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第一凶剑 第33章

作者:饭团桃子控 标签: 古代言情

  他的眼泪一下子掉落了下来。

  他拿起一颗,却是没有放到自己嘴中,而是塞给了褚良辰。

  “去岁冬日,我的病一下子加重了。屋漏偏逢连夜雨,外头风声一下紧了起来,有人重提飞雀案。之前三年一直无事,我便放松了警惕,还帮着不少人写过书信。”

  “良辰哥哥决定带我离开汴京先避避风头……”

  褚良辰听到这里,接过了王景的话头,“要离开这里,就得先治小景,等他情况好一些,然后我们再买上一些保宁丸。于是我去雾伞当掉了小景的玉如意。”

  那玉如意并不是什么稀奇样式,不会被人联想到王景的身份。

  “我拿着玉如意的钱,给小景买了药,他好些了,我便将他藏在了地窖当中,对外便说他已经死了。然后我打算再赚一笔钱,就离开。我去寻了蒋老,想要他给我寻一些来钱多的狠活。”

  褚良辰说着握了握拳,来钱多的自然不是卖苦力,而是杀人越货的勾当。

  蒋老就像是一个掮客,做着不干不净的江湖买卖。

  “不过蒋老同我说没有合适的。我那段时日经常在永安桥附近徘徊,想着要怎么去汤太医家中弄到药。我听闻汤二郎性子古怪,遇到合眼缘的人他就不收药钱。”

  “老实说”,褚良辰说着,一脸惭愧,“老实说我当时存了实在赚不到钱就去偷的心思。”

  “那天下午,我就是在永安桥上遇到了那个人。她戴着帷帽,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姑娘,她给了我一锭金子,让我夜里潜在永安河中杀死王全,拿走他身上的那封信。”

  “虽然她是富贵人家小娘子的打扮,但是她递金子给我的时候,我瞧见她手上有茧子。她应该是个习武之人。”

  褚良辰说着,看了一眼顾甚微。

  方才她听到王景的身世站起来之后,便一直没有坐下去。

  他想着,又道,“那姑娘身量没有你高,大约到你眼睛的地方。”

  “我在水底摸王全身上信的时候,被汤二郎拽走了脖子上挂着的核桃。我游到了河对岸,按照约定将那封信放到了岸边停靠着的一条画舫上。”

  “画舫上没有人,信我也没有打开。不过因为在水中泡了很久,那封信即便是打开了,里头的内容应该已经了。”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

  褚良辰说着,看向了王景,王景恍然大悟,在自己的怀中掏了掏,掏出了一锭金子来,“回去之后,我发现了那锭金子有问题,深知大难临头,才弄出了假死这件事……”

第55章 沉河黄金

  什么叫做金子有问题?

  顾甚微心头一跳,她入这汴京城满打满算不过几日光景,砸她脑门上的死人比过的日子还多!

  又不是摊煎饼怎么就一块接着一块,这块还没有吃完,下一块便怼嘴里了?

  她想着,接过那锭金子在手中颠了颠,又在手中翻开了几下。

  那金子成色极佳,两头状似斧头刃,中间留着一小细腰儿,扁平扁平的。上头的铭文有些被划花了看不大清,依稀可见盛和二十六年……扬州……六两正。

  “这是官银”,顾甚微肯定的说道,她想着方才褚良辰的话,神色微变。

  又将那金锭在手中颠了颠,走到了那火把跟前仔细验看了一遍,心中有了猜想。

  “盛和二十六年,扬州用官船押送税银走运河入京都,途中遭遇大雾,导致两条官船相撞沉入河中。那地段水流湍急,很难打捞。当地官员捞了半个月,一无所获,只能不了了之。”

  “你说的大问题,是认为这个金锭,便是当时沉入水底的官银?”

  褚良辰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一定就是当年的沉在水底的官银。”

  他的语气郑重又笃定,“因为盛和二十六年,也就是四年前,我就在运河上帮着捞过那官银。”

  “当时我在水上小有名气,人送外号百河捞。下水之前,官府给我们看过一张画帖,上头便画着那批官银的模样,上头铭文如出一辙。”

  “金锭有两种重量,一种是六两的,还有一种是十二两半。”

  顾甚微若有所思的听着,这官银上头的确是会刻有详细的铭文,写明是哪个年月从何地因何而来的,一锭的重量是多少,清晰明了方便入库。

  “当时下水的水鬼,唯独我一人到了底,看到了船上翻滚下来的那些装银钱的木箱。我打开一箱之后,又立即关上了。”

  褚良辰说着,喉咙里头愈发的干涩。

  便是站在船头的荆厉,都忍不住扭过头来听他说下文,他有预感,这汴京城的天又要被捅出一个窟窿洞了!

  也罢!这天早就成了筛子!

  “那箱笼里头,根本就没有任何一块金子,里头装着全部都是一块一块的大石头。我当时知道天要塌了,不过我不过是个捞东西的,岂敢随意出头?”

  “于是我便随大流说没有下到底,将这事情糊弄了过去。所以那锭金子出现……”

  顾甚微瞬间理解了褚良辰当时瞧见那金锭上头铭文带来的惊悚感。

  金子那么多,盛和到现在有三十年,为什么偏生交到他手中的买命钱,就是那出了事的官金。

  他被选中成为这个刽子手,当真是偶然的么?

  会不会那是当年换走官银的幕后黑手对褚良辰的试探?

  甚至,他根本不用试探,他早就做好了杀人灭口的准备,到那时候再回收那锭金子便可以了。

  “他们能够找到我第一次,就能找到我第二次!我们根本就不能活着离开汴京。所以同小景商量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假死躲在那屋子底下。”

  “等到事态平息,再趁黑偷偷地逃走。今日你们过来,我知晓王全的死被发现了,再不走怕是会被官府抓住,便再也走不了。所以……”

  顾甚微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她料到了躲在地底下的褚良辰会离开,为了一定能够追踪到他,顾甚微还特意拿了那张在屋子里放置了许久的纸钱,交给荆厉。

  那家伙有一个比狗的都灵敏的鼻子,褚良辰一动便可以追踪。

  而且乌漆嘛黑的走水路更加安全,根本不会惊动任何人,那条水渠一头连着永安河,他们在这交界处蹲守,也能够蹲到逃跑的褚良辰。

  果然,一切都如同他所料。

  顾甚微想着,问出了褚良辰的计划中一个巨大的疑点,“你为什么还带着这锭金子,如果这东西如同你所言,那它就是一个催命符。那群人不光是要杀了你,还要收回去这东西。”

  “就算得知了你已经死亡,他们也会到你的住处去搜寻这金锭子,如此岂不是让你们置身于巨大的危险当中?”

  褚良辰能想出死遁局来,就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

  这一点他不可能想不到!

  只能说他想到了,却是不得不如此。

  顾甚微想着那堪比天价的保宁丸,轻叹了一口气,“因为保宁丸?”

  褚良辰有些憨厚地笑了笑,“嗯。我怕我再也赚不回下一块金锭了。”

  坐在一旁嘴中含糖的王景再也忍不住,呜呜呜的哭了起来,“顾姐姐,我求求你,你放我们离开汴京,就当没有抓到过良辰哥哥好不好?就看在,就看在我们都是死里逃生好不好?”

  顾甚微从怀中掏出了一方帕子,扔给了王景,她的眼睛却是一直看着褚良辰。

  “把你的眼泪擦擦。我可以收留王景,给他治病。”

  褚良辰一怔,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冲着顾甚微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多谢大人,小景就拜托给你了。杀人偿命,良辰愿意现在就去死。”

  他说着,手中多了一根针,抬手就准备朝着自己的脖子上猛扎过去,银针触碰到剑鞘,发出了清脆的金属碰撞之声,“现在死,未免太便宜了。你帮我做一件事,就当是我收留王景的报酬。”

  褚良辰夹着银针的手垂了下去,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我都听您的安排。”

  “你杀了王全,按照大雍律,杀人偿命。但立法之制严,而用法之情恕。判了死刑不代表你就会死。”

  顾甚微说着,目光灼灼,“按照往常的案子来看,判死刑者,十者死一。若是刑罚太过严苛,那么就会有那些崇尚人治的文臣上表官家,骂其滥刑。”

  “你若是去开封府自首,十有八九会被判流刑。届时我会替你运作一番,让你去到王景亲族的流放之地。”

  王景听到这里,嘴唇不停地颤抖了起来,她红着眼睛,死命地盯着顾甚微看,连眼睛都舍不得眨,生怕眼前的这闪着金光的少女一瞬间就消失了去,然后他发现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而已。

  “但是,我要你做的事情,并非是去寻找王景的亲人。而是将一个人托付于你,请你在流放路上照顾他一二。”

  “那个人名叫陈神机,是一位弩机匠人。”

第56章 无形的手

  顾甚微想着,轻叹了一口气。

  褚良辰对王景有情有义不假,但是他同样也杀死无辜的王全。这大约是她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安排。

  “陈神机得罪了权贵,路上可能有人会对他不利,你要小心万分。等到了流放地,你的任务便完成了。”

  “到时候你可自行寻找王氏族人,若有消息传递,可告知陈神机,那边自有人照拂。”

  顾甚微说着,朝着船头行去。

  荆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凑到了她耳边,“那瘦子若然如你所料,偷偷划船离开了。我放的那追踪香,味道三个月都不会散去,一定能循香识人。”

  荆厉想着,心中感慨万千。

  “你刚刚一剑下去,我真当你今后该人送外号一剑飙血了,人都那样了,怎么可能会不死?没有想到,你还真给人留了一口气,让他能够回去报信,成为钓大鱼的饵。”

  “不过,大人,您当真要养那个孩子吗?我听说过保宁丸,真不是咱们那点儿俸禄能够养得起的。”

  荆厉说着,犹疑了片刻,“我那里还有一些……”

  他们荆家是制香世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比顾甚微来得轻松一些。

  顾甚微哈哈一笑,同荆厉一并撑起了船,“就等你这句话呢!”

  荆厉脸涨得通红,突然又气呼呼地起来,“大人!你是故意的!褚良辰哪里就能保护陈神机了,指不定杀他的比杀陈神机的还多!”

  船舱里刚刚觉得死去活来的王景,一下子犹如霜打的茄子。

  这话虽然不中听,但是是事实啊,今晚不就有人要杀他们么?

  顾甚微摇了摇头,“杀他是怕他走漏风声,今晚我们去开封府光明正大的走漏风声,将这汴京城闹个天翻地覆,那些人手忙脚乱的,哪里还有心思去封一个已经说完了的嘴呢?”

  荆厉哼了一声,“那陈神机呢?他可是以民杀官,虽然这个官是个贪官,且他有灭门仇恨在,但是你怎么知晓那开封府府尹会让他流放三千里?”

  “又怎么去操作,让他同褚良辰同时离开汴京,去同一个地方?”

  顾甚微在腰间摸了摸,却是摸了个空,她方才想起,适才她已经将自己的梨膏糖连袋子一起给了王景。

  她轻轻的咳嗽了几声,“山人自有妙计。”

  荆厉又哼了一声,在自己的袖袋里掏了掏,掏出了几个桂圆干,没好气的递给了顾甚微。

  “那瘦子见到了你的脸,万一到时候去杀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