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第一凶剑 第40章

作者:饭团桃子控 标签: 古代言情

  ……

  顾甚微打了一个喷嚏,她轻轻揉了揉鼻子,坐在那桌前有一种想要偷偷松松腰带的冲动。

  “如果按照你阿娘说的,是吴江的舅父,也就是开封府尹王一和在中间牵线搭桥,让顾均安娶了福顺公主。那么这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顾甚微吃饱喝足,思绪又回到了重要的案子上。

  韩时宴给了顾甚微一个赞赏的眼神,“虽然我不喜欢皇城司,但是不得不说,顾亲事同我的确是十分的同调。这个问题便是,苏贵妃为什么要放弃韩敬彦,而选择名不见经传的顾家。”

  “自然不会因为他同王一和一样有个大额头,而是有人给苏贵妃分析了利弊,认为在那个时间,福顺公主嫁给顾均安能够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助力。”

  “中宫是先帝给如今的官家挑选的皇后,帝不喜。有了嫡子之后,官家便一门心思的宠爱苏贵妃。”

  “苏贵妃之心昭然若揭,在这种情况之下,平平无奇的顾家究竟拿什么胜过了韩家呢?”

  顾甚微点了点头,她正是这样想的。

  顾家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帮助苏贵妃母子争夺太子之位的本事,苏贵妃为什么要放弃福顺这么好的一枚联姻棋子?

  韩时宴并没有停,他蹙了蹙眉头,语气凝重的说道,“而且,更奇怪的是,王一和平日里同苏贵妃并无往来,他同顾均安也没有什么关系。他是个谁都不得罪的老狐狸,我不能想象,他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第67章 可怕的猜想

  难不成……

  顾甚微心头一颤,她想起就在昭安公主来之前,她还同韩时宴说,父亲身为布衣能够将外祖父一家人从断械案中拉出来,十有八九是同某个大人物做了交易。

  如果这个交易需要付出的代价不止是丧失自由在宫中做护卫呢?

  联想到后来的飞雀案……

  顾甚微摇了摇头,父亲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在乱葬岗逃走之后,她不是没有想过,待她好了便悄悄地摸回汴京,将顾氏一族,将那不能明辨是非的狗皇帝,有一个杀一个有一双杀一双!为父亲报仇雪恨!

  可是她没有选择这条路,就是因为父亲打记事起便同她说什么是侠之大义!

  她若是不分青红皂白的认定凶手然后杀死,同那些人不分青红皂白认为父亲是刺客,又有什么区别呢?

  顾家是顾家,父亲是父亲。

  顾家同王一和背后站着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夺嫡成功的苏贵妃呢?

  ……

  顾甚微镇定下来,忍不住站了起身。

  她再次摇了摇头,方才贪嘴吃得太多,感觉自己轻功都减了一成。

  若换做现在再上了那永安河,便不是轻功水上漂,而是河里来洗脚了。

  她轻咳一声,“咱们两个在这屋子里,便是从秦始皇说到了唐太宗,将脑子抠出来碰了又碰,那也是想不明白的。不如直接去问那王一和。”

  韩时宴深以为意,闭门造的那是纸糊的灵车,上不了路起不了作用。

  “王府尹位高权重,乃是天子心腹重臣。你我二人同他之间的差距,比我这小楼的台阶都多。同他在一张桌上饮茶的是你们皇城使张春庭,甚至是姜太傅。”

  “读书人最是看重清誉,虽然我们有疑虑,但并无证据便证明他有什么问题。”

  “是以,我希望你不要轻举妄动,一来不能胡乱猜忌寒了能吏之心,二来也不便打草惊蛇。”

  韩时宴一脸认真,他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勇敢与莽撞是完全不同的词。

  “如果王府尹是苏贵妃党,那么我们更是要慎之又慎。在东宫稳如泰山之时,便敢压筹码给苏贵妃的人,岂能是简单之辈?苏贵妃能够扳倒中宫嫡子,靠的更加不是运气二字。”

  “正好明日,吴江的五姐姐要出嫁,嫁的便是王府尹的幼子王郁,我们可以借着吴江前去道贺。”

  “届时我会观察宾客,并出言试探。你若信不过我,可在一旁悄悄听着。”

  顾甚微点了点头,朝着窗外看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韩时宴家中这草坪,似乎都变得绿了几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夜行衣,后知后觉的觉得有些不合时宜起来。

  夭寿啊!她穿夜行衣,还抱着韩时宴的糖盒子,再跳窗而逃……

  昭安公主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没有冲着她喊“女贼哪里逃”!

  顾甚微想着,忍不住轻咳了几声,“我既说了信了,又岂会相疑?我一宿未归,十里该担心了,且先回去换个衣衫,明日吴将军再见。”

  她说着,不等韩时宴反应,一把抓起那糖盒子,脚轻点地飞跃而去。

  等韩时宴回过神来追出来,这四面八方已经再也没有影子了。

  春日温暖的阳光照耀在韩时宴的身上,他忍不住抬起头来,朝着先前顾甚微准备跳的那个窗户看了过去,轻轻地喃喃道,“再不相疑么?”

  ……

  桑子巷的清晨格外有生机。

  顾甚微进到院子的时候,十里正站在院中给王景梳头,那孩子头发枯黄,看上去就像是秋日原野上的杂草。

  十里低垂着头,轻轻地划着木梳,嘴中还念念叨叨的,“甚景,一会儿鸡汤炖好了你要多喝一些。我虽然没有跟郎中学过,但是姑娘久病我成医,多少是懂得做些药膳的。”

  “那鸡汤之中放了黄芪党参,还有枸杞桂圆,最是益气。”

  “等中午暖和些了,我带你去请老仵作瞧瞧。姑娘的梨膏糖,你莫要吃了,她那是对症的药。你若是想甜嘴儿,我再单独给你做上一些。”

  王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的声音格外的清脆,听起来像是山间叮咚的泉水。

  “嗯,我不吃。那梨膏糖,比我先前吃的药还苦。”

  天知道他怀着一种感恩的心,将那颗糖小心翼翼的塞进嘴中之后,是一种怎样崩溃的心情。

  什么绝望中的一点甜,这比黄连还苦的东西,为什么要叫梨膏糖!

  “咳咳,臭小子懂什么?我们十里姐姐呼出来的气,那都是甜的。再胡说送你去看老仵作!”

  王景猛地一个激灵,吓得结巴了起来,“看看看什么?仵作!”

  他虽然年纪小,但是仵作他也晓得的,能让仵作瞧的,根本就没有活人,全是死人!

  他想着,神色惊恐的看向了十里,所以温柔耐心像阿娘一样的十里姐姐,炖得那锅汤是给他准备的祭品!

  王景的思绪翻飞,顾甚微却是轻轻地一巴掌落在了他的脑门上。

  “你莫要乱动,等十里给你梳好了头发,我领你去汤太医那里瞧瞧,你这么多年没看了,这保宁丸的药方子指不定该做出一些细微的调整了。”

  王景鼻头一酸,声音一下子变得闷闷了起来,“我若是出门去,怕是会带来麻烦。”

  顾甚微揉了揉他的头发,“没事,我这个人不怕麻烦。”

  她说着,脚步一滑就要进屋去,却是被十里给拦住了。只见她麻利地给王景旋了一个发髻,然后用帕子擦了擦手,方才从身后解下一个新的荷包来递给了顾甚微。

  十里双目圆睁,脸上带了薄怒,哪里还有平日的温柔小意,分明就是动了气。

  “姑娘!这梨膏糖是断然不能少了,日后你莫要塞给甚景吃!”

  顾甚微见她恼了,吐了吐舌头,弯下腰去拱了拱手,又接过那锦袋,从中掏了一颗出来塞入了自己嘴中,一股熟悉的苦涩在口中弥散开来。

  顾甚微嘿嘿一笑,将那锦袋在手中颠了颠,朝着自己的屋中走去。

  十里见状,冲着正在一旁劈柴的车夫张全招了招手,“全叔你去套车,将景哥儿抱上马车,一会儿姑娘要带他瞧郎中去。”

  她吩咐完,跟着顾甚微进了屋子,一脸忧心的替她整起了衣袍。

  “姑娘你昨夜一宿未睡,要不先打个盹儿。甚景瞧病,也不急于一时。”

  她没有问王景是从哪里来的,又为什么要叫顾甚景,姑娘做事自有姑娘的道理。

  顾甚微却是没有应她这个话,“你可还记得,当年我阿娘生弟弟的时候,顾家给请的哪家的郎中,可是姓汤的?”

第68章 汤家兄弟

  十里瞳孔猛地一缩,“姑娘觉得,夫人同小郎君是那一家子畜生给害的?”

  她嘴唇颤抖着,但是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是大管家顾楼去请的,就是姓汤,说是汴京城中有名的妇科圣手。还是拿了顾老爷的拜帖,才请人前来出诊的。不过那郎中进屋去把了脉,便让家中准备后事了。”

  “姑娘赶回来的时候,应该撞见了他,生得白白胖胖的,看上去十分和善,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哥儿背着药箱。”

  顾甚微心中喟叹。

  她母亲左棠当时有孕在身七月有余,父亲一进宫门深似海,也不知道何时能够出来。她本来是想要守在母亲身边寸步不离的,可当时外祖父一家子刚刚才同断械案撇清关系出狱归家。

  虽然信中说是无碍,但是谁不知道那种地方,进去不死都要剐下一层皮来。

  且左家乃是江湖中人,一下子被朝廷抓了,指不定有多少江湖仇家乘机寻上门去。

  因为这事是顾家牵线搭桥做的中人,母亲既是忧心又是愧疚,便使了她随着镖局的车马一并去探望。

  当时她除了觉得顾家规矩多让人烦不甚烦,压根儿没有想过那地方是个龙潭虎穴,都是一家人祖父同祖母还能害了自己的亲孙子去?

  她紧赶慢赶,可还是晚了一步。

  进屋的时候,恰好撞见了郎中出门,紧接着就听到春杏还有十里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左棠同顾右年都是江湖儿女,不喜欢人伺候,因此澄明院中的下人并不多,春杏是左棠身边伺候的大丫鬟。

  “正所谓七活八不活,阿娘刚刚进入八月便见红了,她是习武之人身体远比常人康健许多,怎么就突然难产血崩了……我当时着急见阿娘,没有顾得上细问那郎中。”

  “可昨日查案,我在永安桥附近的汤太医家中听到汤家大郎说话,他说还请见谅,我这弟弟他自幼便是这么疯……这话可太熟悉了,我当时就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

  顾甚微压低了声音,当时韩时宴还有吴江那个大嘴巴都在,她不便询问。

  “后面想来,他生得白白胖胖的,应当就是当日我在大门口撞见正在同顾言之告别的郎中。他当时也说了这么一句话……总不能汴京城里每个人的弟弟都在发疯!”

  按照十里说的,汤大郎当日去问诊,是领着汤二郎一起去的。

  汤二郎那会儿年纪尚小,汤太医十有八九还没有对他感到绝望,还想着用医术挽救挽救他,便让他跟在汤大郎身后背药箱,可他当日在顾家惹祸了。

  所以汤大郎在离开顾家的时候,同她大伯父顾言之说:“还请见谅,我这弟弟他自幼便是这么疯……”

  顾甚微垂了垂眸。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母亲一尸两命存在问题,可顾家除了规矩多,有些不喜左棠乃是江湖人士之外,一切都做得克制又体面,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一直到祖父引着人在乱葬岗上围追堵截她,在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她方才明白。

  有些人的恶,根本是你无法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