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暮夕
“微臣慕容陵,见过陛下,冤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跪在地上?行礼。
这一刻,忽然觉得也没那么难受起来。
既然都?做亡国奴了,该吃吃该喝喝,还是别太和自己过不去,重来一次也改变不了什?么,国力太过悬殊了,失败才是常理。
“进来吧。”李玄胤头也未抬,绕到长案后?俯身写?了几个字。
他不开口,慕容陵也不敢开口,垂着头站在下面听令。
约莫过了许久,李玄胤才道:“卿来长安多久了?”
慕容陵迟疑道:“一月有?余。”
“长安如何?”
“繁华盛世、百姓安居,臣心?向往之。”
“可安寝否?”
他的语气不咸不淡甚至听不出什?么波澜,几个问题也像是随口一问、例行慰问似的,慕容陵更摸不准他的意图,心?里愈发不安,又跪了下来:“臣不思楚,长安甚好?,臣吃得好?睡得好?,愿世世代代留在长安。”
头顶毫无?预兆地传来一声轻笑,很低很沉,有?一种说不出的磁性,听来是很好?听的。
慕容陵却觉得头皮发麻,不知道自己这回答是不是说错了。
好?在那日?瑨帝似乎并不想为难他,只简单问了些问题就放他回去了,还赏赐了一些东西。
慕容陵回到府上?时,发现基本所有?有?名?有?姓的旧楚贵族都?到了,一个个翘首以?盼,眼巴巴等着他回来。他刚一踏进门,这帮人就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来,今日?在宣德殿发生了什?么。
他心?里烦躁不堪,觉得这帮人就是在看他的笑话,一个个心?里只想着自己。
“本国公无?碍,你们是不是很失望?”慕容陵挥开楚国夫人和一个赶上?来假意关切的贵族,“一个个的心?里只想着自己。你们这么害怕,干嘛不自己去?”
几人被他训斥地灰头土脸,不少人心?里也有?了不快。
原南楚礼部?尚书张绍如今就忍不住开了口:“国公爷,我们也都?是关心?你,现在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何必发这么大的火?”
潜台词是,你现在也是个阶下囚,又不是楚国国君了还摆什?么皇帝架子,也不嫌埋汰?
慕容陵气得手都?在发抖。
“好?了,别吵了,还不如想想三日?后?的宴会怎么献舞!”周寅烦躁道。
投降称臣后?,不少人都?升官了,只有?他还在原地踏步,甚至连大司马的职位都?没保住,只给封了个闲职,显然瑨朝人才济济,瑨帝并不看重他。
这让他心?里颇为发愁。
他和慕容陵之间的关系现在算是撕破了,根本不想保留什?么体面了。
过去是君臣,现在大家半斤八两,为什?么还要看他的脸色?!
慕容陵险些和他吵起来,憋着一肚子气回了住处。
谁知舒梵也在院子里等他,他原本抑郁的心?情顿时如云开雨霁,笑着上?前:“阿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舒梵一早就得知他被李玄胤召见的事,心?里担忧,这才过来。
但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忧什?么。
以?至于神色有?些惘然,迟疑了很久也没问出口。
慕容陵察觉到她神色有?异,心?里也有?些疑惑。
半晌却听见她道:“瑨帝召见你所为何事?”
慕容陵这才将今日?在宣德殿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舒梵点点头,后?来也不知道要问什?么了,甚至也没关怀他两句就魂不守舍地走了。
慕容陵有?种强烈的直觉,觉得她不是来关切自己的。
可若是不来关心?自己,她眼巴巴赶来问这个干嘛?她不是那些贪生怕死的王公大臣,不会只想着自己。除非……她是想询问那位……
他忽然一凛,继而失笑,觉得自己想多了。
她和那位高高在上?的瑨帝能?有?什?么故旧?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在三日?后?的宴会上?被推翻了。
那日?宴会一反常态地设在瑶台,由内阁首辅裴鸿轩主持,很多王公大臣和内眷都?到了,规格很高,笙歌燕舞美酒佳肴一应俱全。只是,瑨帝没有?出席。
有?人欢喜有?人忧。
忧虑的是想要在瑨帝面前有?所表现的人,无?论是想要加官进爵的王公大臣还是想要得到垂青的南楚女眷,欢喜的就是慕容陵这类得过且过的了。
众人各怀鬼胎,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分?毫。
这位裴大人虽然年轻,处事周到八面玲珑,深得瑨帝信任。
他笑着招呼众人,欣赏完歌舞后?,又邀请他们到花园中观看悬挂着的灯笼灯谜、陈列的一些瑨朝珍品器物古玩,过一会儿?,高台上?开始表演打铁花。
原本晦暗的夜空中炸开火树银花,绚烂到照亮了半座皇城。
舒梵有?些恍然,下意识攥紧了手心?,她曾经也在这里表演过这个节目,当时被李玄胤教训了一顿,说再好?的节目也没有?她的安危重要,下不为例,不然重刑伺候。
她踮起脚尖,软软的小手掰过他冷漠寡清的脸,笑道:“要怎么重刑伺候?大棒伺候吗?”
他怔了一下,都?气笑了:“不知羞耻!”
光影错落,仿佛一滴水落到平静的湖面,泛起圈圈涟漪,梦境就此被打碎,又回到现实?。
舒梵深吸口气,抬头望向高台上?的盛景。
人人面带微笑,欢声笑语不断,愈发显得她心?里寥落不堪。
她就要离开去僻静些的地方,身边的红梅树旁隐约站了个人,枝丫被玄色的衣袍勾缠了一下,回弹的力道将几片花瓣扬洒在地上?。
“多少年了?你觉得他们这铁打得好?吗?”清冷沉醉的声线在她耳边响起。
舒梵背脊僵硬,老半晌才镇定下来,回头去看他。
他在树影下看她,唇边含着笑,头顶是炸开的漫天星火,两人就这样并肩站着,她的呼吸不由屏住。
慕容陵也对打铁花没兴趣,看了会儿?就觉得无?趣,回头寻她,却见她和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不远处一棵梅花树下,如一对璧人。
隔得太远他看不清,当时只是本能?地有?些不快,还以?为是瑨朝某个权臣借此跟她搭讪,走近几步才在几丈外生生停住了脚步。因为他此刻看清了那个男子的侧脸,不是旁人,正?是瑨朝天子——李玄胤。
他噙着笑意,眼底都?是化不开的温柔,和那日?站在玉阶上?高高在上?冰冷睥睨他的男人似乎不是一个人。
他心?里乱得很,直到身边众大臣也发现了皇帝的存在,纷纷下跪行礼,四周呼啦啦跪倒了一片。他被人潮裹挟着,如万千星辰里最不起眼的那一颗,也跟着跪了下去,心?里五味杂陈。
更多的,还是不解和疑惑。
这样的变故,让他对那日?瑨帝在宣德殿召见他的初衷,更多了几分?猜测。
脑子里乱糟糟的,思及瑨帝前后?的态度变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窥探到了什?么,不由打了个寒噤。
第48章 晋江
瑨帝的出现让局面出现了变化。
双方的注意力自然都围绕在他身上, 南楚贵族自然想要穷尽其力获得他的好感?,南楚女眷更觉得惊喜,这位帝王比她们想象中要英俊得很, 甚至是极为俊美。
只是, 瑨朝旧部在其中起到个阻力作用,不?管是瞧不?上这帮亡了国还汲汲营营的, 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双方暗暗的博弈让宴会现场的气?氛变得格外紧张。
舒梵却?觉得无聊,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她不?是重要人员, 离席自然没?有人管,但很快,有人便找到?了她, 请她前往偏殿一叙。
“何人相邀?”
说?是楚国夫人和张乡君。
舒梵过去才发现不?止这两人,还有几个楚国贵族, 七嘴八舌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看到?她,他们的目光明显有了变化?。
显然, 刚才瑨帝的态度让他们有了诸多的联想?。
一人问她是否与瑨帝有旧。
舒梵面不?改色道:“我今日第一次见他。”
这人面色更加古怪, 就?这么欲言又止地望着她。
舒梵感?觉有些不?对?,便听?见他又道:“可方才陛下说?,你是他一个许久未见的故人,你二人交情甚笃, 让我们多多关照你。”
舒梵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没?想?到?他还给她来这出。
几人围着她, 这才说?出了他们的意图, 竟然想?让她献舞去讨好李玄胤。
舒梵用一种鄙夷的目光望着他们, 慕容陵率先开口:“你们能有点?儿骨气?吗?”
一人涨红着脸脸巧言道:“昨日陛下发怒,将吴国那几个大臣都给砍了, 还抄了家,你怎能保证这样的事不?发生在我们身上?怎能如此坐以待毙?”
又说?为了他们的安慰,希望舒梵以大局为重。
舒梵只觉得荒诞,冷笑一声就?走?了,根本懒得搭理他。
谁知翌日慕容陵又被?召去了紫宸殿,留了两个时辰才回来。
他回来后也没?说?什么,只是脸色不?太好看,舒梵问他他也不?肯说?。
舒梵这日便到?门?口,对?看守的一个羽林卫说?她要见李玄胤。
对?方一脸尴尬,说?他没?有权限办到?这样的事情。
卫舒梵说?:“你定会有办法的。”
她一早就?认出来了,这些人都是李玄胤的亲卫,当年她就?认识。
对?方虽然一脸为难,但是不?到?一刻钟门?口就?停了一辆马车,为首迎接她的正是刘全,挥着拂尘很是欣喜,忙请她上了马车。
舒梵的脸色委实不?太好,总感?觉是掉入了陷阱,可怎么问慕容陵他都不?肯说?,脸色难看。
她只能去问李玄胤。
到?了内殿,已经是黄昏时分,舒梵踩着油润的金砖地进了门?。甫一踏进殿门?就?轰然合上了,这让她心里莫名生出一丝不?安。但此时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
内殿,明黄纱帐后。
皇帝白玉般的面容上已有醉意,一双深邃的凤目仍是清明,凛冽如刃,就?那么笃笃望着她。
本该是兴师问罪的人,这会儿她的话却?像是梗在了喉咙里,怎么都出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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