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万岁 第157章

作者:舟不归 标签: 豪门世家 婚恋 甜文 古代言情

  他自少时就在隋郡与突厥交战,虽不敢说每战必胜,但也绝不会无能到如此地步:“你们献策?兵书之上,随便一个计谋就敢用,何曾思虑过西北地形可行与否。你们上战场?最后还要分出兵力去救你们几个酒囊袋子,为此死伤我多少兵卒,还因此被夺一郡。”

  “陛下已崩,百姓也即将流离失所,即使说我是谋反,我也不会再听你们几个鄙夫之言,最坏不过我追随天子而去。”

  整日以天子压他,不听就是逆臣。

  裴敬搏昔日所忧虑之事,已经发生。

  在双方的互骂中,日夜骑马而来的林业绥努力保持清醒,哑声询问:“战争已危殆到何种地步?”

  面对这位曾经的隋相与幕僚,王桓自然信得过:“丢失一郡,虽然是突然开战,但各种工事皆已修建完善,本来可以抵挡,只是在他们干涉之下,错失刚开始几日的最好时机,一再溃败,突厥铁骑已快踏破阳关。”

  听到干涉几字,宗室几人又欲短兵相接。

  林业绥以指腹摩挲着手中鱼符,声音虽缓,然语调中充斥着几分凌冽:“西北一切军务及调兵,自后我全权接管,帐内除征虏将军以外的其余人等全部卸甲,不得插手。”

  眼前男子已不是尚书仆射,不过是个尚书令,他们丝毫不惧,宗室中最为年长者又开始拱手朝国都的方向:“我们是天子..”

  林业绥抬眼,漠然道:“天子已崩。”

  王桓再也看不下去,巴不得现在就送他们滚回国都,当下就命兵卒进来,趁着男子这个高坐庙堂的尚书台长官还在,直接将三人的甲胄卸去。

  即使不愿与辱骂也无用。

  待帐内安静下来,林业绥终于能够问上一句:“太子可已启程归都?”

  王桓疑惑:“太子身在国都,如何从我隋郡启程。”

  监军非比寻常,必然是骑马而来,七日无论如何也该在隋郡,何况监军一事,国都之人应当告知隋郡,王桓怎会不知道。

  林业绥望去:“太子舍人魏集也不曾来此?”

  王桓两眼茫然的摇头。

  幄帐中的两人还未能就此商议,军营中忽然有骚动,身为武将的王桓最迅捷,迅速转身去帐外。

  林业绥在后出来。

  先一步得知消息的童官已经惶恐低头。

  “家主。”

  “两日前,七大王在国都即位。”

  【?作者有话说】

  [1]尔何知:你知道什么?【出自先秦.《左传》】

  [2]死公,云等道:死东西,你胡说什么鬼话。【出自南北朝.《后汉书》】

第127章 起於变故【大修】

  李毓在国都用太牢礼祭社稷, 以此即位。

  随即,命太常为父发丧。

  他则制锡衰弁绖,哭之恸。

  致敬之节, 肃穆之慎。

  天下也皆朝国都哀哭。

  但仅是表象而已。

  国都庶民虽然在继续劳作生活, 而士族、群臣已经人人自危,陷入愁闷悲思。

  三月癸酉朔,李毓居位自称先帝曾在崩逝前以太子不顺无德,不能居东宫,决意要废之, 再立他为太子。

  宗正掌王室亲族事务,以嫡长子承继社稷为大旨, 故决死不从,其始终笃信是李毓在天子大病之际篡夺帝位,并怒言天子崩逝以前是李毓母子跪侍在左右,他们所言不足以为证。

  无废立诏书, 东宫依然是嫡长子李乙所居之所。

  在帝崩以后,唯一能即位之人。

  而李风身为太子亲近的手足,其责骂过为已甚。

  因此李氏王室亲族流血无数。

  三大王被囚禁于官邸, 禁军四周围守。

  于是群臣悉数缄口。

  李毓成功在灵台即皇帝位以后, 大赦,制服三年, 尊母为皇太后,立嫡长子母为皇后, 诸子封王, 诸女封邑。

  居于东宫的先太子妻及其子女, 另迁别殿居住。

  春三月望[1], 天下时势日渐安定。

  因李毓即位而滋生的造变动乱在其武力与淫威之下, 已然平息。

  宗正死,李风囚。

  先太子李乙不知所踪。

  士族见局势已定,为权势,为家族,亦不再逆乱。

  然有一黑色深衣之人在夜半隐匿行踪,潜入国都以北的壮丽建筑群。

  在被禁军察觉以前,又迅速隐于幽暗。

  及至鸡鸣才出,最后进入长乐巷室第的家门。

  将要产子的谢宝因也未居产室,而是跽坐在家中堂上,左手高隆的腹部,右手扶持着红色云纹的漆几。

  她曾在夜半遣部曲去斥候情况。

  所以她在等。

  “女君。”

  见到堂上身影,谢宝因放弃繁芜的言语,直问此行重点:“太子妃是否安全无恙。”

  未能履行命令的部曲沮丧低头,声音也变得微弱:“东宫宫室被禁军所围,严如陶瓮,太子妃身在何处甚至都难以知道,请女君惩处。”

  谢宝因淡然一笑:“我知道你已尽力。”

  太子在国都以外的地方失踪,于李毓而言就是危害,不死就不休,羊元君是太子之妻,太子对其宠爱殊絶,十载来都未有其余夫人,其嫡长子李文也身在东宫。

  太子重情,只要他苟全性命就必然要来营救妻子。

  李毓势必会用武力将羊元君幽禁,让试图营救之人进退无所据。

  部曲的右手尝试着握拳,但几次都不成功,最后抬手行了一礼:“多谢女君。”

  闻到堂上隐隐的血腥味,谢宝因神色变得严肃,在忧虑之下,对他厉声命令:“先去简单医治,然后在黄昏以前就离开国都,不准有所停留。”

  倘若李毓知道东宫有人进出,心中会以为是太子的人,但他知道国都如今被自己围成死城,太子及其属臣不能入内,从而会在国都内寻找。

  但他没有证据就不能如何。

  李毓不敢开罪于天下士族。

  先帝虽然有意亲近宗室,将士族权势日渐归于李氏宗室,但还未成功就已崩,所以天子的根基始终还是士族。

  部曲明白其中谨慎,所以也有自己的决断:“只是小伤,我会先行离开国都再去医治,然后会想办法找到家主。”

  谢宝因颔首许可。

  部曲离开以后,两媵婢奉匜奉巾而来。

  还有一盆盎的热汤。

  侍坐在侧的玉藻见状,已经跪直上身,膝行到女子身边,将直裾提至膝处,足衣也往下轻褪,再从媵婢接过已在热汤中浸湿的长沐巾,然后敷女子的脚胫。

  其双腿从前日就开始浮肿。

  医师说是妊娠晚期所致,但有女郎、郎君时也不曾如此。

  见女子在拿着一根长简看,那是曾经从汝阳郡来的。

  她出言安抚:“家主会无事的,女君不要忧心。”

  谢宝因无意识的用指腹磨蹭着光滑的简片,目光也看向几案右上角的那些帛书、尺牍之上。

  自从天子崩逝,她就再也没有收到过男子所书的尺牍。

  太子失踪,李毓使国都沦为樊笼。

  与突厥的战争更是芒然。

  少顷,中庭就有奴僕要请见。

  玉藻命媵婢继续敷女子的脚胫,随后起身出去。

  待人再回到室内的时候,谢宝因随口一问:“何事。”

  玉藻重新侍坐,低声应答:“并无大事。”

  相伴数载,谢宝因当下就察觉到异常,而被亲近之人所欺,她的语气也逐渐严厉:“家中皆知我即将产子,何人无事敢来惊扰?”

  玉藻自知不聪,于是如实告知:“六女郎突然大病呕血。”

  她明白女子所想,同时劝谏道:“袁夫人已经前去,我也命奴僕有事就来此见告,倘若女君再有事,六女郎心中内疚,情况也会愈益危殆。”

  谢宝因望着自己的双足,默然不语。

  林却意的身体在几月之内就变得情况危急,终究还是因为心中难以释怀她五兄林卫隺的死亡。

  建筑成群的屋舍之中,穿黑色绕襟袍的奴僕端着盆盎进出居室。

  林却意伏在榻边痛苦的呕血,汤药与鲜红的血迹一同混杂在白绢中衣之上。

  她似乎已经快要被喉咙里的血给堵至窒息,泪眼朦胧。

  袁慈航迅速命侍婢将人翻至朝下,又躬身用手大力抚拍其背。

  直至堵在喉中的血块被呕出。

  浴身更衣以后,林却意见到室内的人,强支持着身体,抬臂行礼。

  袁慈航从席上起身,伸手去抚她发:“为何要让自己如此煎熬,百年以后,你们兄妹亦能在西王母那里再见,你连百年都不能等?”

  曾无尽接近死亡的林却意闻言笑了笑:“二嫂,我已经不再为五兄的死亡哀痛,但身体有病是天命。”

  袁慈航无奈望着这位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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