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万岁 第165章

作者:舟不归 标签: 豪门世家 婚恋 甜文 古代言情

  数刻以后,国都各处就已经有所格杀,而战败的南军欲进宫告知李毓,被围守宫门的卒士一戈击杀。

  尸骸遍地,血渗进沙砾中。

  一路杀人来至郑家宫室的王烹下达最后的命令:“太子有令,郑氏不论老幼,全部处死。”

  随后,所有卒士破门而入,见人就杀。

  郑彧及其子弟、夫人、奴僕皆死。

  他们的鲜血流满国都的街道,家中所有器皿杂树都成为殷红,每行一步就能见到一具尸骸。

  林卫罹也仅用两刻就与骑兵成功来至望仙门。

  有一知命之年的老翁穿着深衣,戴儒者的进贤冠站立在宫门外,身体虽然暮年,但脊骨不屈。

  手中还有一物。

  林卫罹当下就认出老翁是二嫂袁夫人的阿父,松开握着缰绳的手,两只手抬起行礼后,躬身欲去接。

  袁游岿然不动:“此玉印我只能交给太子。”

  林卫罹迟疑地重新在马上直起腰背,一是对袁游难以放心,忧虑其会对那人有所不利,二是长兄林业绥已经有所命令,要拿到天子之印才能入宫,如此才能行正本之名,避免以后被天下众人伐罪,以此堵住那些悠悠之口。

  但..事情又紧急。

  他们需尽快杀进兰台宫,不能给与李毓回击的时机。

  两人相持不下之际,他身后一名骑兵驾着马,慢慢悠悠的上前,摘下铜盔后,凤眸睥睨万物:“寡人就在这里。”

  袁游循声看去,发觉太子的容貌有所改变,不仅饱受风霜,还拥有帝王的狠戾与无情,大约是从二月孝和帝崩逝以来,经历丧父之痛,又被弟弟所伤,何况宗室还被杀无数,那些皆是太子的亲人。

  太子妃与其子被关进懿德殿后,也至今还不知生死。

  袁游为孝和帝掌符节、玉印多载,自知孝和帝其实最爱嫡长子,其实孝和帝自己都不愿相信,所以常常恶语,为的就是遮蔽心中对太子的爱。

  而孝和帝初大病就已经告知他即位之人将是太子,不会有所变更,命他将符节、玉印都收好,蛰伏以待黎明。

  如今黎明已至。

  见人安然无恙,他神情动容的哽咽伏拜,而后高举起玉印:“臣拜见殿下,臣受孝和帝之命保管这方玉印,终于能迎候殿下归朝。”

  李乙未接,冷冷望向宫门,眼中的恨意开始聚拢:“袁符郎对孝和帝忠心,对寡人也尽忠,玉印先继续由你保管,寡人还要把庙堂的灰尘给扫去。”

  对此恩德,袁游再次伏拜,以表感激。

  林卫罹看着望仙门,往身后扬手,随即有卒长带着一名被活捉的北军卒士去到宫门前,勒令其喊。

  卒士为活命,只能高声大喊:“快开宫门!”

  宫门内很快应答:“黄昏以后,宫门不开。”

  卒士看向身后,刚欲开口言明他也无措的时候,脖子上的刀已经往血肉里深割一分,他大惊失色的以眼神求宽恕,而后惊恐大呼:“废太子带兵杀入国都,迅速开门,我要面见陛下!”

  痛苦泣血才使得宫门打开。

  静静等候的骑兵见状,迅速驭马冲进去,禁卫难以抵御,望仙门也大开。

  李乙双腿轻踢马肚,留下一句“杀”便疾驰进宫。

  林卫罹跟随其后,在路过宫门的时候,还挥剑斩杀几个人头,其余骑兵也效仿杀之,部分卒士留守在此。

  长长的甬道中,火光冲天,拔剑、杀人、呼救的声音悉数入耳。

  有宫侍试图以身抵挡,但直接被砍下头颅。

  见此情况,剩余之人全部伏拜俯首。

  李乙与林卫罹带兵杀至第二道阙门时,卫宫的北军也已经迅速赶来,双方格杀许久,依旧未有胜负。

  在长生殿安寝的李毓被宫中的声音惊醒,随便拿起一件大裘搭在肩上,想要喊来内侍询问情况的他刚打开殿门,一名宫卫双手是血的扑了上来。

  李毓见中衣下摆被血所脏,愤然抬脚:“宫中出了何事。”

  宫卫因过于惊恐,期期艾艾的言道:“太..太子他..他..”

  随即空中响起咻地一声。

  一支利箭瞬息就穿透宫卫的脖子,鲜血哽在其喉咙中,就此气绝。

  李毓因此感受到侮辱,嗔目震怒:“何人敢让天子见血?”

  林卫罹在甬道对战北军,李乙则率领五十骑兵成功来长生殿围杀李毓,此时他将木弓拉到全满,对准殿前之人:“七弟可得站稳了。”

  言罢,羽箭脱弓,划破空气,发出咻声,最终再次穿透宫卫咽喉,直直钉入其脛骨。

  骨裂之痛让李毓几近站不稳,他只能以扶殿门来支持身体,额角的冷汗也直接滴落在地,疼到言语不能成整:“你!”

  “我?”李乙伸手再摸出一支箭,缓缓搭上弓弦,“你亲母郑氏身为四大王府的家僕,居然也敢谋杀哀献皇后,倘若是往昔,寡人还会念在你昔年尚未出生,且又是孝和帝亲子,或许会开恩留你一命,但今日你为子不孝,为臣不忠,如何容你苟活。”

  李毓见那张弓被一点点的拉开,身体下意识绷紧,在见到某人以后,仰头大笑:“我为子为臣侍奉孝和帝二十几载,何来不孝,何来不忠。”

  李乙勾住弓弦的三指慢慢松开,冷冷道:“寡人也是你的君。”

  本来还在躬身捂着腿脛来止疼的李毓突然缓缓挺直腰背,虽然狼狈不堪,但还是竭力维持帝王的气势,而与闲庭信步的李乙相比,他就犹如强装成人的竖子:“你不是,你是闯宫兵变的乱臣贼子。”

  李乙懒得再废话,拉弓的手果断放开。

  羽箭乘风而去,锋利的箭头正中李毓眉心,他眼睛睁大,张开嘴似乎要喊,但因为死亡的降临,一切都戛然而止。

  在箭离弓的瞬间,远处也传来李毓久等的那一声。

  “南军出现!”

  而后,是捷报。

  “宫门被南军夺取。”

  “林将军重伤!”

第132章 不做皇后【修】

  幽暗的夜里, 漏刻的滴水声不止。

  堂上东西两面的青铜连枝树灯亦在熊熊而烧,照亮其室。

  而在其北面,林业绥踞坐在熊席上, 沐浴以后所披散的墨发已经结髻于顶, 戴黑色长冠,黑色绛缘襟袖的棕铜绿直裾袍之下是中单,而玉带钩束衣。

  几案之上,简牍放置在右,而中央有黑白二子在棋盘纵横。

  他两指间轻夹着一枚黑字, 眼皮微微耷拉下去,神情肃然的在望着面前这盘棋局。

  而后有一身穿铠甲之人从中庭来到堂上, 又因为其奴隶的身份而跪在男子面前,双膝落下的时候,铠甲碰撞发出沉闷之声:“家主。”

  林业绥闻声,缓缓抬眼, 淡看一眼。

  部曲迅速拱手低头,将如今局势悉数报给男子:“李毓在长生殿前被太子所射杀,而王将军对昭国郑氏的诛戮也顺利完成, 但望仙门如今被南军所夺取, 南北两军的卒士都已经开始赶往兰台宫,其余宫门也即将难以完成围守, 四郎的肩胛更是为长枪所刺穿,然后从马身摔下, 太子又遇光禄勋的禁卫武官。”

  听着部曲所禀的消息, 林业绥不置一言。

  光禄勋所统率的诸郎官将侍直禁中, 护卫君主, 与南北两军所不同的是其皆为豪门士族子弟, 相貌及文武皆卓尔不群,而南北两军的卒士为兵,乃服役的庶民。

  但李毓与郑彧皆已被诛杀,于他而言,胜算就掌握五分,只要将李毓的死讯公布天下,其同盟为利益也会纳降。

  而剩下的就要看太子是否能够等到王烹与王家大郎。

  随即,嗒的一声。

  林业绥将手中的黑子落在纵横交错的棋线之上,指腹摁着温润的黑玉,而豆形木灯内的火光也因此轻轻晃动:“此事皆不需回禀,待分出胜负再来,如今你们最紧急的事情是深入兰台宫,找到郑太后捕之,保护好三郎。”

  部曲唯唯对答,从地上站起以后,正立行了一礼,果断转身又重新走入黑夜,前去与其他部曲侍从护卫还尚在襁褓之中的三郎林真琰。

  然后,再无任何消息。

  鸡鸣时分,独坐手谈到天明的林业绥落下最后一子在棋盘以南,而后从容起身,踱步至堂前,望着兰台宫久默须臾。

  他眸底幽邃,情绪难抑。

  难道败了...

  清晨,林业绥跽在案后,提笔在帛书上书以小篆,为自己预备身后诸事,在欲命令侍从、部曲驱车迅速将妻与子女送往博陵郡的时候。

  堂外有疾行的脚步声,铠甲相撞的。

  一名部曲拱手单膝跪下,然后尽其所能详尽:“家主,太子在鸡鸣时分成功掌控兰台宫,王将军与四郎也成功控制国都局势。”

  “鸡未鸣时,王将军及时率领剩余的卒士徒步至望仙门,在援助四郎将宫门夺取以后,王大郎也率领北军倒戈向太子,其余禁卫武官及南军在知道李毓已被太子射杀后,在鸡鸣时分纳降,如今宫侍与卒士在清扫兰台宫甬道及各殿,太子也召见家主去兰台宫商量后事。”

  林业绥闻言,缓慢垂下眼帘,望着案上所书的帛书,看着那些与妻子诀别之言,他忽然低笑出声。

  此局,还是胜了。

  宫室以北的居室内,随侍二人跪侍在榻边。

  林业绥迈入其间,下意识向室内四周看去。

  见妻子未曾出现在面前,他眉骨直跳,嗓子涩道:“出了何事。”

  玉藻闻见家主的询问,迅疾以膝为支点,将身体转过方向,面朝西方低头行礼:“鸡初鸣,女君忽然发疾不醒,因为不知国都时势如何,所以未敢去请医师。”

  身为豪门夫人的随侍,对于天下局势必然也十分明白。

  而榻上女子心中依然对三郎,郑太后母子掌握着三郎的生死,胜利或战败,三郎都将是九死无一生。

  林业绥拧眉,既有不悦也有忧虑,当下就开口命令:“速去遣人将医师带来家中,再命人送热汤。”

  玉藻与另一名随侍,闻言互相对视一眼,随即行礼而诺诺,起身退步离开。

  室内只剩他一人时。

  林业绥走过去,屈身坐在榻边,抬眼望向女子的眸光深长。

  发髻与盐汗交缠的谢宝因躺在榻上,。

  他伸手过去,将那些发丝弄开。

  医师诊治以后,谢宝因终于醒寤,而后在梦中所攒的情绪让她寡言,似乎还在努力将现实与梦幻分离。

  林业绥安静在旁边相伴,像昔时那样轻揉其耳珠安抚。

  感受到熟悉的动作,谢宝因才发觉男子已经归来,下意识开口:“情况如何?”

  林业绥右手绕过妻子的后颈,然后稍用力将她扶持起坐,随后把佩巾在盆盎的热汤中浸湿,再专心致志的为她擦去身体所流盐汗,简答一句:“太子成功。”

  谢宝因下眼睑耷着,想起与往昔有异的梦,昔日她所梦都是鬼神,然此次所梦是郑太后命令宫侍以白绢将阿瞻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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