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相 第63章

作者:少尹 标签: 古代言情

  “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回廊……你怎么知道你哥在回廊?”他显然没打算放过这个不说话的家伙。

  欧阳理眯着眼睛看着沈寒舟,他伸手将沈寒舟面前的茶盏扯回来,直接放在另一旁,双手抱胸坐下来,别开视线不回答了。

  欧阳文赶忙插口解释:“我们家里没有院墙,都是花草分割的,前后两院和东西厢房都是通透的,瞧得见。”

  他说完还回过头,望着另一桌人:“诸位大侠也都去了,看过的。”

  “确实如此。”陆十二点头道,“宅院只有外围有院墙,内里都是通透的。院子做得很巧,每个角度都是一幅山水画。”

  可就算到了这地步,沈寒舟依然不依不饶。

  他看向陆十二:“你在院子里瞧见欧阳理了么?”

  “这……”陆十二摇摇头,“江湖都知欧阳家二少爷有失语之症,并不怎么与人往来。”他望向欧阳理,“若非今次欧阳前辈落下杀害通判大人的罪名,二少爷恐怕也不会到青州来。”

  沈寒舟淡笑,嘴角微微上扬,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他拱手对欧阳理道:“沈寒舟查案心切,刨根问底,也是为了排除欧阳小兄弟的嫌疑,若有得罪,还请见谅。”

  他说完,沈俊“哎呀”一声,尬笑道:“你这人,破案心切,但是也不能这样无礼啊。”

  “若太有礼,我们怕是到明日日出也出不去。”沈寒舟将面前地图合起来,继续问欧阳文,“你在花园长廊,正对出事的院子,事情发生时的一切,你都看到了?”

  欧阳文面露难色。

  他坐下来,叹口气:“我当时方向正对我爹,肖通判背对着我,和我之间十米开外。我站在回廊上正在感叹今日天气非常不错,是个赏花的好日子,眼前陆十二和唐婉琳以前以后路过。”

  他“哎”一声:“正好是他们俩挡了视线的一瞬,我听到‘噔’的一声。那声音很怪,我正找来源,就瞧见面前唐婉琳惊叫出声,陆十二着急往我爹的方向去。等我看到的时候,就直看到肖通判在我爹面前倒了下去。”

  沈寒舟蹙眉:“你说‘噔’的一声?”

  “对,‘噔’一声,很大一声响。”欧阳文点头。

  “没错,那声音确实很清楚,我们都是被那怪异的响声吸引的。”半天没吭声的金不应,此时嘴里塞着点心,呜呜囔囔地说,“噔一声响,很干脆,不拖拉,像是有人在弹剑一样。”

  “那时我与白兄刚刚穿过厅堂,前脚还没落地,就正好瞧见肖名杰倒在了地上。”他“啊”一声,仰着头回忆,“那时候欧阳怀手里拿个盒子,一脸震惊,还是我和白兄弟七手八脚帮着忙,将晕过去的肖名杰给抬到厢房去的。”

  “也就是说,他那时没死?”沈寒舟追问。

  “对,没死,欧阳怀说是肖名杰递给他个盒子,他刚拿到手里盒子就磅一声响,接着肖名杰就倒了。”金不应痴笑道,“我是没看清那盒子是谁给谁的,但是我看清了,那盒子冲着肖名杰的方向上十几个小圆孔,定然是从里面射出十几个锥子箭,把肖名杰戳成筛子了。”

  他抬手指着欧阳文:“这种事在欧阳家一点都不奇怪!”

  “你!”欧阳文怒目圆睁,想要反驳,可一想起这屋子里还有两个官家在,所有的话都卡在脖子里,硬生生咽下去。

  桌边,沈寒舟没说话。

  他思量片刻,目光缓缓向右看去。

  不知什么时候,欧阳文悄无声息地将那张宅邸图拉走了,此时正无比认真的端详着。

  沈寒舟给欧阳理添了半盏茶,忽然开口:“原来如此。”

  欧阳理没看他,下意识点头。

  这模样在其他人眼里十分古怪,就好像沈寒舟和欧阳理,都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一样。

第91章 那是我的茶

  下八门之一的机关门,也被称之为销器,奉祖冲之为老祖,但最出名的还是鲁班的“木牛流马”。

  金不应虽然暴躁,说句话满嘴不耐烦的味道,但他那句话确实是对了。

  轻轻按一下就能万箭齐发的小东西,出现在哪里都奇怪,但是出现在欧阳家人的手里,事情就变得合情合理。

  这么想来,欧阳怀成了杀人疑凶,也完全合情合理。

  “人当时只是昏迷,你们两人将他送进厢房,然后呢?”沈寒舟继续问。

  “我当时着急,没细看肖通判具体是怎么回事,就去请大夫了。”欧阳文道,“金兄和白兄把我爹守着了,唐姑娘和陆兄两人在门口研究那个盒子。”

  他说到这里,面露无奈:“那个盒子做得虽然精妙,机关很有趣,里面推弹的力道也很强,能把人打昏,但绝对不至于把人打穿、打死。”

  他回头望着对面那一桌人:“我屡次强调过这件事,但没人相信。”

  “你实验过么?”林建安插口道,他捋着胡须,摇头晃脑,“你说那东西弄不死人,你对着林子院墙试验过么?”

  “这!”欧阳理指着陆十二和唐婉琳,“他们摆弄的时候掉落在地,里面零碎散了一地,我组合不进去,无法还原,也就无法证明。”

  “哦……也就是说你们什么证据也没有,完全不能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林建安咂嘴,“你们宴请别人来家里,当着四五个人面,用自己最擅长的手法,以最擅长的方式,杀了一个最不能杀死的人……”

  林建安话说不下去,忍不住笑了。

  众人无语,都瞧着他。

  金不应来了火,猛敲一把桌子:“你什么意思?别以为你是个当官的就能瞧不起爷!”

  “不不不。”林建安摆手,“本官是平等的笑话每一个把欧阳怀默认为凶手的人。”

  话音刚落,金不应怒发冲冠,起身抬手就摸向腰间。

  沈俊猛抓过盘子里的点心,正要警告他不要乱来,就听见当啷一声,屋内传来咚一声响。

  金不应僵在桌边,他僵硬转头,看着自己身后的半截茶盏盖子。

  它四平八稳地嵌在窗板里,十分诡异。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这般实力,不能用差距来形容,得用“鸿沟”。

  金不应对面,欧阳理正悠哉悠哉地掌着一盏缺了盖子的茶,送到嘴边。

  “那是我的茶。”沈寒舟温声道。

  欧阳理茶刚进嘴,被这话一刺激,“噗”一下全喷了出来。

  他转过头幽怨地瞧着沈寒舟。

  就见这个男人不疾不徐,扇柄点着身前那大半杯,微微一笑。

  原是方才他添茶之后,还没来得及放回原位。

  此刻欧阳文尴尬一笑,抬手安抚两边众人:“那个,对不住各位,我弟弟他听不得大动静,望各位多多包涵。”

  金不应脸色十分难看。

  他叫嚣的本钱,一直是他自己不仅很有钱,而且武功高。

  结果现在,飞龙山庄的比他更有钱,还多冒出来一个武功高到离谱,别说自己一个人,就是这一桌江湖豪杰联手,估计也是敌不过的高手。

  他方才气焰尽数熄灭,老老实实坐了下来。

  身边白公子趁机找补:“咳咳咳……欧阳少爷,您弟弟这个听不得就乱扔茶盖,那咣当一声,差点把人吓死。”他摇摇头,“不好。”

  欧阳文黑了脸:“要你多事?”

  白公子没有金不应硬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别开视线不吭声了。

  “金、白两位将肖通判送到屋里躺下时,他还活着?”沈寒舟继续问。

  金不应此时此刻好说话多了。

  他看着沈寒舟,话里也没那么多不乐意的味道,老老实实开口:“没死,只是昏迷,我还摸了下脉象,很是有力。”

  “他倒下之后,欧阳怀傻愣在原地,神情错愕。是我和白兄第一时间赶过去,将他抬起来送往厢房,过程里他都只是昏迷而已。进屋之后,白兄将他放在床上,我怕欧阳怀跑了,就转身出去压欧阳怀,而白兄跟在我后面出来,前后相差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

  “咳咳咳……”白公子点头,“没错。”

  “后面我和他联手按住了欧阳怀,唐姑娘和陆兄可以为我们两人作证。”他说到这,还额外提了一嘴,“出事之后,欧阳家的女眷都很震惊,唐姑娘还抽时间安抚了她们一阵子,陆兄去找了管家,和管家一起将赏花的客人安顿好之后才回来。”

  沈寒舟了然点头:“他躺下后,再没人进去看过?”

  金不应看了周围三人一眼,摇头:“我反正没进去过,我再进去的时候,已经是大夫赶到,说肖通判已经死了的时候。你们几个呢?”

  “我始终没进去过。”唐婉琳摇头。

  “我和管家在一起,没有机会进去。”陆十二道。

  “我没进去,我就在院子里,他们仨都看着的。”白少爷摊了摊手。

  “也就是说,肖通判本来只是昏迷,可大夫到的时候,他却已经死了。”沈寒舟问,“你们将他送进床上时,他呼吸平稳,脉象正常,而大夫到了的时候他身上千疮百孔,死去多时?”

  众人直到此时才恍恍惚惚反应过来。

  沈寒舟直言:“说明欧阳怀和肖名杰的死,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目光从另一桌人面庞上扫过去,“但和你们四位,还真脱不开干系。”

  守着欧阳怀的人,成了证明欧阳怀无罪的最重要的人证。

  但也因此,这案子忽然之间就变成了一起密室杀人案。

  “如果不是欧阳怀,那会是谁?”金不应震惊。

  沈寒舟微笑:“陆兄弟,事情发生之前,你在欧阳家看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你又是怎么做的?”

  陆十二怔片刻,拱手道:“实不相瞒,我迷路了。”他直言,“十几天前,我带玉翡翠前往欧阳家参加赏花大会。那日晌午我在花园里散步,忽然听到金不应和欧阳前辈起了几句争执,之后欧阳前辈愤而甩袖离开。欧阳前辈离开后,我本想追上去将贺礼送到他手上,结果他走得太快,我没追上,很快就在花园里迷路,这才遇到了唐婉琳姑娘。”

  唐婉琳颔首:“正是。”

  “哎你这混账,说你自己就说你自己,你扯我身上干什么?我和欧阳怀吵架,关你屁事。”金不应像是个被点燃的炮仗,焦躁道,“我热得慌,让那欧阳怀弄些冰块给我降降温,结果他跟我讲什么欧阳家的玄冰已经借出去,暂时没有了,我就和他吵了两嘴,他生气走了。”

  沈寒舟一滞。

  冰?

  他转身望向欧阳文,却见欧阳理先他一步,正扯着欧阳文往一旁角落里走去。

第92章 我这人嫌麻烦

  “确实是这样。”欧阳文小声说,“你怎么知道的?”

  沈寒舟踱步上前,正巧听到这句。

  他望着文理两兄弟,忽然插口:“冰是谁要走的?”

  欧阳文愣了下,转身回头瞧着他。

  沈寒舟轻声又问一遍:“是不是唐婉琳?”

  此言一出,欧阳文更是惊讶:“你怎么也……你怎么知道的?”

  桌旁,陆十二还在同金不应解释自己别无他意,只是就事论事。

  金不应不依不饶,追着他质问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