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玉怀姝 第62章

作者:嘉衣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甜文 轻松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我倒是没注意,还是你心细。”宋谏之薄唇勾出?一点弧度,话中是明?晃晃的戏谑之意。

  除了打头的那个,其他巡查皆留在原地并未跟来,那人又被晋王殿下吓了个够呛,哪里敢抬头看。

  撄宁也不心虚,挺着胸脯厚着脸皮接下这番夸赞:“奴婢分内的事,大人谬赞。”

  她?梳着小丫鬟的双髻,鼓着脸,乌溜溜的圆眼?睛里映出?一点微光,额际几根胎毛不安分的卷翘着,一板一眼?的演着她?贴身婢女的戏。

  殊不知,哪家?的贴身婢女这般大胆,敢直愣着圆脑袋同主子说话。

  宋谏之眼?中闪过一丝懒洋洋的笑意。

  他有条不紊的将到人收回鞘中,随后抬起了手。

  撄宁对着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再熟悉不过,只见他一抬手,便知道?这两根骨节分明?的指头马上就要拧在自个脸上了。

  头一回摸老虎屁股约莫会害怕,摸习惯便不当?回事了。

  她?余光瞥着身后的巡查,在那只手伸过来时,往前一凑,张开了嘴,眼?看就要狠狠咬住那两根作恶的指头,只见晋王殿下手腕微转,转而掐住了她?的两颊,连带着尖尖的小下巴也被人托在掌心。

  宋谏之手上用?了点力?,逼迫她?微微启唇,诚实的袒露出?柔软的舌尖。

  他漂亮到近乎凌厉的眼?中闪过一抹暗色。

  十一眼?观鼻鼻观心的当?个哑巴,权当?没看见自家?主子逗人玩儿。

  撄宁却害怕了,一边不断瞄着身后的巡查,一边急切的两只手同时上阵,掰开他指头。

  地上的影子都?要缠在一起了。

  不等撄宁发脾气,宋谏之轻轻揪了一把她?鼓得跟软包子似的脸蛋,无声的开口:“安分点。”

  臭不要脸!

  倒打一耙!

  撄宁根本说不过他,被占了便宜不说,嘴上还落了下风,只能气鼓鼓的瞪着土路上的杂草,将它当?成了黑心眼?的活阎王,下脚的力?道?都?重了,只恨不能把地面跺两个窟窿出?来。

  她?憋着气,闷头一路往前走,不知不觉竟领先了宋谏之两步。

  只听后面传来一句冷淡淡的询问。

  “盐场劳工里有个中州人,姓李,带着个孩子?”

  撄宁脚步不自觉的慢下来,她?方才还在生气呢,如?今听见这话,就忘性大的抛到了脑后,竖着耳朵认真听。

  大人不记小人过。

  她?习惯性地轻拍肚子安抚自己。

  如?今自己肚子里装的糖炒栗子核桃酥,都?是花他的银子,怎么算都?不亏。

  这般爱逞嘴舌之快的小气鬼,她?才懒得同他置气。

  巡查回答的本分,语气中却仍藏着一丝试探:“回大人,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可是有何问题?要将他提出?去杀了吗?”

  宋谏之怎会中他的套,没首肯也没反驳,漫不经心的接道?:“他儿子李岁,前些日子被你们?扔到了乱葬岗,但人没死透,逃到了泸溪,现?在晋王手中。”

  他一句‘没死透’说得四平八稳,那股拿人命不当?回事的凉气儿,直往人毛孔里钻。

  却正到好处的拿取了巡查的信任。

  心眼?多的人更多疑,容易钻死牛角尖,话不用?挑明?,稍一引导就能自己给自己吓个半死。

  撄宁悄悄往后瞥了一眼?,只见那人低着头,轻抽了口气,多半是把宋谏之这两句话同何行琰自戕想到了一处,一叠声告罪道?:“小人该死,小人办事不力?,此事该如?何是好?”

  宋谏之没有接话,眼?尾微抬,给身侧支愣着耳朵的撄宁递了个眼?神。

  撄宁同他演了小半年的贼夫妇,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十分自然地接过话茬:“听闻那孩子年纪尚幼,不知是否识路,巡查认为?,此事还能补救吗?”

  巡查抬眼?正对上她?清棱棱的眼?神,只觉头皮一麻,脚步都?僵硬了起来。

  撄宁恰到好处的轻叹口气:“事到如?今,只怕没什么东西能堵住他的嘴了。”

  “他不敢!”

  话音刚落,巡查好似被刀抵住了脖子,满头细密的汗珠,脑筋飞速的转,竭力?抓住撄宁暗暗递来的提示,急切道?:“他不敢!小人记起来了,那孩子极孝顺,是为?了给他患有咳疾的阿爹多讨一碗汤水,偷偷拍了两次队才挨的鞭子,他阿爹还在盐井,必然不敢轻举妄动,我们?只要将他阿爹好好留着,自然就拿住了他的把柄。”

  他说完,期期艾艾的抬头看向身前人。

  撄宁却已经转回了头,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语气冷冰冰的,辨不出?情?绪:“巡查心中有数便好。”

第73章 七十三

  这一通盘问敲打下来, 巡查的后襟早已湿透,原先的七分警惕也被打了个稀碎,满门心思只琢磨着如何应对眼前二人。

  撄宁却丝毫没有被当作‘大难题’的自觉。

  她?是打心眼里愤慨, 牙关咬紧, 反倒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随着一行人离盐井腹地越近, 这份横冲直撞的情?绪便越凶猛, 连晋王殿下的眼刀刮了她两下都没意识到。

  建昌一带依山傍水, 虽匿于村野, 却也是个风景秀美的好去?处。但?盐井周边不同, 大片过度碱渍的荒地, 地面斑驳如一张张裂开要吃人的嘴。

  旱柳架起的盐井台,几乎是迎着日头?建的。

  苦力们穿着腌臜到看不出本色的裤子?, 大多数人打着赤膊, 身?上是累累鞭痕。

  他们几人是跟着巡查翻过矮岭才到这里, 盐井正前方就是泸州湖,矮岭成了天然的屏障, 将此?处见不得人的罪恶悉数掩藏。

  山路难行,饶是撄宁腿脚利索,中?途也不免滑了跤, 险些摔个脸着地。

  幸亏同行的阎王爷眼力好, 一把拽住了她?的后领子?, 提溜猫儿似的挟着她?走?过那块地儿。

  撄宁陡然脚下一空, 害怕得挥舞了两下胳膊,最后胆大包天的反手拽紧宋谏之衣裳。

  他腿长身?量又高, 衬得撄宁好似挂在麻绳上风干咸鱼, 风一吹还要荡悠两下的那种?。

  话说回来,宋谏之提溜人这么顺手, 也是有原因的。

  当初撄宁中?蛊时,简直粘人虫转世,谁都不认,只认宋谏之。

  睡醒第一件事就是喊‘夫君’,人只要离开她?视线超过半刻钟,就要掉不值钱的金豆子?。

  全然不怕晋王殿下的冷脸,在屋里要粘着,出门要跟着。

  偏生她?当小尾巴也不安分,碰到糕点铺子?就拔不动腿,遇上耍杂技的就往人堆里钻。

  宋谏之整日将人提过来抱过去?的,早就成了习惯。

  可撄宁没有那段时日的记忆。

  等人把她?放下,她?才回过神,用余光偷偷瞄宋谏之脸色,乌溜溜的圆眼睛眨了眨,小小声道?:“多谢。”

  十分的客气。

  结果只换来了晋王殿下一句尖酸刻薄的评价:“腿短就老老实实跟在我身?后,往前窜什么?”

  撄宁:“……”

  管他耐不耐烦,反正是帮了自己一把,她?撄小宁向来是恩怨分明就事论事的。

  虽然他在马车上不让她?睡狐皮毯,还不客气的倒提着她?脚踝王八掀盖,现在又笑话她?腿短,但?是她?真的一点,一点都不生气。

  撄宁越是安抚自己,心里的邪火儿越是窜得没了章法。

  顿时恶向胆边生,呲牙咧嘴的冲着宋谏之比口型。

  "要—你—管。"

  宋谏之看着她?,眸色沉沉,像是懒得搭理她?的不忿,又像是气极,哂了一声,懒洋洋的收回视线。

  从撄宁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漂亮又凌厉的下颌,配上微敛的双眼,这可比明晃晃的生气还吓人。

  凭她?和晋王殿下斗智斗勇的经验,他这副神情?,八成是在想什么折腾人的坏点子?。

  撄宁的骨气只管一时的用,方才被活阎王盯了一眼,其实已经有些后怕了,只是硬撑着面子?,梗着脖子?往前走?。

  现下眼见他这副模样,面上八风不动的,但?身?体很诚实。

  越走?越往旁边偏,大有种?要离晋王殿下十里远的架势。

  巡查走?在前头?,听见了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但?想起了方才惨死的同僚,到底没敢回头?。

  什么侍女,说着体面罢了,没见过哪任管事带女随从来的。

  十有八九是新寻得小宠儿,刚得了个体面的差事,就迫不及待带人来逞威风了。

  他心中?不屑,面上却分毫不显,边下石阶边道?:“山路难行,贵人小心脚下。敢问,您这次查完账可要带走?记簿?”

  身?后传来一句冷冰冰的回应。

  “我是不是太好说话了,你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

  巡查那点小心思被戳破,吓得周身?一颤,将将抬起的头?瞬间埋得更低,磕磕巴巴的解释:“小人…小人也是为了盐场安危考虑,事关重大,还望贵人体谅。”

  话音落下,无人应答。

  巡查额角沁出豆大的汗珠,也不敢再耽误,快步行到山脚矮屋旁。

  “到了,”他开口时还带着颤音:“今日初一,账房先?生也在,您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直接问他,小人告退。”

  巡查草草的作了个揖,言罢转身?就走?,好似身?后有无常索命。

  巧在那雌雄双煞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

  屋子?由旱柳枝干架起,约莫九尺高,门框也矮,若照晋王殿下的身?量,得弯着腰才能进?门。

  屋里景象一览无余,杂乱的堆着些棉被衣裳。

  说是棉被,实则单薄的可怜。

  十有八九是入冬时分配给苦力的,开春后又收了上来。

  撄宁看着木案前登记造册的人,神色怔怔,只能强颜欢笑:“这位账房先?生,瞧着有些面熟哈……”

  说完,她?目光有些无措的闪了闪,最后求救一般落在宋谏之身?上。

  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也不由自主的粘上了人家后襟。

  宋谏之低头?,瞧见她?几乎拧成麻绳的两根眉毛,下颌收紧,没有说话。

  比起撄宁的诧异,对面的徐彦珩神色却自然得很,像是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他还是那副文?质彬彬的模样,搁下笔起身?,从容道?:“地库入口在别处,我先?带你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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