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第一凶剑 第15章

作者:饭团桃子控 标签: 古代言情

  “因为这章我曾经在师父这边看过,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是皇城司张春庭大人的私章。”

  “不刻,我全家当晚就得死;刻了,日后出了事皇城司找上门来,我还得死。所以我便刻了章,但是故意装作不知道师父留下的暗门,刻了一个外行人一眼看过去便觉得一模一样的章。”

  “这几日我寝食难安,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灾难何时降临,到现在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

  顾甚微眸光一动,“伱可还记得来人有何特征?”

  李云书重重点了点头,“我记得,他穿着皇城司的衣袍,使的是长剑,在他的脸上还戴了一个十分古怪的面具。像什么呢?”

  李云书琢磨了一下,肯定地说道,“像飞雀,像是一只飞雀的头!”

第24章 飞雀图纹

  顾甚微心中一颤,呼吸微微有些急促起来,她顺着李云书的话重复道:“飞雀么?”

  李云书被顾甚微这般一质疑,瞬间又有些不确定了。

  他抿了抿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唇,解释道,“我喜欢在半夜里刻章,咱们这个流派讲究的乃是一气呵成,夜深人静的时候不容易被人打扰。”

  “当时差不多子时了,妻儿都已经熄灯歇下,突然有一柄长剑搁在了我的脖颈上。”

  李云书说着,偏过头去,指了指自己脖间的伤口。一线宽,黑漆漆的已经结了痂。

  “我家娘子怕灯不够亮,让我早早的瞎了眼,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是屋子里多放几面镜子,夜里能亮堂一些,于是在我桌案正对着的博古架子,还有屏风等地方,塞了好几面铜镜。”

  “剑架在脖子上,那人站在我身后,其实一直都没有露面,我是从那铜镜里头瞧见他的脸的。”

  顾甚微听到这里,打断了李云书的话,“那个人瞧不见博古架子上的铜镜么?”

  这边李云书还没有说话,贾大师便急忙解释道,“这兔崽子平日里做事情就是杂乱无章的,他那书房几乎没有下脚之地。”

  “旁人的博古架子上都是一格摆放一个珍品,他那是见缝插针儿一通胡塞。去过的人都能作证的,别说铜镜了,就是一口咸菜缸子放里头,除了他旁人都找不出来。”

  顾甚微想起贾大师铺头堆着的那堆杂乱无章的石头,勉强信了一二。

  可能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你接着说。”

  李云书点了点头,战战兢兢地说开了去,“也正是因为是在铜镜里头瞧见的,所以我只瞧得一个模糊的大概,隐约觉得是一只雀头。”

  他说着,肯定地说道,“不是咱们平时刻的,或者衣物上绣那种吉祥凤雀纹,鸟兽侧身而立,昂首挺胸尾羽清晰的那种。就是一个鸟头。”

  他说着,四下里看了看,没有瞧见纸张,便腾的一下站了起身,手往师父怀中一抽,抽出一卷画册来,他将那画册翻过来,露出了背面。

  不顾贾大人惊恐的模样,又在自己袖袋里掏了掏,掏出了一只小娘子用来画眉的眉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我记得就是这样的,两只黑黝黝的大眼睛,特别圆。那鼻梁处画着横纹,光看面具像是画的一個扑腾蛾子。可如果这两个眼睛的窟窿洞里有了一双人眼珠子。”

  “就像极了山野中的麻雀!我年幼之时,到了冬日里经常捉雀儿吃,对它们再熟悉不过了。我觉得就是麻雀。”

  顾甚微看了那画卷一眼,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嘴唇轻颤,却是什么都没有说,而是将那画卷好好卷了起来。

  这反面一卷,瞧见上头不堪入目的内容,顾甚微无语地横了贾大师一眼,又随手在这屋中抽了一个布包袱,将那东西包了起来,捆在了自己身上。

  贾大师老脸通红,恨不得寻个地缝将自己给埋进去。

  他刚想解释一二,就听到顾甚微抛下了一句惊天之雷,“那你为什么没有被灭口呢?”

  皇城司可不是什么良善人,暗杀监视善后这种事情,才是他们的日常职责。

  直到张春寒崛起,皇城司才有了嚣张跋扈,招摇撞市这种景象。

  凶手为什么不杀死李云书,用以避免今日的局面?

  他还穿着皇城司的衣衫,戴着容易让人印象深刻的面具,这不符合一个经验老道的杀手的做法。

  穿皇城司的衣袍,她还能够勉强理解。

  毕竟当查案人查到李云书头上的时候,丁杨十有八九已经暴露了,张春庭知晓了皇城司有内鬼。

  可是“飞雀”面具呢?

  是那个人疏忽大意,没有发现李云书从铜镜中瞧见了他的脸。

  还是说,他发现了,却故意留下了李云书这个活口,他本来就是想要通过李云书的嘴,让人看到那个“飞雀”面具。

  是想要栽赃陷害?

  还是要故意试探某些人?或者引着某些人去调查“飞雀”呢?

  顾甚微不觉得这个局是在针对她自己,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就算是剑术超凡凶名在外,但还是根本就没有走到那些大人物的眼中。

  甚至,张春庭都没有让她拥有完全属于她的部下。

  那么,很有可能,不是针对张春庭,就是她身边的铁头御史韩时宴。

  顾甚微捋清了自己的思路,目光灼灼地看向了李云书。

  李云书瞬间慌了神,他急忙摆手,“我句句属实,可不是什么细作之类的。我刻好了印章,正以为自己就要被灭口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我家娘子在门口敲门。”

  “我当时人都快吓傻了,心想着这傻婆娘怎么还往人家剑口上撞。可是那人却是收了剑,拿了东西就翻窗走了。到现在我也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他留下了我们夫妻两条狗命。”

  “可我晓得,我们一定是摊上大事了。今日师父叫我们过来,没有说是同皇城司有关的事,不然的话,我是一万个不敢来的。我都已经定好了船,准备拖家带口一起南下去的……”

  李云书说着,眼泪婆娑地看了贾大师一眼。

  他这两日都在疯狂的整理家产,装箱上船,想着此去一别,余生未必能再见。一大早听到师父传唤,便特意重金收了师父最喜爱的画册,想着就当是尽孝了。

  他想着自己逃了,就算有人拿来问师父,师父定然会替他隐瞒一二……

  万万没有想到……

  “除了衣袍同面具之外,那人有什么特征么?比如说身量有多高?握着剑的手上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疤痕,他既然同你说了话,那你应该能听出是男声还是女声。”

  “还有他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时人喜好熏香,衣物都通常会有味道。”

  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吭声的韩时宴突然插话问道。

  那李云书瞧见韩时宴,明显心情没有那般紧张,他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我没有闻到什么味道,也不记得有什么疤痕了。至于声音,听着应该是个男人的声音。”

  “我不敢回头,也不知道那人有多高……”

  他那个高字还没有说完,就感觉一柄长剑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他先前为了画那个雀鸟面具的图样,坐在凳子上,这会儿身后突然多了一柄剑,瞬间让他汗毛战栗起来,这情形简直同那日夜里一模一样。

  同样是长剑,同样是皇城司的衣袍……

  “别动,不然把你脑袋割了我可是不管的”,顾甚微说着,瞄着他脖子间留下的那道结痂的口子,摆放好了剑的幅度,“如果你书房的椅子同这个没有什么不同的话,那人应该比我高。”

  “身量越高的人,拿剑架脖子的时候,划出的伤口就会越倾斜,反之矮一些的,就会越平缓。”

  “嗯,这个人应该同韩时宴你差不离高。”

  顾甚微说着,心道可惜,皇城司里几乎都是男人,因为多数都有功夫在身的缘故,像韩时宴这种身量的人那是多如牛毛,算不得什么线索。

  她想着,摸了摸身上的包袱袋子。

  李云书画的这鸟雀面具图案,她曾经见过。

第25章 第一枚棋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日午后,升腾的热气蒸得人汗如雨下。

  她手中的大蒲扇扇出了残影,也丝毫没有体会到“心静自然凉”的真谛。

  母亲身怀六甲在屋中歇晌,她一个人百无聊赖便进了父亲顾右年的书房闲逛,澄明院里只住着他们一家三口,不用遵守顾家苛责的规矩。

  她躺在那把太师椅上,可劲儿地摇着大蒲扇,将桌案上一张泛黄的纸吹落了下去。

  彼时她年纪尚小,正是贪玩之时,一个倒挂金钟脚钩在了椅背上,整个人栽了下去,入目的便是一张像是淬了毒的飞雀眼睛。

  她被吓了一大跳,慌忙起身,迎面直接撞到了桌子底上,发出了嘭的一声巨响,吵醒了所有的人。

  鼻子被撞在桌底上,流了好多血,她伸手想要去擦,可血滴了下来,落在了那只飞雀的翎羽上,浸透了纸背。

  那画远比李云书在铜镜中瞧见的模糊飞雀要清晰许多,明明只是简化了的些许纹路,可她就是觉得,像是有一只飞雀用世上最恶毒的眼神死死盯着她。

  趁她不备便会突破纸面,直冲出来啄吓人眼。

  这件事她记了许久,只不过后来家中发生接连的变故,便同她所有的温馨的不温馨的童年回忆一起,被她封尘在了脑海里。

  父亲书房里的飞雀,封太子大典上玉玺变成的飞雀,还有如今出现的戴着飞雀面具的幕后之人……

  命运像是在多年之前,便拉开了一张巨大的网,将他们所有的人一网打尽。

  她的父亲顾右年,会不会当真是飞雀案的主谋?

  顾甚微不敢细想,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将身上的包袱系紧了一些。

  她瞥了那李云书一眼,“开封府的吴江马上会寻过来,你将同我们说的话,再同他说一遍,让他给你写供词。如若需要,他会保护你。”

  顾甚微说着,不等屋子里的人反应,一把抓住韩时宴的胳膊,纵身一跃从窗户口飞了出去。

  屋子里一下子落针可闻。

  过了好好一会儿,那李云书方才回过神来,期期艾艾的看向了贾大师,“师父,您尽可说不知是谁所为,作甚将徒儿架在火上烤?我死不足惜,我那孩儿是个读书的料子,他日后指不定能做官去。”

  贾大师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戒指一扔。

  他这会儿哪里还有半分激动的样子,眼中全是悲哀,“你以为我不说,你的师兄弟们不说,御史台同皇城司的就查不到你的头上了么?”

  “谁是我们的伯乐?那双慧眼当年能从泥沙里发现我们,现在就能从那封信上,看出是咱们谁的手笔。”

  “逃?天大地大你又能够逃到哪里去?你尚未下江南,只要他们想,那漕运上的拦路虎早就等着你了。就算你到了江南又如何?想想沧浪山……”

  贾大师说着,伸出手来,摸了摸李云书的头顶。

  李云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家那祖坟冒的哪里是青烟,冒的分明就是晦气!我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他们神仙打架便打架,作甚要将我们这种本就在泥泞里的人,再往死里踩!”

  其他人都没有说话,任由他哭嚎起来。

  那头吴江一脑袋扎进来,瞧见这场景吓了一跳,“嚎什么?就你这中气,你家祖坟接下来五十年都容不下你啊!可有得活呢!”

  ……

  站在巷子后头的顾甚微听着吴江的声音,想着他果然追来了,满意地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