闻言她神情一松,目光轻飘飘滑过他的手:“郎君就当我是,心志不坚、见异思迁罢。”

  “——郎君的手怎么了?”

  不对。

  谢玹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她,没有应声,敏锐地察觉出一丝古怪。

  即便容娡薄情寡义,心志不坚,也不该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改变对他的心意。

  她以前分明言之凿凿,说她心悦他,想方设法得到他。

  眼下一经波折,却如此轻易的想要同他两清,似乎有悖常理。

  除非……

  除非,她一直以来都是在哄骗他。

  谢玹眸若深潭,衡量一番,慢慢松开攫住容娡手腕的那只手。

  梅花枝上的雪簌簌颤落,谢珉拨开花枝,疾步走过来,语气生硬的问安:“长兄。”

  行礼时,他不动声色地将容娡挡在身后。

  谢玹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

  然而,他眼角的余光瞥着与他隔着一人的容娡,心里却不由自主的烧起一团阴冷的妒火,烧的他的额角突突急跳,喉间发紧。

  他默不作声的攥紧衣袖之下的手。

  谢珉当着他的面,关切的打量着容娡,见她毫发无损,松了一口气,隔着衣袖牵住她的手。

  谢玹神情平静,漠然地看着容娡被他牵走。

  他沉默地伫立在原地,望着两人并肩远去的身影,沉吟一番,忽地忆起从前在学堂时,容娡便似乎有要与谢珉暧|昧不清的意思。

  她用假意的眼泪,告诉他自己是为母所迫。

  谢玹其实一直以来,皆有些怀疑她接近自己的心思不纯,并不只是为了他这个人。

  但容娡总是能用行动打消他的疑虑,使得他被她牵动心绪,不由得相信她。

  在那时,更是隐隐窥出一丝古怪的端倪。

  可她信誓旦旦,说即便是死了,也只愿同他长相厮守。

  她说,她只属于他一人。

  多么美妙令人心动的许诺。

  从未有人兑现过。

  谢玹无法不动容。

  更何况,她曾说,从一开始接近他,便是因为对他有情。

  他选择相信她,信了她为自己的行为开脱的话。

  甚至,为了使她不必为难,也为了自己心中日益渐增的的妄念,便着手谋划娶她。

  可若是,容娡一直以来,皆是在骗他呢?

  倘若她从未心悦他——

  倘若,她一开始接近他的图谋,并不是因为爱慕他,而是如那只狐狸一般,所求的只是他的身外之物呢?

  如此以来,她极快的改变对他的心意,迫切的另觅他人,似乎便合乎情理,能够说的通了。

  谢玹紧抿着唇,神情淡漠。睫羽下的眼神却阒然无声的,一寸一寸沉冷下去,犹如被夜色吞并的冰面,幽邃冷深。

  胸腔中骤然掀起惊涛骇浪,拍打着他的心绪,凶戾地撕扯着他脑中的弦。

  谢玹的鼻息有些不稳,他猛地转过身,欲要命人着手去查。

  背后的伤口,却偏偏在此时不合时宜的撕扯出疼痛,令他无暇分神,没有注意到身侧的不平的积雪,鞋履踏上去,脚底一滑,险些踉跄着滑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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