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娇色 第32章

作者:李暮夕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相爱相杀 古代言情

  却跟打量着?什么?物件似的,让人不忿的同时,又有些畏惧,那种冷然笃定的眼神只让人感觉到难以言喻的霸道和压迫。有那么?一瞬,只觉得自己格外?渺小,心里胆怯。

  舒梵虽不服,也?不敢直面他?的锋芒,垂着?头更伏低了?些。

  李玄胤笑望着?她,盯着?她好一会儿,嗤了?声:“就这点?出息。”

  舒梵因羞恼而面颊涨红,倔强地不肯吭声。

  “你心里不忿,可又不敢真的跟朕翻脸。”他?淡然一笑,轻而易举就道出了?事情。

  舒梵被戳中心事,面上?不觉显出一丝尴尬,更是羞恼。

  李玄胤朗声笑起来,宽阔的肩膀都被牵动。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走了?下?来,片刻就踱到了?她面前?,抬手就将她捞到怀里,手里的力道是这样不容置疑。

  舒梵睫毛微颤,白皙的面孔有些苍白,抬头时,神色复杂地望着?他?。

  他?伸手抚过她的面颊,叹了?口气,语气却是温和了?许多,倒像是求和:“你还要跟朕置气到什么?时候?已?经一个多月了?,气也?该消了?吧?”

  她向来是吃软不吃硬,他?这样说,她下?意识要怼的话便咽在了?喉咙里,一时怔忡无言。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恁般游刃有余的男人,这会儿倒是一副无可奈何拿她没?办法的模样。半晌,他?松开她,没?好气:“比我这个皇帝还要倔,什么?脾气?”

  舒梵不敢应答,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垂着?头当一只鹌鹑。

  “别以为装傻朕就拿你没?办法。”他?剜她一眼。这会儿实是被她气到了?,没?人能把?他?逼成这样。

  舒梵觉得他?好没?道理,但是转念一想,他?是皇帝,自然不用跟她讲什么?道理。实话往往最戳人心窝子,想到这里,她心里更是难平,像被什么?蛰了?一下?似的。

  气氛又有朝无可回转的余地发展,李玄胤皱眉,适时敛了?神色,转移了?话题:“为什么?想去赈灾?”

  “躲朕?”他?端起茶盏悠然抿了?口。

  舒梵屏住呼吸,头也?不敢抬,声音稚弱:“天灾连年?,我忝居高位享此等?奉养,实在受之有愧,想为黎民?百姓做点?事情。”

  他?不置可否,只低头徐徐饮着?茶,右手略抵着?桌面。

  人端端站在那边,便是如圭如璋的谦谦君子。

  舒梵只瞧一眼便飞快垂下?头,实在不敢跟他?对视。

  “回去吧。”他?闭了?闭眼,将茶盏搁回御案前?。

  舒梵有点?不甘心,但也?知?道他?不让自己去,她在这儿站到天亮都没?用,只得躬身退下?。

  七八月天气最是炎热,因冰鉴在宫内流行开,吃冰果便成了?皇城权贵圈子里的时兴事儿。团宝贪凉,更是一天要吃好多冰果子。

  舒梵不让他?吃他?就开始撒泼,趴在地上?不理睬她。

  “吃这么?多冰果子,你不怕拉肚子吗?你忘了?你上?次拉肚子拉到虚脱的事儿了??”舒梵在他?身旁蹲下?,拿手指戳了?戳他?圆滚滚的小屁股。

  他?不理睬她,噘着?嘴别开头。

  舒梵换了?个方向,站到他?正对面,蹲在地上?跟他?大眼瞪小眼:“不是不让你吃,只是每日吃的不能太多,拉肚子可不是小事情。”

  他?压根不听,嘴里嗷嗷地喊起来,又是啊啊啊啊地吵嚷着?,后来干脆四脚朝天躺在地上?耍无赖。

  舒梵实在是气急了?,干脆不理他?,在旁边喝起了?红豆汤。

  其余人要去搀他?她也?不让:“由着?他?,别管他?。”

  宫人见状都退下?了?。

  舒梵喝着?热乎乎的红豆汤,不时叹息一声,嘴里说着?“真好喝”。

  余光里看到小家伙时不时朝她张望,她假意不搭理他?,盛了?一碗温热的搁在一旁,走了?出去。其实她没?走远,躲在门外?静静等?着?。

  果然,刚出殿门没?多久就看到团宝从地上?爬了?起来,爬到桌上?把?碗扒拉到面前?,喝了?一口红豆汤。

  他?眼睛亮亮的,又喝了?一口。

  “好啊,你竟然偷吃!”她一副捉住了?他?的模样,俏生生站到了?他?面前?。

  团宝被当场抓了?个正着?,眨巴了?两下?眼睛,懵懂地看着?她。

  他?还不知?道什么?叫羞耻呢,这会儿已?经全然忘了?刚才撒泼的事情了?,咯咯笑着?冲进她怀里非要她抱,还死命扒拉着?她的大腿喊“阿娘”。

  舒梵无奈地把?他?抱起来,在怀里掂量了?一下?:“重了?。”

  团宝一直笑着?,趴在她肩膀上?耸动着?屁股,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之后舒梵又喂了?他?一些红豆汤,却也?不敢让他?吃多了?,怕不消化,帮他?揉了?揉小肚子就哄着?他?去睡觉了?。

  团宝睡觉时要人在旁边陪着?,舒梵将两侧垂帘都放了?下?来,待室内光线暗沉后才拍着?他?哄睡。

  他?一开始还没?什么?睡意,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望着?她,笑嘻嘻的,被她瞪一眼还咯咯地笑,手舞足蹈在薄被里翻滚。

  过一会儿他?觉得无聊了?,眼皮开始耷拉着?睡了?过去。

  舒梵帮他?掖好被子,拄着?头靠在一旁休憩。

  她原本替他?打着?扇子,打着?打着?自己也?困得不行,阖上?了?眼帘。

  春蝉进来收果盘,见她靠在床榻边睡着?,要替她盖捡衣服,身后覆下?一道高大的阴影。

  她诧异回头,目光对上?来人的脸,吓得差点?扔了?手里的果盘。

  李玄胤将竖起的食指点?在唇上?,让她噤声。

  春蝉惶恐地点?了?点?头,脑袋乱糟糟地退了?出去。

  李玄胤走到塌旁,将一旁的毯子拾起,细心地替她披上?了?。

  她手里的扇子也?早就遗落在一旁,他?捡起,亲坐一旁慢慢替她打着?。

  舒梵睡梦里蹙起眉,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细长漂亮的眉毛紧紧的皱起来。

  他?伸手要替她抚平,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做到,她后来还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他?扔下?扇子将她抱到怀里,用帕子替她拭去额头的细汗。

  八月底是去南苑避暑行围的日子,舒梵早就命人准备起来。一应事宜都需要她统筹调度,连着?几日累得合不了?眼,终于没?出什么?乱子。

  但由于此次出行人数众多,加之几位藩王进京朝见,随行的队伍比往年?壮大了?无数倍。

  为了?调度和管理,舒梵给不同队伍都编了?号,多少招致了?底下?人不满,尤其是信王和惠王的队伍,好在皇帝坐镇,倒没?闹出什么?乱子。

  几个藩王常年?坐镇边关在外?打仗,体格大多魁伟,京畿营更个个都是好手,一路随着?圣驾沿定河疾驰,不过半日就抵达了?南苑行宫。

  这是前?朝就留下?的皇家园林,依山傍水,占地极广,远远望去皆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葱郁林木。到了?苑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廊腰缦回无不穷极技巧,一花一木皆是风景。

  舒梵安顿了?皇帝到华清台下?榻后,又去下?面处理一应事务。

  几个藩王不是皇帝的叔伯就是有功之臣,不少都骄横得很,极难伺候,轻视女子的也?比比皆是。

  但公然找她麻烦的也?就只有信王。

  “这潇湘馆一听就是女人住的,位置又偏僻,你给本王安排这么?个鬼地方,是瞧不起本王吗?”信王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舒梵不卑不亢地笑道:“王爷此言差矣。‘潇湘’一词始于上?古时期,《山海经·中次十二经》中便说,“澧沅之风,交潇湘之渊,代指湘水,后延伸为湘南一带,更有美好情谊的意思。[1]若说位置偏僻,您就大大地误解了?,从后殿出去便是水台,从那边乘坐竹筏一路往下?漂流可通往各殿,实在是便捷得很。”

  信王没?读过什么?书,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想反驳肚子里又实在没?什么?墨水,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她。

  舒梵松一口气,打发了?这个家伙才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到了?门口见一个护卫打扮的男人抱剑站在廊下?,她怔了?一下?,记忆里似乎没?有这么?一号人。迟疑间便见那人悠然抬起脸,帽檐下?一张英俊的面孔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笑意宛然,可不就是江照?

  “瞧你这模样,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怎么?,怕我杀了?你替弟兄们报仇吗?”江照徐徐一笑。

  那一刻,舒梵心头真的狠狠跳了?跳,真怕他?下?一秒拔剑架到她脖子上?。

  但她很快就恢复了?理智,冷冷道:“如今你我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何必再?说这些话吓我。你我二人都被人设计,是难兄难弟,你何苦再?苦苦相逼?再?者,我们现在同在一个阵营,杀了?我你能走出这南苑?”

  江照本也?就是随口一说,听她这么?说,微微一笑也?不再?跟她废话,靠在廊下?开始闭目养神。

  舒梵:“我这边不用你守着?,你下?去吧。”

  江照:“我是奉命行事,护你周全。不然你以为我愿意浪费这个时间跟你在这儿墨迹?”

  舒梵被他?气得七窍生烟,转身就进了?门,不再?搭理他?。

  话不投机半句多!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干脆就归降了?李玄胤,如今两人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这话是不假的。江照不是那种没?事找事的人,不会为了?泄愤做一些无谓的事。

  且她事先也?不知?道李玄胤会那样做,他?怪不到她头上?。

  累了?一天,她脑袋沾上?枕头便沉沉睡去。

  到了?下?午她才醒来,春蝉将南苑的一应琐事都禀告给她,舒梵一一点?头,便让她下?去歇息了?。

  春蝉都要走了?,忽然附到她耳边小声道:“守门的那个侍卫是京畿营的吗?长得可真俊啊。听说京畿营的侍卫都是贵胄世家子弟,想必也?是位王侯公子吧?”

  她边说边笑,脸颊红扑扑的,俨然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

  舒梵愣住,手里的刺绣都放下?来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说的是江照那个冷面煞神。

  舒梵看着?她面泛桃花的面颊,欲言又止。

  她与江照认识十多年?了?,对他?的臭脾气可谓了?解得极为透彻。别看长得唇红齿白气质俊雅,眼睛长在头顶上?,一张嘴巴又贱又毒,笑眯眯不动声色地蹦出几句话就能把?人给气死。

  因两人政见不合,他?从小就瞧她不顺眼。

  一开始师父费远是持中立态度的,江照便与他?们日渐疏远,在外?招兵买马,在内不断瓦解笼络漕帮内部?势力,排除异己,渐渐架空费远。

  但他?在漕帮内部?并不是只手遮天的,仍有不少反对他?的分舵,舒梵才能在夹缝中保全自己。否则,他?恐怕早就宰了?她了?吧?

  不知?道那日李玄胤跟他?说了?什么?,他?竟然归降了?瑨朝。只是不知?是真归降,还是卧薪尝胆?

  舒梵心里沉甸甸的,左右为难。

  尽管心里不愿意承认,李玄胤对她而言实在是极为重要的人。

  与团宝、她师父一样重要。

  舒梵翌日一早就去向太皇太后请了?安。

  太后和刘太妃住在行宫的西边,是南苑中最避暑热的地方,四周的宫殿亭阁便都占满了?,几乎是人挤人。太皇太后不喜热闹,便在东边选了?个偏僻的地儿。

  舒梵见日头毒辣便让人在殿宇上?方张了?避荫帘,用废弃的竹竿打下?桩子支撑着?,人在底下?行走,如在浓荫下?乘凉,与西边一般无二。

  “卫姑娘真是巧思,太皇太后畏热,又不便跟那些年?轻人争抢,多亏了?姑娘的细心安排。”孙姑姑笑着?唤人去把?团宝抱来。

  “这是微臣分内之事,姑姑谬赞了?。”

  团宝每日都要午睡,这个点?儿已?经睡着?了?,昏沉沉地趴在宫女的肩上?,两只小手扒拉着?对方是肩膀,似乎生怕被甩下?去似的。

  舒梵连忙将他?抱到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