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相 第142章

作者:少尹 标签: 古代言情

  李薇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看来你还是心里有数的。”李清风刻薄的声音这才柔和些许,“放心吧,本官不会动黎家。”

  可他说完,又上前一步,郑重道:“但未来如若有那么一天,太子殿下需要巩固根基时……到那时,希望聪明的李夫人,还能有选择。”

  宫宴相遇,李薇薇对李清风的印象绝对算不上好。

  可往后几年,当裴家跌落谷底,黎安恨不得立马撇清关系时,李薇薇才明白他那一席话的意思。

  因为利益走到一起的人,最终也会因为利益而分道扬镳,甚至互相落井下石。

  她在最宝贵的年华,用所有的筹码选择了黎安,就注定逃不过被抛弃的命运。

  而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李薇薇站在门边,看着最后一抹天光消失在地平线尽头,脑海中浮现出了李妍的名字。

  “原来她就是那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啊。”李薇薇苦涩一笑。

第202章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疯子

  李妍瞧着手里自己写下的记录,五官都拧成麻花了。

  “哎大小姐,您就没问问到底是不是裴原干的?”沈俊凑在她身后,扇子柄点着上面的内容,“这说不是裴原,我都不信啊。”

  “我问了。”李妍“哎呀”一声,“她只说是裴原计划的,但是他没动手,谁也不知道。”

  摇着手里几张纸,她揉着太阳穴:“李夫人给的线索很有限,反倒是黎修,说她娘以前讲过,北义商行十四年前的记录里,能查到陈家失踪的线索。”

  听到这里,沈俊脸上写满不信:“大家都是纨绔子弟,我以前在青州整日跟着他到处挥金如土,我眼睁睁看着他和他娘的关系就跟黑芝麻糊一样,乌漆麻黑的一团麻。这时候说他娘是保护他的,是为了他好,还说一大串他爹的问题……”

  “我不是不相信大小姐你啊,我是不相信黎修啊!他这人别看出去喝酒挥金如土,他目的也很明确的,没有回报的事情不做。”他呲牙咧嘴,“我觉得黎家这血脉的特点,在他身上也算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自李妍回来,几个人坐在桌子边讨论到现在,硬生生讨论到血脉上去了。

  连杜二娘和曹切也点头:“血脉传承这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常言道虎父无犬子,瞧瞧那裴家三兄弟,老爷当年不知道废了多大劲才弄死俩,这剩下两个怎么也得是老妖怪成精的水平,不好整。”

  李妍将信放在桌上,“哎呀”一声:“我爹坐在那位置上,拿人脑袋得要证据,就听李夫人口述这些过程,就能知道裴原十几年前就是老妖怪,知道怎么不留尾巴。”

  “可不嘛!”杜二娘顺手拿起信纸,“你看看,他一不亲手操作,二不找中间人,仅凭一个承诺,就让黎安被他拴在一条绳上十四年,还给他养大个小子。”

  “就是个利欲熏心的傻子。”曹切一边低头搅和着手里的珍珠膏,一边给黎安盖棺定论上,“他要是有点主心骨,不那么追求官位权利,还能吃这哑巴亏?”

  “我们看是哑巴亏,人黎安八成求之不得呢。不仅能和裴家攀上关系,还是这么一层……是吧,后爸的关系,嘿!”沈俊扇子摇得飞快,连连咂嘴。

  “你这扇子别摇了,都深秋了,扇的人混身冷巴巴的。”杜二娘埋汰,“还有曹大掌柜,你也别搞你那个‘香消玉殒膏’了,外面柜台卖断货了,世家小姐排着队交银子……别挣扎了,今年唐门暗器榜就剩一个月就不统计了,你不如多做百八十瓶,让我们过个肥年。”

  “你懂什么。”曹切呛声,“人总得有点梦想啊!”

  “鬼鬼!”杜二娘无语,“你梦想再大一下,大小姐怕是早晚能成四国首富。”

  “就你话多。”曹切无语,白了她一眼,“别吭声,听大小姐安排。”

  李妍手支着下颚,听得正开心,话头冷不丁转回来,愣了下。

  “啊……”她先看看沈俊,“不管怎么样,陈家这旧案得查,我总觉得这案子如果破了,裴原我们也就能拉下来了。”

  “裴家手里北义商行往常都只卖点什么笔墨纸砚,扇子屏风的,我去哪找十四年前的记录啊?”沈俊哀嚎连连,“而且说真的,沈家亲戚这个身份在京城是真不好用,我这半个月都没能混进那群纨绔子弟圈子里去。”

  “那就别往里硬挤,先去把北义商行的记录弄到手。”李妍挑眉,“有难度?”

  “难度当然是有……”沈俊撸起袖子,将扇子拍在桌上,“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而已。等下雨,下雨前我带着兄弟去摸一次。”

  李妍了然点头,目光又落向杜二娘:“二娘,上次我罚你去京城花市盘个铺子,顺便和烽火楼联系上,你办得怎么样了?”

  “办妥了。”杜二娘嘿嘿一笑,“说这个,我还有个挺重要的事要讲,前几天京城花市的烽火楼出了个悬赏,白纸黑字,直勾勾写着刺杀紫宸殿陈公公。”

  沈俊:“啥?”

  曹切:“啊?”

  李妍:“什么?”

  “我跟你们仨反应也差不多。”杜二娘挠挠眼角,“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疯子,直接搞这个悬赏。”

  “烽火楼敢放出来?”李妍蹙眉问。

  “有什么不敢的。”她坐在圆凳子上,“太监是个什么玩意?再有能耐也是皇城关起门才管用,搁外头那就不是个玩意,谁还怕他不成。”

  杜二娘咂嘴:“但是吧,说真的也没人会接那个榜,谁傻啊,江湖人在江湖呆不好么,刺杀个紫宸殿的太监,那可是皇城心腹地,没有两把刷子,有去无回的地方。”

  她拎着茶壶,倒出一盏,仰头喝掉大半:“但是吧,这事儿怪就怪在,那陈公公真死了。”

  沈俊:“哎嘿?”

  曹切:“哟!”

  李妍倒是淡定,她下午在都察院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杜二娘瞧着那两个表情各异的男人,歪了下嘴:“你们俩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一点都不冷静。”她继续道,“虽然说是心痹,暴毙而亡,并且烽火楼那榜无人接,至今还挂着,但是这说死就死了,两件事凑在一起,实在是挺奇怪的。”

  确实,如果不是预知了陈公公的死,那就是预告了。

  “悬赏的银钱多少?”李妍问,万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呢?

  杜二娘竖起手指摇了摇。

  “二百两?”

  她摇摇头:“高了高了。”

  李妍眉头微蹙,将信将疑:“二十两?黄金?”

  “银子,是银子啊。”她仍旧摇头,“还是高了。”

  “二十两银子还高了?”李妍惊讶,“那太监也是人啊,不至于二十两都不值吧?”

  杜二娘轻笑一声,揭秘道:“两个铜板。”她拍一把大腿,“这都摆明是人写着悬赏玩呢,哪个江湖人也没有那么无聊,为了两个铜板,跑到皇城里面去杀一个太监大总管啊。”

  “有。”屋外,沈寒舟声音传来。

  他大步而行,手里端着一方亚麻布,上面躺着一根针。

  那针所有人都认识,皆惊呼:“因果针?”

第203章 那看来夫人很满意咯

  沈寒舟走到桌前,将因果针放在众人面前:“这是从陈公公后背取出来的,手法娴熟老道,绝对不是半路出家偷学的三脚猫功夫。”

  他环视众人,蹙眉问:“杀门鬼派到底有几个用因果针的?”

  会有这样的疑惑倒也正常,李妍支着下颚瞧着那根因果针,正要开口,就听曹切先一步抢了话头:“还能有几个啊,就那一个。”他实在道,“主要是这针做得慢,在这上头刻字,跟绣花似的,一年也做不出十来根。”

  李妍看着他,挑眉点头:“就算是我们飞龙商行最鼎盛的时候,几个最强的工匠彻夜赶工,一个月也就两根的样子,若是要出售,一根价格最起码在五十两左右,杀门多几个用因果针的,破产的速度也会快很多。”

  因果针玄铁材质,并不是什么常见的东西。

  大晋满境的天外来石都加起来,也做不了多少根。

  “这东西用银,软,戳不进去。用纯铁,又太韧性。”曹切指着针说,“针要恰到好处的硬,才能穿透皮肤直达要害。可这玩意是双刃剑,硬度够了,那刻字的工匠就得哭出来,稍不小心,整根都会断开,前功尽弃。”

  沈寒舟越听,眉头越紧:“……我知道这针难做,但是和几个人用有什么关系?”

  “嗨!”沈俊摇着扇子,调侃道,“表哥这还没明白么?这针如果是飞龙山庄的人用,那有十个八个因果针的传人都不奇怪,但是杀门……满杀门养活一个都不容易,更别提几个人都用了。”

  “对。”杜二娘点头,“那杀门穷的……和丐帮站在一起,人丐帮都不敢说自己是丐帮。”

  她走上前,捏起因果针,眯着眼瞧着上面的小字,斩钉截铁道:“这字都还是三十年前我爹刻上去的,说明用针的人,最起码有三十年没换过针了。”

  杜二娘说完,整个屋子里鸦雀无声。

  众人惊讶望着她,直到沈俊打破平静:“你爹?二娘,你爹刻的字?”

  杜二娘更加惊讶:“是啊,我爹啊!”她看向众人,“你们不是都知道我家有天下第一兵器师的名号么?飞龙山庄祖传的那把剑,还是我爷爷锻造的呢。”

  沈俊半张着嘴,两张嘴皮叭叭碰了两下:“……我真以为你是胡扯的。”

  “我胡扯这个干什么啊!”杜二娘白他一眼,“你看看大小姐和曹大掌柜,明显冷静。”

  她说完,目光落在李妍和曹切脸上。

  两人顿时心虚,忙别开视线。

  倒是沈寒舟,颔首带笑,似乎是全桌唯一一个深信不疑的。

  杜二娘无语:“啧,得,合着你们……”

  “哎不是啊,你爹……你家天下第一兵器师,你怎么整日就在那做竹筐皮具的?”沈俊倍感惊讶,“你做那鸡毛毽子都卖到大魏去了,这不合理啊!”

  “有什么不合理?”杜二娘歪嘴,瞟一眼曹切,“我们这些受益人,谁还没有个上唐门榜的梦想啊。”

  这么一说,沈俊懂了:“哦……”他了然看向李妍,发自肺腑敬佩道,“不得不说,大小姐和老爷都是慧眼如炬啊,这也能……这也能被发觉出来?你们俩也太可怕了吧?”

  可怕的只有李清风,李妍天赋有限,是真的一点精髓都没学到。

  要不然也不会被……

  她望着沈寒舟的侧颜,忽而咧嘴一笑,不动声色将话题扯回来:“杀门鬼派的长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下八门门人都知道,鬼长老只有一个徒弟。但那人是谁,是死是活,却没人知道。”

  她指尖在圆桌上打着旋转,眼眸瞧着手指画出的痕迹,浅浅道:“没想到杨城那一晚,倒是让我们俩碰上了。”

  李妍说的是郭清风,天剑派掌门人。

  “如果苏红尘说的都是真的,那么郭清风就是现在唯一会用因果针的人……啊,也不一定。”她微笑,“说不定他的徒弟里,也有人会,不如我们找苏红尘问问?”

  沈寒舟没说话。

  只这片刻功夫,曹切“嘶”一声起身:“不行,我得去研究研究这个玄铁,弄明白了,兴许今年唐门暗器榜还是能有机会的。”

  “嘁!”瞧着他往外走,沈俊笑道,“你那夺命毁容膏现在炙手可热,费那个心思干什么?”

  曹切顿了下脚,又折回来,扯着沈俊:“正好,帮我磨珍珠。”

  “啊?”沈俊一脸诧异。

  他身后,杜二娘挤眉弄眼地推他一把:“快快快,磨了珍珠粉,再带人偷记录去。我也得回花市盯着,万一又有人作妖呢。”

  沈俊一头雾水,“哎呀哎呀”半天,硬生生被推出了屋子。

  前脚刚迈出去,后脚杜二娘就反身关门:“我让厨房煮点红枣枸杞粥,暖身。”

  她咧嘴一笑,将门扣上。

  院子里沈俊嚎叫声越来越远,屋内烛火微微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