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万岁 第129章

作者:舟不归 标签: 豪门世家 婚恋 甜文 古代言情

  二人携手共进,行至终点,忽有大雨降下。

  谢宝因被雨淋湿以后,身体温度也在逐渐升高,她下颔高仰,长颈也随着被抻长,似一截美玉,潮湿的地方再度潮湿。

  而蜷缩的脚背数次弓起又舒展。

  最后只剩下饱胀。

  西壁所置漏刻中的水缓慢滴下,壶中之箭浮起。

  夜漏结束,昼漏八刻时。

  谢宝因赤足从浴室走出来,身上被男子的黑羔裘[1]裹得严严实实,一袭如黑缎的头发结髻在身后,而大裘中仅穿着白绢单衣。

  她踩上动物皮毛所制的熊席,先后屈足跽坐,然后从案上拿来一卷竹简,随意阅览着。

  随即,媵婢也低头端着铜盎入内,放在距坐席一尺处。

  盎里有烈烈炭火,赤红不减。

  如今谢宝因身上有大裘,本就不觉得寒冷,豪门贵室也都是使用花椒泥糊墙,此时再有炭火,瞬息便如置身炎夏,热气逼人。

  她看过去,淡声命令:“另置一处。”

  媵婢唯唯一声,最后放在中央空旷处,行礼后退离开。

  林业绥在沐浴好以后,未穿木屐,抬手用沐巾擦拭着头发,而后缓步走去衣架前,欲要更衣。

  室内有声音,谢宝因警备转头,见男子在中单以外穿好褐色直裾皂袍与黑色襌衣,带钩将腰带头尾钩住。

  视线上移,随即她眉头略蹙:“头发未干,如何能束发戴冠。”

  林业绥要去拿衣架顶端那顶玉冠的手停住,然后对她温润一笑:“无妨。”又言,“昼漏十刻就需前往官署处理政事。”

  谢宝因放下书简,双手撑案而起后,走去北壁,拿来置于衣架上的沐巾,再往前几步去擦拭男子偶尔还会有水滴落的头发。

  闻见女子身上传来的幽兰香气,林业绥喉咙微动,墨色眼眸半垂下去时,忽发觉身前的人面有愠色。

  他伸手轻抚,指腹用了几分力,想要把脸上的愠怒给抹去:“幼福。”

  谢宝因发顶只到男子下颔处,所以擦发时需抬头,但因为在目不转睛的专注眼前,所以突然被唤,茫然的轻声啊了声。

  林业绥拨弄着其若丹的朱唇,低声祈求:“别生我气。”

  原本想要对此视而不见的谢宝因神色渐渐柔和,最终莞尔:“我未曾生气,只想尽快擦干,不要稽延政务。”

  林业绥笑着,随后安静注视着,他的黑羔裘十分宽大,自己穿虽刚好,但放在女子身上却显其弱小,惹人怜惜。

  待看到大裘之下隐约的赤足,他直接弯腰稳稳抱起,往几案旁的坐席大步走去:“为何不穿木屐。”

  突然被抱,谢宝因惊恐的用双手攀附住男子脖颈:“忘了,而且我不冷。”

  两人恩爱完之后,男子直接将未着衣履的她用大裘裹好,抱起进了浴室,而室内不曾备木屐。

  林业绥单膝跪下,把人放在柔软有动物绒毛的席上,用手去暖:“病从足入。”

  谢宝因畏缩的要收回右足,无果后,只好任他动作。

  给女子暖好足,林业绥顺势将近在咫尺的人搂到眼前。

  双膝跪席的谢宝因也因此与跽坐的男子面对面相视,她就着这个姿势,继续前面未尽之事:“今日并非休沐,为何突然要沐发?”

  林业绥不明意味的勾唇笑了笑,温润而泽的答她:“我的头发因何而脏,难道幼福还不知。”

  谢宝因默想几瞬,想到那处隐于草丛之下的山谷流水似崩云屑雨,浤浤汩汩。

  布巾[2]也要再换。

  她小声埋怨道:“我阻止过好几次,郎君自己不听。”

  林业绥笑意变淡,仿佛有些失落:“幼福不喜欢?”

  谢宝因用手指摸了摸男子头发,见已经变得干燥后,放下沐巾,对此选择避而不谈:“但身为正室夫人,规劝郎君节制才是我的职责。”

  林业绥垂下眼皮,手掌伸入大裘里面,顺着腰绕到身后,缓慢摩挲着紧实纤瘦的腰窝,有轻有重,然而每次只有被女子紧紧包裹住,他才能真切感受到她是属于自己的。

  随后,他出声提醒:“中单的衣带松了。”

  话题被转移,谢宝因的思绪一时有些难以跟上,眼神澄澈的望着男子。

  林业绥的两只手却早已分别从左右绕到女子身后,因此也将人圈入进自己的怀中,然后他亲手为她系着绕襟到尾椎处的衣带:“你还预备哺乳到几时?”

  有人代劳,谢宝因也不争抢,唇角抿出笑,随即皱眉:“阿慧如今才仅有六月大。”

  林业绥抬眼,大裘被他弄开,隔着中衣亲了亲,出口的却是那些本应出现在朝堂之上的政论:“哺乳太多,则必掣纵而生癎;贵富太盛,则必骄佚而生过[3]。”

  过去几月,林真悫生了几次小病,远不及他阿姊林圆韫的身体康健,所以怀中之人始终都以为是自己前三月没有亲自哺乳的缘故,内心忏愧。

  哪怕被咬破皮,都忍着。

  谢宝因目光往下,看见男子在亲的地方,脸红起来,迅速伸手去捂他的嘴:“十二月哺乳完,新岁便不再抱哺。”

  林业绥眼底带笑的看着她。

  谢宝因瞬息收回,手心被他弄得润湿。

  “耶耶。”

  “娘娘。”

  林圆韫来了这里。

  乳媪与侍婢则侍立在室外。

  谢宝因也迅速从男子怀中离开,用大裘遮住被白色葡萄汁弄到濡湿的中衣。

  身长已有四尺二的林圆韫穿着深色衣裾,发顶结髻,佩有精美小巧的金玉步摇冠,她将杉木地板踩得发出咚咚声走进来:“耶耶与娘娘在做什么?”

  林业绥正襟危坐,望了眼略显局促的女子,声音温润的笑道:“阿兕已经长大,有些事便不能再看。”

  林圆韫歪头不解的看向阿娘。

  谢宝因拿起玉冠为男子束好发,又把案上鸠车递给长女,试图把她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不要听你耶耶乱说。”

  林圆韫不能理解父母所言何意,圆圆的眼睛好奇地眨了几下,见到阿母给自己玩具,开心接过,跪坐在席上嬉戏起来。

  谢宝因眉眼温柔的看着。

  林业绥则以手撑颔,于宽袖下揉搓着女子被他钳制在掌中的软嫩指腹。

  昼漏十刻将到的时候,童官前来见告,言明车驾已备好。

  谢宝因将手抽回,把身上所披的大裘脱下,递给男子。

  林业绥站起身,披上大裘要离开时,见林圆韫依然还在兴致勃勃的玩着她的那辆红玉小鸠车,他弯下腰,伸手去抚女子脸颊,然后迫使其抬头看着自己,浅浅一吻。

  随后出门乘车,去了官署。

  一出家门,便遇十二月的猛烈朔风。

  天气严寒。

  大雪亦纷扬飘舞。

  而车驾刚至朱雀门,还未入建邺内城。

  已有舍人迎候在宫门:“林仆射,陛下召见。”

  林业绥默了两瞬,随即沉声命令驭夫:“往兰台宫去。”

  舍人也连忙退避到一侧。

  驭夫则调转方向,经由兴道、务本等六坊后,从丹凤门进入兰台宫,待驶至阙门时,雪已渐渐停下。

  长生殿前的百级石阶,男子拾步而上。

  黑羔皮毛所制的大裘衬在雪中,覆满矜贵之气。

  “林仆射。”于殿外迎候的内侍忧心到疾步走去男子面前,低声道,“陛下前几日忽然于梦中发疾,情况日益加重。”

  林业绥脚步未缓,只问:“此事都有哪些人知道?”

  老年内侍摇头:“关乎天子贵体,此事未敢使人知道,但七大王与太子那边应该已经窥伺到一些情况,陛下也于鸡鸣时清醒过两刻,命我请林仆射前来。”

  恍惚昏乱之中,天子还要再相见之人,必然是不需要遮掩太多。

  所以,他才敢跟男子说如此多。

  林业绥低垂着眸子,解了大裘入殿。

  在天子日常用以起居的寝殿内,只见中年男子于病榻躺卧。

  他缓行至榻边,以临高的姿态看着,而后眸光渐渐敛起,相比前日会面的时候,天子已经迅速显露出衰败之相。

  颊发斑白,肌肤萎靡。

  林业绥复又将视线落回内侍身上:“何病会如此急。”

  内侍摇头叹息两声:“胸痹,这是陛下壮年所遗留的旧疾,数年不再发作,而自从太子戴孝入殿,并提及哀献皇后以来,此疾就再也难以压制,近两载频频发作,但皆用药石抑制住,无法影响日常举止与朝政,只是近日来,不知为何..情况开始变得危急起来,奴婢猜测大约是与陛下多梦相关。”

  林业绥闻言,淡瞥一眼。

  被吓得揖礼的内侍当即便弓腰相告:“昨日陛下突然与奴婢谈起年少时的事情,有时追念与昭德太子、安福公主在王太后膝下承欢,有时也会偶尔谈到哀献皇后。”

  此举似弥留。

  郑王谢三族的权势还未全然动摇,天子若突然崩逝,便是给予其喘息之力,局势也必会有所动荡。

  林业绥思虑数刻,在内心已把未来将会或可能发生之事简单推导过一遍后,艰难开口:“先命医工前来医治。”

  内侍如实答之:“医工在五刻前刚离开,因陛下如今不能进食汤药,我们亦不敢强行灌入,犯下不敬之罪,所以施以针刺医治。”

  然天子不醒,他们只能等。

  旋即,内侍命舍人在殿内铺设熊席与凭几,供男子歇坐。

  殿中漏刻滴水至第十五刻时,天子终于有所动静,但仅是口呼“阿兄”不停,中年之人的声音年迈且疲倦,并充满悔恨。

  情况严重之际,手捂着胸口不能呼吸。

  林业绥见状,应机立断的命殿中内侍去宣医工,最后望向卧榻的黑眸也愈发幽沉起来,如今还能被天子称为阿兄,只有昔日那位昭德太子李厚。

  而在医工针刺以后,喉中浊气消散的李璋随即茫然睁眼,双目却空洞无神,热泪顺着眼角流下。

  从年少就陪伴在这位天子左右的内侍迅疾上前,跪伏在旁边,轻声呼唤:“陛下?陛下..”

  几声呼唤之下,李璋的神色慢慢恢复平常:“召见林从安。”

  见人无恙,内侍安心下来,将舍人端来的热汤恭敬送到天子面前:“林仆射已在殿内等候陛下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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