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第一凶剑 第70章

作者:饭团桃子控 标签: 古代言情

  顾甚微地手在剑柄上摩挲了几下,轻笑出声。

  “你们家的血脉还挺灵性的,对你无用之时就无,对你有用之时就有。”

  “不过您这样说,实在是过于狭隘,对不起顾家人的格局了。我这哪里叫做毁掉血脉亲人呢?我这分明就是学着您父亲大义灭亲,为我大雍朝铲掉毒瘤啊!”

  “不能说当年顾家人乱葬岗上围杀我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是大义灭亲,人人称赞有文人风骨!现如今我大义灭亲,抓住了您手下养的恶棍,就叫做毁掉宗族了!”

  “您应该现在立即写五千字长篇来赞美我才是!”

  顾甚微说着,啊呀呀了几声,“糟糕,我忘记了,您要是写得出来,也不至于考不中进士,要靠卖女儿赚几两碎银才在顾家待得下去了……”

  “也是,您赚的那些洒满了顾七娘鲜血的钱,全都用来给大房买前程了,轮到您这里了,可不是连买个狗脑子提升一下的钱都没有了!啧啧啧……”

  顾长庚听着,肝胆欲裂。

  他想要暴起冲到顾甚微跟前,却是只动弹了一步,双腿便像是撕裂一般的疼痛……

  堂上的王一和再也忍不住,他啪的一声拍响了惊堂木,“肃静肃静……”

  ……

  从开封府衙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顾甚微面朝太阳,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她初进汴京城的时候,还是凄风苦雨一片寒;这才几日光景,吹到脸上的微风都变得暖洋洋起来。

  在她的身后,那假扮顾七娘的楚刀刀叉着腰,大笑了几声。

  她扭头看向了一旁眼中含泪的杜妈妈,走过去扶住了她,“干娘莫要难过了,七姑娘在天之灵知晓你为她做了这些,一定会感到十分高兴的。她那恶心的一家子人,永远都没有翻身之日了。”

  “等开封府的人去将七姑娘从苏家的坟里头起出来,咱们就给她请个大师,写上一封休书,休掉那该死的苏槐,断掉了那吃人的阴婚。”

  “再请人做上七七四十九日水陆法事,让顾七姑娘早登极乐,下辈子投胎找个疼爱她的好人家。”

  杜妈妈含着泪,她看向了顾甚微,就要跪下去。

  可尚未动作,就被一柄长剑拦住了,“不必如此,我做这些,本也不是为了顾七娘是为了我自己。”

  杜妈妈站了起身,冲着顾甚微福了福身,“十七娘的大恩大德,老奴铭记于心。若非是十七娘相助,老奴这一生只能东躲西藏含恨而终,又何谈让我家姑娘脱离苦海,何谈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老奴说一句大言不惭的话,从七娘的母亲当日眼睁睁地看着七娘被逼死,在老奴心中,我就是七娘的母亲。”

  顾甚微冲着杜妈妈点了点头,认真说道,“您当得起这个母亲。”

  当初离开汴京南下苏州,一边是为了养伤避开汴京城中的人韬光养晦,一边则是在不断的收集顾家的罪证。

  她在调查顾长庚的时候,发现了同样在调查的杜妈妈同楚刀刀。

  她年纪不轻,且又没有功夫傍身,同楚刀刀一块儿在茶馆中卖艺,偷偷地打听汴河上的事。只不过寻常百姓,光是想要好好的活下去都千难万难,更何况是要同官斗?

  顾甚微认出她来的时候,她同乞丐无异。

  别看今日犹如闹剧一般,但实则他们费了很多功夫方才拿到了关于顾家人在漕运上开设赌坊,滥杀无辜的罪证。光是那于有地的尸体,他们都下水了不知多少回,才堪堪摸清了位置。

  然后恰好在今日的关键时刻,让那一具尸体飘浮起来。

  甚至,在此之前,他们都不知道李茆同韦一潮。

  他们查到的人叫做柳常明,他同李茆一样也是在船上开设赌局帮助顾家赚钱的人,而他待的船所属人叫做朱昇。他们一早就已经策反了朱昇,方才李茆指证了顾长庚之后,朱昇又出来加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直到昨天夜里,安慧根据说书人提供的线索,去汴河上抓到了李茆。

  她这才发现,那朱昇同韦一潮竟然是同一个人。

  朱昇这个名字下有三条船,平日赌局里主要由柳常明负责;韦一潮这个名字下有四条船,平日赌局主要由李茆负责。快要天明的时候,安慧过来桑子巷寻她汇报情况。

  长久的准备,同打草惊蛇之后抓住了新蛇加起来,方才有了今日一网打尽的“七条船”。

  是以今日之局她底气十足,就算没有李芸的一通作用,没有李茆的反水指控,她也可以凭借朱昇的证词以及他手中的账册将顾长庚置于死地。

  楚刀刀见杜妈妈又要哭了,赶忙拍了拍她的背。

  她冲着顾甚微抱了抱拳,“大恩不言谢,日后顾凶剑若是有什么需要,刀刀同干娘便是上刀山下油锅都在所不辞。等办好了七娘的事情,我打算领着干娘离开了。到时候再同顾凶剑辞行。”

  她说着一把扶住了杜妈妈,“干娘,顾凶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咱们就不要再耽搁她了。”

  杜妈妈收起了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韩时宴见状,冲着停在路旁的马车招了招手,那车夫瞧着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嘴大白牙,他快速地将马车赶了过来,又冲着顾甚微嘿嘿地笑了起来。

  吴江不在,马车上安静得很。

  韩时宴瞧着,忍不住打破了平静,“吴江按照李茆的说法,领着人去抓赖妈妈了,有了她的证词,顾玉城当年串通她哄骗曹大娘子买凶杀你阿娘的事情,就又多了证据。”

  “顾玉城也好,顾长庚也罢,这一辈子都永无翻身之日了。”

  韩时宴说到这里,忍不住说道,“照这样下去,我觉得我克死一族的名头,很快就要落到顾亲事头上了。”

  顾甚微哈哈一笑,摇了摇头,“那不一样,我这是弄死自己全家,你是弄死别人全家,还是你比较可怕。”

  韩时宴一怔,在心中默默补充道,他是弄死未过门妻子的全家。

  他想着,轻咳了一声,最近他怕是病了,总是有很多荒唐的念头。

  弄死这种粗鲁的武官词汇就不应该从他嘴里说出来,便是心中默念也不行,他明明就是履行了御史的职责,将那些大雍朝的蛀虫给弄死了而已。

  “苏转运使的交给我,御史台会弹劾彻查他。这个朝堂,顾言之同顾均安暂时是待不下去了。”

  韩时宴说着,顿了顿,又道,“不过今早这个案子,我倒是有几个疑问十分的在意。”

第123章 几个疑问

  顾甚微饶有兴致地看了过去,“哪几个疑问,说来听听,看我们想的是不是同一些事。”

  韩时宴嘴唇一动,同顾甚微异口同声地喊出了“李芸”的名字。

  顾甚微一怔,轻笑出声,“你继续说。”

  韩时宴轻咳了两声,“李芸这个人很有问题,今日天不亮咱们就去汴河上抓了李茆,李芸乃是李茆同伙,旁人有心在河边看热闹,可她身为李茆同伙,明知道出了大事,为何还那般悠闲在河边徘徊?”

  顾甚微点了点头,“没错,就算她先前不知,意外被捕。”

  “我可时刻记得,她是个女骗子,专门哄骗人去赌钱落入仙人跳的圈套。她还亲眼瞧见于有地被活生生打死。”

  “这样的人,会这样一惊一乍吗?柔弱得像菟丝花惹人怜爱,却又暴躁无脑?官府尚未发问,她便将所有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怎么说呢?如果不是我兜里没有几个大子儿,我都怀疑是不是我给她钱收买她了。”

  韩时宴看着顾甚微一脸赞同。

  “所以,李芸很有可能是假装的。能够当骗子的人,可不是这么容易便失控发疯的。”

  要当一个骗子,譬如媒婆,那得瞧见猪头夸美人,瞧见尸体夸活泛,瞧见穷鬼夸有钱……便是那黑白无常要成亲,媒婆都得笑眯眯地喊一拜天地……

  再譬如宫妃,瞧见比自己亲爹还老的官家,上一秒还在骂死老头儿,下一秒不就得眼泪汪汪地山无棱天地合……

  没有这点本事,那李芸如何当得了骗子?

  韩时宴接着说了起来,“一开始我只是觉得奇怪,不过一样米养百样人,李芸虽然奇怪但也不能说羊群里绝对不可能混入疯狗。”

  “但是后来,她借着发疯去到了李茆身边,触碰了李茆一下,李茆明显得了某种暗示,然后便招供了。”

  李茆因为是江湖掮客,本身有功夫在身,又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人,为了防止他突然暴起伤人,吴江是直接带了枷锁镣铐去的,在府衙之外有衙役负责押送。

  上了公堂之后吴江也一直都在他的身旁。

  先前他明显表情凶狠,桀骜不驯,一看就是不配合的硬茬子。

  可就在李芸靠近他之后,他便调转了话头……

  当时公堂之上因为顾长庚劈叉受伤,再加上李芸鸡飞狗跳的缘故,也不知其他人是否注意到了李芸那个小动作。

  “所以,李芸是如何让李茆听她的背叛顾家?她出现在汴河边是不是就是为了故意接近李茆,向他传达这个消息:顾家可以舍弃了。”

  韩时宴说着看向了顾甚微,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忘记顾甚微之前同他分析过的。

  顾家身后很有可能站着其他的“高人”,所以他们才能沾上断械案,所以他们才能够让顾均安尚公主……

  “对了”,韩时宴微有得色,“虽然婚宴上没有找到机会相寻,但是事后我已经试探过王一和了,他应该不是顾家背后的人,他会做那个中人,是得了苏贵妃授意从中做媒,好给福顺公主体面的。”

  顾甚微听着,露出了欣喜与感激之色。

  夭寿啊!她总不能说韩时宴前脚刚走,后脚她就见了王一和,还从他那里搬走了属于韩嗜甜的糖罐子。

  “这可真是太好了,不然的话,我该不知如何面对吴江了”,她想着,立即转移话题道,“说到顾家背后站着的人,我有另外一个发现。”

  “我们去过王御史家中,王夫人也在运河上有很多船,做的是汴京同扬州之间的往来生意。王御史夫人乃是正经的商人,船上并无那劳什子的赌局,更加不会贩卖丁口。”

  “王家是何等巨富?王御史漱口都恨不得用金杯,再看顾家……”

  顾甚微说着,在怀中掏了掏,掏出了一张单子来,递给了韩时宴,“这是顾家还给我的银钱。我阿娘嫁妆单子里的许多东西的确都被变卖挪用了,为了还给我,他们甚至从顾清的嫁妆中掏出了一些给补上了。”

  “当日顾玉城还钱肉疼的样子不似作伪……”

  “且顾家明明豪富,也并没有花很多钱财用于家中人在官场打点。那么多钱都用到哪里去了呢?”

  “而且,如果只是用于家族崛起,如同王御史夫人那般做正经买卖,这么多年这么多条船积累下来的财富绰绰有余。为什么还要弄脏自己的手,弄出李茆同赌局还有杀人的事情来?”

  “你可还记得,我一直很不能理解,平平无奇的顾家究竟有什么资本被人瞧上……我们之前想过,他们攀上幕后之人,应该是在断械案之前……”

  “那个时候顾均安还没有考中状元,娶公主。我阿爹也没有进宫去当官家身边的侍卫统领。”

  “那么那个时候的顾家有什么?”

  韩时宴沉吟了片刻,“有天下第一剑庄,你外祖家的出云剑庄,有运河之上源源不断的金钱……”

  “所以,顾家很有可能是将从运河上得来的钱财,送了一大部分给他们的靠山了……”

  “顾言之在用阖族之力,做一个盛大的豪赌!”

  顾甚微勾了勾嘴角,看韩时宴都无比顺眼了起来,这人的脑子也不知道是怎样长的,像是有一个西瓜,其中一半被人塞进了韩时宴脑子里,剩下一半塞到了她的脑子里一般。

  她本来想说核桃,可是核桃太小了,那是吴江的脑子。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等么?等李芸这条蛇露出真面目,还是等顾家走投无路了去寻他的靠山?”

  韩时宴想着,对着顾甚微竖起了大拇指。

  “顾言之三日之内连失二子,不过这没什么,毕竟一模一样的酒囊饭袋他生了四个”,韩时宴面露嘲讽之色,他参倒了那么多家族,可还没有一个像顾家这么令人发指的。

  “可是你断了他的财路,并且这来钱之事,他如论如何都撇清不了关系。即便是我不弹劾他,御史台其他人也能将他骂得飞起!”

  “而且按照你如今的势头,接下来还有第二个,第三个……顾言之不说到了绝地,那也到了需要外力帮助的时候。我看这两日你皇城司那两个手下都不在,想必你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他们盯着顾言之吧……”

  韩时宴滔滔不绝的说着,顾甚微却是瞬间垮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