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登科 第12章

作者:小圆镜 标签: 欢喜冤家 甜文 科举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不管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银红的被褥像一片妖娆靡丽的海,托住她的双膝,波浪滔天,卷着肢体沉浮。

  江蓠昂起脖子,把摇摇欲坠的身躯挺直了些,嘴里飘出一句断断续续的问话:

  “你为何说……我跟人说那些,是折辱你?”

  楚青崖呼出的热气扑在她垂荡的乌发上,喉咙在她掌心震动,声音发自肺腑:“刑狱官不得赴伎乐,只有不自爱的,才会去青楼,我不是那等无状不检的小人。”

  他看见她一愣,腮边滴下汗珠,倒像是他把她欺负哭了,可秋水眼分明攒出些笑意来,衬着墨眉粉面,让他心头咚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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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狗会唱rap。

  宋初刑狱官禁止狎妓,后来所有官员都禁,仁宗时钱塘县令韩汝玉夜宿妓院,被人发现羞愧辞职,范仲淹给他在辞职信上批“公杰士也,愿自爱”。

第12章 疑窦生

  这几日行周公之礼,她都百般柔顺娇媚,睁着一双水光潋滟的眼,蹙着两道春山凝雾的眉,今夜换个了样式,就如同换了个人,杏目含嗔,瑶鼻微翘,晃着一头乌泱泱的长发,鲜活明艳的一个妖精,会怒会笑,险些勾了他的魂去。

  冥冥中有什么在提醒他要及时收住,否则后患无穷,但直上云端的快慰将他两眼迷住,杂念都忘之脑后。

  大概是,真的色迷心窍了。

  “夫人逍遥快活了,且容我放肆一回。”楚青崖喘息道,“早上不叫你,好好睡罢。”

  这一夜鸳鸯绣被翻红浪,巫山云里作神仙,直到五更,房中动静方才将歇。

  也不知是哪个时辰,半梦半醒间听得外面有人语,撑开眼皮,入目一方宽阔的胸膛,印着抓痕,一只胳膊将她圈起,手脚并用地搂在怀中。

  江蓠连脖子都转不动了。

  “少爷还没起呢……”丫鬟瑞香的声音在窗下隐约响起。

  柳夫人拿团扇遮了半张脸,惊愕地凑过去问:“还没起?我当他早早出去办事了,所以没来问安。他媳妇儿也在里头?”

  瑞香红着脸道:“少夫人在呢。昨夜他两个吵得厉害,我们听里头说什么‘休了、杀人’,吓得够呛,正商量要去请您,不知怎的突然又好了,到现在也不见出来。”

  柳夫人用扇子拍着额头,叹气:“如今这些孩子,也太不晓事了,自个儿睡到这时候,却叫爹娘起个大早,与那些送贺礼的客人寒暄。把热水午饭都送进去吧,三郎不吃,他媳妇儿可要饿坏了,娇滴滴的一个闺女,嫁进来才四天,怎经得起这般折腾!我都对不起她娘。”

  最后两句对着窗子喊完,带着侍女走了,边走边摇头。

  六柱雕花大床上,楚青崖被喊醒了,揉了揉眼,自语:“见什么客,见一个烦一个。”

  江蓠捂着肚子,又“哎哟”叫了一声,她眼下连笑笑都腰酸,根本爬不起来。

  楚青崖深吸口气,放开怀里的人,披着一头乌沉沉的长发坐起身,拉开帐子。

  午后的阳光将一床凌乱照得透亮缎面枕头横七竖八,还有一个翻在地上,刻着牙印,帐顶的夜明珠也被扯了下来,滚到脚边。她就躺在这堆半五颜六色的锦绣里,身上处处是他留下的痕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楚青崖掰开她一条腿看了看,声音低哑:“先沐浴,我再给你上药。”

  江蓠又闭上眼,不理他。

  他随手拽了件单衣披上,踩着木屐去抽屉里翻了药瓶出来,在床边坐下。热水早已抬到了外间,江蓠被他抱着,泡进去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楚青崖看着她疲倦的睡颜,手掌来到她颈后,想摸上去,又在水汽里停住。

  ……也许只是巧合。

  他对自己说。

  上完药他去更衣,而后草草吃了些东西,端了粥饼来榻上。她蜷着身子,睡得不安稳,樱桃嘴漏出几声梦呓,他仔细听去,又是在骂他“狗官”。

  江蓠没睡多久就被摇醒了,浑身酸痛,比走了十里山路还累,见他在身旁没走,打了个哈欠,头歪在他肩上,软绵绵地被他支起身子来喝粥。

  楚青崖一勺一勺地喂着,江蓠边喝边瞟他,感到他心事重重。

  “夫君在想什么?”

  他面色淡静从容,仿佛独自合衣睡了一觉,丝毫看不出昨夜近乎癫狂的纵情,“缁衣卫与我说,夫人记路的功夫甚好,昨日没叫丫头带,就绕了大半个田府走到正门了。”

  江蓠吃着一盘烩八珍,懒懒地道:“这有何难,我是看日头走的,他家大门就开在西南方。再大的宅子,也就那几进院,一道道门往外出罢了。”

  实则她代考前要彻底了解雇主背景,来过田府三次,把府中道路都记熟了,连田安国死在哪间下房都知道。

  楚青崖道:“夫人聪慧,本官佩服。”

  江蓠却觉得他在说:“刁民狡辩,不打不招。”

  他又道:“今日起迟了,积了好些折子未看,晚上我歇在书房。”

  这不与新婚妻子同房的理由可就太严肃了。

  朝中有大半折子是经由他的笔做决策,当初先帝临死前下遗诏,把六位内阁大学士和司礼太监一齐换了,就是为了给他清除障碍,让政令能出自一心。只因他年纪太轻,贸然给他首辅之位,会引起臣工不满,便叫他排在第三。第一位华盖殿大学士是原礼部尚书,告老还乡后被请来京城,专门给小皇帝教书,第二位建极殿大学士是现任吏部尚书,是个忙里偷闲的妙人,平日只管吏部的折子。这两位在票拟上只署个名而已,朝中都晓得楚阁老才是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的那个。

  平心而论,先帝待他是真心实意地好。

  江蓠转了转眼珠,咽下嘴里的葱烧海参,“夫君,田安国请人枪替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置?你将那贡院的小吏流放了,街上百姓谈论你论罪从重,难道要抄家?”

  实则她想问,要如何处置桂堂和代笔,但只能层层递进,迂回着来。

  楚青崖舀着碗里的银耳莲子羹,不咸不淡地道:“夫人如此关心田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做了他家新妇。”

  “夫君既然派侍卫跟着我,定然知晓昨日我答应田少夫人,让她回娘家,要是来个抄家流放,她不就完了?无论你答不答应,这个情我都要代她求。她才十六,心思单纯,田安国跟她说要请代考,她本是反对的,但公婆不许她说出去,她一个小媳妇能怎么办?”

  这事田少夫人也跪在坟前坦白过了,楚青崖淡淡道:“田安国犯了罪,却被人毒死,是两件案子,牵扯甚多,不能一抄了事。况且这么一大家子,抄了不如放着,年年吐些税银,给乡里做个表率。你也不用叫她回去,她心气高,当众承认伤了田安国,最多一个月,就和他们撕破脸回娘家了。”

  江蓠认同地点头,“如此就好。对了,她说的那个什么‘桂堂’,我长到这么大,竟没在城里听说过呢,田安国这样花街柳巷一掷千金的常客,定花了巨款请高人考试。”

  楚青崖放下勺子,看着她道:“请的是桂堂里的甲首,据说从无败绩,只要他上场,必能考中。说来,我与他还有一面之缘。”

  “哦?”江蓠感兴趣地笑道,“难不成是个风度翩翩的白衣文士,通身透着文曲星君的气派?”

  “他易容扮的田安国,十分拙劣,糊弄旁人可以,糊弄本官就罢了。”他语气平静。

  江蓠暗自冷笑,那也没见你当场把我抓住,往自己脸上贴什么金呢!

  她惋惜道:“所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想来此人只考试一项厉害。”

  楚青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倒也未必。似夫人这般多管闲事,口是心非,扮猪吃虎,巧舌如簧,种种厉害之处,竟没有短的,全都比枪矛还长,真叫本官难以招架。”

  江蓠心里咯登一下,面上作娇羞状,捂着脸伏在他胸口道:“那也不及夫君厉害,昨夜也不曾短,真真比枪矛还长。”

  身后一空,楚青崖抖了抖袖子站起,“我用完了,夫人慢慢吃。”

  江蓠对着他的背影翻了好大白眼,现在倒是装君子了!昨晚怎么抱着她喘的都忘了吧!

  她风卷残云吃完几样小菜,把他刚才的话反覆嚼了嚼。

  他对她起疑了,但不一定怀疑她就是桂堂里的人。

  桂堂已经暴露,倘若他找来强识司的代笔名册,查到她十分容易,堂内几十个代笔都在登记了真实身份,只有司簿和秋堂主知晓。

  她的名字是否还在册子上?

  江蓠觉得,如果像之前约好的那样,干完最后一票就勾销名字,那对她是极好的。因为楚青崖在找到神出鬼没的司簿和秋兴满之前,从普通小卒嘴里可逼问不出谁是甲首,她可以拖延时间。

  但秋兴满阴了她,故意给她介绍一个考前会被毒杀的雇主,并没告诉她钱已经退了,让她傻乎乎地继续考试。这一票过后,她根本无法和桂堂一刀两断,因为秋兴满就是要让她和田家出事,楚青崖查到田家,就会查到桂堂,知道里面有个干了十一年的甲首,考了几十次科举,罪行累累、罄竹难书,势必揪出她来作严惩舞弊的典范。

  秋兴满是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吗?她都帮他赚了上千两银子了!

  竟然要冒着暴露整个桂堂的风险来给朝廷送靶子……

  实在不懂。

  不管怎样,先确认了名册,她心里才踏实一点。

  江蓠决定想个法子出一趟门。

  她唤丫鬟:“瑞香,大人晚上歇在书房,把我昨天回来路上买的玫瑰饼给他送一包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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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子吃撑了

第13章 渡陈仓

  多亏柳夫人免了晨昏定省的规矩,江蓠在床上浑浑噩噩地躺着,不是吃就是睡,养她可怜的身子骨。

  楚家嗜甜,大概每天要拿葫芦瓢舀上满满一瓢蔗糖,哗地倒进锅,才符合这一家人口味。中午江蓠吃了几勺八宝糯米饭就饱了,摸着肚子问:

  “瑞香,前天的玫瑰饼,夫君尝了可好?”

  丫鬟收拾着桌上的残羹剩饭,如实回道:“少夫人特意给少爷送的,他都吃完了,说酥皮做得干了些,花瓣馅儿不够松散油润。”

  江蓠就知道是这样,她也觉得难吃,所以剩下的全丢给他了,“这样么。今日天气好,下午你跟我出去采买些糕点,你是府里的家生子,知道夫君和老爷夫人口味。”

  瑞香听见能出去玩,兴奋地应了一声。

  饭后又是一盅甜兮兮的雪梨银耳汤,江蓠分给丫头们喝了,在房内收拾一番,拿了楚青崖挂在墙上的一个空褡裢,“同你们少爷说声,我要上街,借他的口袋来装银子。”

  瑞香去回了话,不多时捧了十几个褡裢过来:“少爷说您自个儿挑,这些都是您的。”

  不就用用他的褡裢,还不愿意……小气鬼。江蓠挑了个最大的,等车备好就领着瑞香出门。

  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辰,秋老虎凶得很,太阳晒得车壁发烫。走了一炷香,到了城西最繁华的坊子,三条街卖的都是干货炒货、糖饼糕团,中秋过了半个多月,还能看见挑着扁担叫卖月饼的小贩。

  坊里人太多,车停在街口。江蓠赏了车夫一钱碎银子,让他去买熟水解渴,下了地便抹着汗叫热,瑞香从车里拿了顶垂白纱的幂篱,给她戴在头上,拍手笑道:“少夫人一定要把脸遮住了,否则走几步路,就来个搭讪的登徒子,回家少爷要吃醋。”

  楚青崖吃什么醋?他只吃糖。

  江蓠腹诽着,拧了一把小丫头天真无邪的脸蛋:“那咱们快去快回。”

  难得出来一趟,这时辰必定得拖住了。

  两人走到一家生意极好的铺里,江蓠买了个豆沙酥饼,咬了一口,递给瑞香:“你看这个味道如何?”

  瑞香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不够甜。”

  “我在这儿挑些果脯,你帮我去隔壁几家看看,哪家的豆沙酥饼最好,咱们就买他家的。”

  瑞香迟疑道:“可少爷知道我离了少夫人,要罚我的。”

  江蓠叹了口气,抬手指向对面,“我就在这儿,又不跑,你就先去那家近的,站在铺里能看见我,行不?”

  小丫头为难片刻,答应了,“那您小心啊,这儿扒手多。”

  江蓠看着她走出去,转身和老板说了几句,故意挤着人流走到最里头,挑了些杏脯桃脯尝,趁周围嘈杂,问伙计:“可有箩筐,这些我全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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