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娇色 第66章

作者:李暮夕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相爱相杀 古代言情

  “不可能!师父武功高?强,绝对不会被人杀死?!”舒梵颤抖着手握了一下,似乎是要抓住什么,寻得什么安全感,慌乱中抓住了李玄胤的手。

  她蓦的朝他望来,眼神带着祈求和恳切,好似是想要他给她一记定心丸:“玄胤你说。师父他武功高?强,怎么可能出事呢?”

  “舒儿,你冷静一点,人死?不能复生。”李玄胤握着她的手,神情是万分的关切,似隐含不忍,空出的另一手抚上她的面颊,宽慰道,“我?也不相信费先生会出这样的事。”

  眸底厉色一闪,如箭矢般射到刘全面上,“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全摇头叹道:“以费先生的武功,原也不会如此,但他中了毒。”

  “中了毒?”舒梵怔怔从榻上起身,身形已经摇摇欲坠。

  刘全扼腕唏嘘:“你那?些?师父,太狠心了,到底是同帮兄弟,为了除去费先生竟然设下如此毒计。费先生早已不过问漕帮之事,哪怕是不愿反瑨,和他们同流合污,又有什么错?他这样的有志之士,锄强扶弱,却落得如此下场。”

  舒梵站在那?边不言不语,仍不能相信,手脚好似被冻僵了,不能动弹分毫。

  李玄胤将她柔软的身子拥在怀里,怀里的人在发抖,渐渐的有了声音,像是受伤的小兽一样呜呜地抽泣,他一颗心也如撕扯一般。

  可很快,那?颗心裂成了两?半,一半是心痛难当,一半是冷漠决然。

  冥冥中好似有两?个他在头顶冷漠对视,谁也不服谁。

  安慰到后?半夜,李玄胤才从重华宫出来,刘全一路跟着他,垂着头默然不语。回?了紫宸殿,他才叫住他:“你做的很好。”

  刘全更?加惶恐,垂着头在那?边不言语。

  “但还不够干净。”李玄胤坐下,以手支颐,平静地望着案上的烛火。

  良久,刘全才听到他好似喃喃的声音,“明日去传令,太后?久病于榻,于昨夜薨逝,让礼部?拟定谥号;看押七王爷的瞻园失火,七王爷及其亲眷尽皆葬身大火,朕法?外开恩,不再追究他的谋反之罪。”

  刘全身影晃了晃,声音艰涩:“是,奴婢知道怎么做了。”

  “下去吧,让朕一个人静静。”李玄胤闭眼,双手捂住了脸,声音里已满是疲惫。

  瞻园的一场大火,埋葬了他仅剩的亲情,也焚毁了一切不得见天日的秘密。

  刘全率内卫兼监察使谭邵肃清七王爷余党,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半月之后?,一切尘埃落定,皇城内似乎又归于风平浪静。

  李玄胤站在城墙上,任由夜风吹得身上明黄色的大氅猎猎作响,寒意刺骨,却叫人无?比清醒。

  空气里好似有浮动的暗香,让他想起从前,母妃也给他做过香包,虽然那?是因为她要给刘妹妹、七弟带,针脚歪了一个,便?将多出的给了他。可他固执地认为不是那?样,那?只是巧合。

  作为母亲,哪有不爱自己子女?的?

  可倒头来都是假的。

  曾经在高?举屠刀时也万般纠结、不忍,都如一记记耳光响亮地打在他脸上。儿时姜氏模糊的慈影如水中波纹,晃动着破碎,最后?清晰地定格成姜氏死?前狰狞的模样。

  他曾经的那?些?不忍都是笑话,如今都成了蚀骨的恨意。

  手中佩剑“呛”的一声出鞘,手腕翻转,雪亮锋利的宝剑映照着凄冷的月色,倒映出他冷漠阴鸷的脸。

  皇帝盯着剑上的“玄胤”而字,面上再无?波澜。

  “朕有生之年,一定要踏平南楚。”

  平生最恨欺骗、利用。

  什么南楚皇子?什么漕帮?灭了南楚,届时楚民皆为瑨民,还有什么血统之分?

  都是狗屁!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他!

  早在皇帝亮剑的那?一刻,刘全就跪倒在了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远处的几个护卫面面相觑,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纷纷跪了下来,垂着头不敢吭声。

  皇帝将剑插回?剑鞘,容色淡定:“起来吧。”

  刘全这才颤巍巍地站起来,见月亮已经挂在城角,手里的灯笼烛火已经燃到了烛芯,小心翼翼道:“陛下,天寒路冻,还是回?宫吧?”

  “回?吧。”

  见皇帝应允,刘全忙提着灯在前面引路,路过昭华门,皇帝慰问了几句宿卫的将士,在众人或受宠若惊或惶惶不安的神色中离去。刘全又道:“陛下可要去重华宫?”

  他摆了摆手:“天色这么晚了,别去打扰皇后?,回?紫宸殿吧。”

  “是。”刘全忙应承,领着仪仗半道拐了个弯。

  开春之后?,气温不像往常那?样快速回?暖,风中仍带着凛冽寒意。

  这一年实在发生太多事情了,多到费远的事情似乎只是一件小事,转眼间便?无?人再提,可舒梵每每想起还是觉得心痛难当。

  费远于她,亦师亦父,有救命之恩,也曾在抗击党项的战争中鼎力相助她外祖父,后?带她远离战场,悉心照料,又教她兵器武功……舒梵抬手捂住脸,指缝间湿漉漉的。

  但她知道,她不能沉溺于悲伤。

  舒梵抹去眼泪,将压在抽屉里的一封密函取出,再次细细读完,将之凑在火苗上烧了。

  “摆驾,去紫宸殿。”她起身,暗舒一口?气。

  紫宸殿内,皇帝刚刚敷过药,披着件明黄色对襟的袍子在看折子。

  太医扫一眼被刘全收起的被冷汗浸透了大半的里衣,又迟疑地看向他平淡的面色,道:“陛下,虽然箭伤已愈,当时并未及时清理,多少还是落下了病根,若要去根,微臣建议刮骨清创。就算不能根治,也能大大缓解症状,不至于每逢天气不好陛下便?这样疼痛难忍。”

  李玄胤颔首应下:“你去准备吧。”

  “是。”

  待太医下去,李玄胤才道:“别告诉皇后?。”

  刘全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忙垂首应下。

  说曹操曹操就到,舒梵在宫人禀告后?进?入紫宸殿。

  皇帝已经穿好衣裳,端端坐在案几前,看到她便?微笑道:“皇后?怎么过来了?”

  舒梵这趟过来是有要紧事,听他这样问,心里不免游移。

  李玄胤含笑望着她,目光宽厚。

  舒梵想起过去种种,一路走来也有猜忌,但他对她的好不下于相知相爱的平民夫妻。

  她跪下行了一个大礼,在李玄胤愕然的目光里,平声道:“中书?令崔陵谋害我?妹妹,请陛下替我?做主。”

  “崔陵?你妹妹?”李玄胤蹙眉,并不知道这其中的渊源。

  舒梵便?把安氏之事和盘托出。

  他听后?,沉默良久:“凡事得有证据。舒儿,博陵崔氏乃陇中士族,族中不少子弟在朝为官,崔陵是当朝中书?令,亦是国之栋梁,不容丝毫污蔑。”

  舒梵一颗心凉了半截。

  她早该知道的,暂且不论他和崔陵的交情,光是崔陵背后?的势力,就不是她可以轻易撼动的。

  崔陵代表的是陇中士族的利益,并非他一个人。

  “皇后?先起来吧。”李玄胤下了台阶,将她扶起。

  舒梵也不再说了,心里清楚,他不会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死?人去动崔陵。

  心里沉甸甸的,有种悲怆的无?奈。

  那?日皇帝留她用午膳,她推说身体不适回?了重华宫,皇帝也没留她。

  她觐见皇帝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崔陵耳中,且不说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是当朝中书?令,而今的文?臣中,除了裴鸿轩再难有人与他抗衡,他的耳目遍布前朝后?宫也正常。

  此后?她与崔陵愈发摩擦不断,最近的一次便?是承平八年的中秋宴上,两?人明里暗里针锋相对,互不相容。

  皇帝帮谁都不适合,干脆装聋作哑,当做没有听见。

  宴会结束,崔陵从席上离开,和同僚宗晓说笑着绕过御花园,穿到南面的光华门,迎面就见舒梵在春蝉的搀扶下从岔道过来,他笑着拜别宗晓,主动上前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崔大人风度潇潇,如此坦荡,却不知是否做过什么亏心事,皇天在上,神明的眼睛看着呢。难道如此泯灭天良,丝毫不觉得有愧吗?”舒梵心里悲愤交加,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他神色毫不动摇,只微一挑眉:“微臣听不懂娘娘在说什么,娘娘莫不是喝多了?”

  “崔陵!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安氏是不是你杀的?”

  “看来娘娘真是喝多了,都开始说胡话了。微臣家中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话都到这个份上了,他当下也不再虚与委蛇,瞟了她一眼,敛了笑神情讥讽地和她擦肩而过。

  舒梵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如此才明白,她这个皇后?在握有实权的世家大族眼里,确实也不算什么。

第41章 养崽

  中秋过后不?久, 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北边的柔然犯境,镇守雁门关的刘羌不?敌被杀,而?其余将领要么镇守各地要么并无应对柔然的经验, 先后派出两人都折损了。皇帝龙颜大怒, 亲自领兵镇压,命她留守神都。

  留给她的人手里, 文有内阁首辅裴鸿轩,武有东都留守周彦清、羽林卫指挥使李弘平。

  皇帝离京的三日后,长安还算风平浪静。

  可舒梵还是感觉到了不?同?寻常。

  这日晚上, 她秘密去了裴鸿轩府上,一早便通知他,让他召集了相关人员。

  到书房的时候, 周彦清、李弘平等人都在了。

  “娘娘。”众人齐齐下摆。

  “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舒梵抬手制止他们,秀眉紧蹙, 神色没有丝毫的放松。她直截了当问:“崔陵这些日子的动向如何?”

  裴鸿轩和周彦清交换了一个眼神,从贴身?的袖笼中取出一封密笺递与她:“崔陵向来谨慎, 宗晓虽取得他信任, 但?他与沈敬辞密事时从不?让宗晓在侧,总寻着由头将他支走。宗晓怕打?草惊蛇,这些日子一直不?敢妄动,好在终于找到机会?, 从沈敬辞的夫人这儿突破。这是寻得的密笺,我与周大人都看过了。”

  舒梵快速打?开, 凝神端看了会?儿, 神色愈发凝重?。

  裴鸿轩:“想不?到他和陈彪行也?有勾结, 他二人面上不?和,甚至在朝堂中多有口角, 没想到暗地里联系竟这样紧密。陈彪行掌握着皇城近半的禁军,且不?少是抗倭的神策军旧部,甚为悍勇,战力?远不?是其他禁军可比。若是发难,我等手中掌握的兵力?恐不?是对手,当寻万全之策。”

  舒梵一时没有接话,似是喃喃:“当真要兵戎相见?吗?到时候长安城内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仇怨已结,怎可善了?娘娘忘了这些日子崔中书是如何迫害您和太子的吗?日前殿下在华林园险些坠马,而?喂养马匹的正是崔陵远亲,虽咬死是他照料马匹不?周,世上怎有如此凑巧之事?中书侍郎张建又进谗言,让陛下将检校将军(卫然)调离京都,实则为断您与太子臂膀,张建素来唯崔中书马首是瞻,此举又怎能没有他的授意?崔中书暗中勾结朝中大臣,结党营私,又与武将来往如此之密切,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如此步步紧逼,您和太子怎能坐以待毙?若是百年后陛下还在,尚且还能镇住他,说句难听点的,若是陛下有个闪失,不?但?您与太子性命堪忧,我等皆为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裴鸿轩拱手,“娘娘,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啊!”

  周彦清也?忙道:“陛下顾念与崔陵的旧情,又迟迟不?愿舍弃陇中士族的佐翊,然而?,崔陵和宁王来往密切,难保没有二心。他手中有这么强大的兵力?,若是趁着陛下不?在、皇城空虚和远在东阳的宁王里应外合,我们必将腹背受敌。娘娘,请早下决断!”

  李弘平也?道:“崔陵绝非善类,陛下又对外戚颇为忌惮,未尝不?知检校将军是被污蔑,但?仍是将他调去了荆州,崔陵深谙帝心,阴险毒辣又擅钻营,我等防不?胜防,与其任由他不?断剪除我们的羽翼,不?如主动出击!”

  舒梵长叹一口气?:“你们说得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意已决。”

  三人对视一眼,皆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