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鸿在空
说罢，这耿直的汉子再不愿耽搁，怀揣着一份承诺带着杀人凶手夜奔而去，正是许久以来从未有过的酣畅。
送走老秦，李画枝好似有所感应，在朦胧月色下叫住了赵芥。
“掌柜的可也要离开了？”
“来这里本就是为了赤碣山的事，如今这里也算告一段落了。”赵芥如实相告。
李画枝难掩失落神色，不过还是牵出一个笑容：“那你还回来吗？”
她话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这让赵芥有些无所适从。赵芥并未回她，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只晶莹的琉璃小瓶，里面存着一颗丸药。
正是那日从阿里耶身上找到的“归心丹”。
“这归心丹是我欠你的报酬，无意中拿到了，给你。”赵芥递到李画枝手里。
“谢谢掌柜的。”李画枝虽不见有多少欢喜，还是收下了，眼神中有落寞和不舍。
总之，尽是些赵芥不懂的东西。
见对面之人只是望着自己不说话，赵芥只好冲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未料，还有人等着自己。
莫川谷潜伏在后院里，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拦在赵芥身前。
“掌柜的什么时候动身，我跟你一起？”
“你可知我要去哪里，便要跟我一起？”赵芥觉得好笑。
“我向来说话算数，恩情还没报完怎么能食言呢，掌柜的去哪，伙计便跟着去哪，十分合理！”莫川谷义正言辞。
“我要去瓶山。”
莫川谷只觉得两眼一黑，口中呢喃着“天要亡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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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苦中带甜莫川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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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赵芥要去瓶山的消息,莫某人似乎受了极大的打击，脚下一个趔趄，什么话也没说,脚步虚浮地回了房。
当然是那间柴房,趁着段瑜舟已经被带走了,而殷无央还没来得及过来跟自己抢。
赵芥料定他大概不会跟自己去了，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的殷无央也这样认为。所以心情大好,连那房间也不甚在意了，干脆地去了二楼客房。
第二日一早,几人便要出发了。
司南柏和周依娆依旧在赌气,赵芥也看不懂这二人到底是想不想成亲,愿不愿回家。
“赵掌柜，我要先去趟鹊华楼，不与你同行了。待你见过师父,再做下一步的打算吧。”
司南柏对赵芥交代着,回身找了一圈莫川谷,却未见那人的身影。终是懒得管他,与众人道了再会。
“我们也启程吧。”别过司南柏，殷无央对赵芥说道。
赵芥冲着李画枝点了点头,后者倒是一改昨夜的愁容,依旧是平日里春风满面的模样。
“掌柜的，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照看客栈,等你们回来！”
赵芥并未承诺,也未想着劝她。只交代她万事小心,如若有什么事,可以去安邺城找苏家大管家,道虽然再无苏老爷，但那人还是信得过的。
李画枝递给殷无央一只鼓鼓囊囊的包裹，“掌柜的在外面又没法好好吃饭了，我做了些糕饼肉干，你们路上吃。”
赵芥心头突然涌上一股陌生的暖意，可她习惯性地躲避着，匆匆点点头便要离开，然而刚走出没多远，一个人影从后院里冲了出来。
“怎么没人喊我一声啊！”
莫川谷匆匆披着外袍，脚底生风地追了过来，看上去脸也来不及洗，“掌柜的，等等我啊！”
“你也去？”赵芥停下脚步问他。
“不就是瓶山嘛，我当是什么龙潭虎穴呢！”虽然当事人心里想的是还不如去闯龙潭虎穴。
赵芥没什么意见，但是示意莫川谷把腰带系好。
后者匆匆背过身去一阵忙活，而后突然发现哪里不对，又扭过头来，“等等，你也去？”
这话当然是冲殷无央说的。
“我为朋友，不能袖手旁观。”殷无央说得大义凛然。
“哈，好好好。”莫川谷脸上分明写着“你看我信么”。
“时辰不早了，出发吧。”赵芥抬头看了看日头，催促道。
莫川谷理好衣衫，朝李画枝挥了挥手：“画枝姐姐，等我回来！”
他接着转头望了一眼赵芥，又补上一句，“掌柜的说她也会回来的！”
李画枝将手举得高高地热烈地回应着，脸上绽出个灿烂的笑容，一如今日的阳光一般明媚。
三人行了百步远，赵芥这才开口说道：“我何时说过会回来？”
“我知道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莫川谷露出一副无赖样，“何况这里也确实值得留恋，谁不喜欢平淡日子的美好呢。”
“世间多得是美好...”赵芥轻声低语，却咽下了后半句，但那与我有何干系呢？
瓶山与赤碣山的距离并不算远，三人买了马匹日夜赶路，不需四日便也到了。
瓶山，正如其名字一般，像一只长颈收口的花瓶。如今站在那瓶口处的山脚，莫川谷肉眼可见地焦虑起来。
比起赤碣山来，这里显得平凡又热闹。面前是个依山而居的小村落，村头的石碑上刻着“平安村”三个大字，几十座茅草房屋虽然破旧简陋，但家家冒着炊烟，满是生活气息。
几个玩闹的孩童跑来跑去，好奇地望着村口多出来的三个人。
“赵姐姐回来了！”个头最高的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兴奋地指着赵芥喊道。其他孩子们便也有样学样，跟着嚷起来。
孩子们的叫喊声很快惊动了大人，系着青灰色头巾的大娘迈着碎步跑了过来。
“呀，还真是你！你身上的伤都好啦？”
“啊...”赵芥一时语塞。
只因为这一声问候，瞬间将她拉回到过去的三年。
从地狱初回人间，重新沾染人气的三年。
莫川谷没想到他们竟然认识赵芥，看来赵芥与自家师父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多些渊源。
“哎！这不是阿鬼吗？你也回来了！”
大娘将赵芥身旁的莫川谷拽到跟前儿仔细瞧了瞧，突然认出来，看上去十分惊喜。
“崔大娘，别...别叫小名...”莫川谷一脸窘态，没想到一切来得这么快。
这名字赵芥从村民口中听到过，却没想到韩先生那个贪玩的小徒弟，正是莫川谷。
村里闻声又出来不少人，拄着拐杖的老爷爷上下端详着莫川谷和赵芥，一拍脑壳恍然大悟道：
“你们一起回来的？我就说嘛！韩先生就是怕阿鬼不回家，给他找了个媳妇儿！”
此话一出赵芥和殷无央两脸震惊，莫川谷震惊中还带着那么点小期待，不过一想到自家师父，心中的小火苗瞬间扑灭了。
“各位伯伯婶子们，我许久未回来了，得赶紧上山了。”莫川谷立刻露出讨喜的笑容，“改天，改天再下来探望你们！”
“那是要赶紧回去，不然你师父又要追着打了，我们可不想听那鬼哭狼嚎的！”众人陈恳地点头，纷纷附和，并以同情的目光看着莫川谷。
莫川谷此时只觉得一种叫脸面的东西荡然无存，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走去，简直不敢看身旁二位。
直至半山腰，一座与山下同款的茅草房屋隐约可见，他才突然停下了脚步。
“掌柜的，待会儿见了师父麻烦你护在我前面。殷少侠方便的话，最好也能帮帮忙。”
索性已经丢过脸了，不能再丢了命，莫川谷破罐子破摔。
赵芥依他所言，率先推开了小院的竹门。
一切还和她走的时候一样，只是春日的这里更加生机勃勃，不被束缚的草木旺盛伸展，甚至绵延到了屋门口。
推开屋门走出来的人也是同款潦草，用木簪随意束着的发髻松散地垂在脑后，花白长须上隐约粘着一颗饭粒。
老者看到赵芥眼睛一亮，然而看到她身后探头探脑的人，又暗了一暗。
“哟，这位少侠有点面生，尊姓大名啊？”
殷无央只当是在说他，立刻恭敬地行了个礼：
“晚辈殷无央。”
然而韩先生一双眼睛只盯着莫川谷，路过殷无央跟前儿的时候倒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虚空一指右手边那散了半截的藤条凳子，道了声“你坐。”
自始至终未移开视线。
莫川谷被他盯得浑身发毛，认命地双膝跪地，“扑通”一声磕了个响头，抬起来的时候脑门儿上还贴着地上的落叶。
“不肖徒儿莫川谷，多年未归家，请师父责罚。”
“从山涧到峡谷，三百圈。”
韩先生言简意赅，跪着的人道了一声“得令”，只来得及望了赵芥一眼，便决然而去了。
目送自家小徒弟离开，韩先生这才转向赵芥。
“关于赤碣山上的事，我已经收到了南柏的传信。他说见到了谷儿，但我没想到他会跟你一起回来。”
韩先生目光如炬，扫过赵芥又扫过殷无央。
“殷无央，我没记错的话做的是杀手生意，为何来我这里啊？”
殷无央还是那套说辞，韩先生听罢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嘱咐道：
“我这里颇为简陋，你也不用拘束，随意找地方安顿吧。”
而赵芥此时已经坐在了那藤条椅子上，还顺手摸了个苹果啃起来。
韩先生看在眼里，笑嘻嘻地坐在了她的对面，小声说道：
“你这一趟回来，倒是更像个人了。”
“本就是人。”赵芥头也不抬，又拿起只梨子。
莫川谷受完罚，已经是三个时辰后了。衣衫湿地像刚从河里捞出来，整个人即将虚脱，看上去确实老老实实下了苦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