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又成宠妃 第60章

作者:星辉映川 标签: 古代言情

  郑怀仁顺着陆凤仪的目光落在她身侧约莫十岁的少年身上,面色慈和:“这是洵哥的孩子?我来时,善兄弟千叮咛万嘱咐请我探望下孩子们。”

  郑大郎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没有说话只朝郑怀仁腼腆地笑了笑。郑怀仁口中的善兄弟正是接济过郑洵一家几口的好心族人。

  郑怀仁坐下,与陆凤仪寒暄了几句,说起正事:“当年九郎外寻生路,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造化,可见是有福之人,只是阴差阳错,死于国难……”

  说着,他的眼睛湿润了,留下几滴泪。陆凤仪见状,劝道:“夫君视死如归,马革裹尸,也算是了了他少时的心愿。”

  郑怀仁眼睛泛红,闪烁着水光,一脸怀念和悲戚,叹道:“幸好九郎留下两个好孩子,他若活着该多好,子孙绕膝,女儿显贵。”

  陆凤仪低头拿帕子掖了掖眼角,没有言语。

  郑怀仁又关切地问道:“九嫂,这些年苦了你,现在可算是苦尽甘来。宫里面有皇后娘娘小皇子,宫外头有洵哥夫妇并几个孩子。”

  陆凤仪转而露出一抹笑容,转头拉着郑大郎的手,叹道:“这几年还好有他们陪着我,才不至于孤苦。”

  郑大郎忙道:“孝顺祖母本是为人孙的责任。”陆凤仪满怀欣慰地点头。

  郑怀仁道:“九郎来梁,娶妻生女……这一桩桩喜事,族里本来要恭贺的,无奈山高水长,道阻不通。今日恰好有机会,族里请我将这喜事的贺礼补上,还望九嫂子不要嫌弃。”

  “另外,族里又给皇后娘娘并小皇子送来八车金银,恭贺娘娘册立和小皇子出生。”

  陆凤仪收到如此厚重的礼物,脸上没有激动之色,语气温柔,但极为坚定地拒绝了:“本是一家人,何必弄成如此客气?我不能收,再者娘娘常申饬府中,不得收授外人的钱财,我岂敢违背?”

  “咱们同族,我又听闻府上有女子入了皇宫,想必你也知道外戚的难处。”

  “远的不说,洵哥无尺土之功,却位居侯爵,我们若不低调行事,谨言慎行,只怕宫中的娘娘也要受牵连。”

  郑怀仁劝道:“咱们不是外人,兄弟有通财之义,九嫂莫要见外。”陆凤仪仍然拒绝。

  最后,郑怀仁的十车财宝没有送出去,又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他走后,陆凤仪脸色一变,转头一脸凝重地对郑大郎道:“大郎,你以后记住,咱们与南齐的郑氏绝非一家。”

  郑大郎眼睛圆睁,脸上闪过迟疑的表情,陆凤仪摸摸他的头,坚定地道:“我们与他们不一样。”

  郑大郎脸上一片迷茫。

  陆凤仪问:“你想做忠敬候世子,还是想做郑氏子弟?”

  郑大郎迟疑了一下:“难道不可以都做吗?”

  他现在入了国子监,他有很多朋友,国公家的郎君、侯府的公子、伯府的世子……但他也想和文质彬彬的世家公子交朋友,只不过这些人不和他这群孩子玩。

  陆凤仪笑了一下:“只允许选一个。”

  郑大郎道:“忠敬候世子。”

  陆凤仪摸摸他的头,道:“想做世子,就记得咱们和南齐郑氏不是一路人,不要相信他们的任何话。”

第66章 孤狼

  陆凤仪自从回到京师,就竭力与朝中新贵打好关系,让朝中勋贵把她们母女当做一路人。她成功了。

  这是册立郑湘为后,没有受到勋贵阻拦的主要原因。

  陛下对勋贵信任,又提拔寒门,对世家却是不耐烦。民间对世家的仰慕,陛下统统没有。

  既然如此,忠敬候府又何必与世家扯上关系?侯府是湘儿对外展示的态度,陛下信重谁,他们就亲近谁。

  莫说隔着两个国家,便是不隔着国家,陆凤仪也要与郑氏分割开。

  十车金银财宝去,完璧归赵地回来。

  陆凤仪抬头看向远方,似乎穿透重重宅院,看到了外面。

  即便郑怀仁辩说这礼物是族里送的,但大家都会认为皇后收了敌国的贿赂,后续朝廷若和谈,只怕会引发武将的不满。

  想到湘儿,陆凤仪不禁打起精神,专宠已让人私下里嚼舌头,她更不能让湘儿失了大义。

  果然,此事一出,旁人都道忠敬候府识大体知大义。使团也往北周大臣处送礼请求为南齐说话,但敢收礼之人寥寥无几l。

  郑湘得到消息后,抚掌赞道:“阿娘做得好,等灭了南齐,多少好东西没有,还能看上这些?”

  说罢,她让蕙香去库中取了纱罗、玉如意、佛像、钗环,纸砚、宫花、扇子等物件,一一分好,写上签子,命人送到忠敬候府。

  晚上,姜榕过来用膳,郑湘一脸自得给他说了这个事情:“我阿娘眼明心明,才不会为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说话做事呢?”

  姜榕附和:“代国夫人是明白人。不过我听说,那可是满满当当的十车金银财宝。”

  郑湘下巴一抬,朝后殿的东西厢房努嘴,道:“再值钱,有后殿的东西珍贵?我不稀罕。”

  财宝对于郑湘而言只不过是账册上的数字而已,她还嫌弃东西太多,占了她不少屋子。

  她和姜榕以后还有孩子,不知道蓬莱殿能不能够用呢?

  姜榕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殿外从橘红色变成深蓝色,屋内点起蜡烛,照得满室如昼。

  晚风习习,初夏的夜晚带着微醺,郑湘依偎在姜榕的肩头,随意地说着话。

  姜榕:“入夏天气炎热了,你想去紫桂宫避暑,还是木兰离宫避暑?不想出远门,丽阳苑也可以。”

  郑湘想了想,小花年纪尚小,不能出远门,便道:“去丽阳苑,离皇宫近。”

  “也成,再过半个月,咱们过去。宫里的人都过去。”

  郑湘会意,他的意思是这后宫的妃嫔皇子都要带上。想到此处,她恹恹将头埋在姜榕的肩头。

  姜榕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没有说话。

  她是宠妃时,姜榕直接会把这件事交给周贵妃处置。但现在郑湘是皇后,这是她的责任也是她的权力。

  良久,郑湘含糊不清道:“我都不耐烦呆在宫中,更何况是她们?”

  她的声音就像一捧落在玉盘中的珠子,姜榕的耳朵仔细地一粒粒将其捕捉,“等以后去紫桂宫或木兰离宫,我只带你一人。”

  郑湘的心情低落,姜榕也跟着低落下来。

  郑湘低沉了一会儿,不知想起什么一下子将头抬起,正碰上姜榕的下巴。

  他哎哟哎哟地只呼疼,郑湘气笑道:“以前你和我说,刀砍在身上,连眼都不眨一下,怎么现在这么娇气?”

  “你吹吹,像给小花吹伤口那样吹一吹,我也许就不疼了?”姜榕用手托着下巴,那么大个的人装委屈简直眉眼看。

  郑湘眼珠子一转,托着他的下巴,就在姜榕以为她要吹气时,却迎来了湿润的触感。

  他惊讶地睁大眼睛,郑湘见状笑起来。

  “你以为我是那等善妒之人?”

  “是我错了,湘湘贤惠大度,怎么会是善妒之人?”

  郑湘直起身子,出乎意料地点头承认道:“我就是善妒之人,但现在陛下只有我一人,我妒忌谁去?难道我自己要妒忌我自己?”

  姜榕没想到郑湘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竟然怔愣住了。

  郑湘见他的表情,冷哼一声:“我又不是你,连没影子的醋都吃,生生一个从醋缸里捞出来的人。”

  姜榕:“……”这般歪理邪说竟然听起来很有道理。

  “你刚才心急火燎地想说什么?”姜榕决定转移话题,跨过掀风作浪的醋海。

  郑湘闻言拧眉想了半响,然后拍着额头说:“忘记了。都怪你,大惊小怪,连小花一半沉稳都没有。下午他摔了一跤都没哭,然后又继续跑着玩了。”

  “又成了我的错误。”姜榕只在心里道。

  南齐的使团拖拖拉拉终于走了,金银财宝倒是送出去几l车,但什么用都没有,无功而返。

  郑洵被郑怀仁走之前,塞了两个麻烦:郑冲,郑涯。

  郑怀仁在郑洵下值的路上候着,将人请进马车,左右手各拉着仆从装扮的人对郑洵泣泪:“如今洵哥身为侯爷,简在帝心,可还记得他们?”

  “七弟?九弟?”郑洵看着隐约熟悉的面孔迟疑道。

  郑冲和郑涯是郑成煜兄弟的儿子,也是郑洵的堂兄,当年与他一样因为年龄小,没为官奴。

  兄弟三人抱头痛哭。郑怀仁叹息:“我悄悄带他们出来,在南边为奴为婢,来到北边,跟着你好歹有一口饭吃。”

  说罢,郑怀仁就下了车,连车带人一起都塞给郑洵,并嘱咐车夫去忠敬候府。他整个人浑身气爽,看天天愈蓝。

  他身材厚实,脸庞圆硕,这一身肉竟然被他驾驭得颇为得心顺手,顺着脚步而颤动,竟然有一种齐整的韵律。

  哭过之后的郑洵,发现郑家这位族长下车了,从车里探身出去忙用眼去寻,连人影也不见了。

  “从叔哪去了?”郑洵的脸上露出迷茫之色,转头看见满脸紧张惶恐的堂弟。那种表情,他懂,是唯恐被别人抛下的恐惧和不安。

  “族长说让我们跟着你,我们读过书……”郑冲的声音逐渐低下来,不安地搓着手。

  南齐尚未赦免郑氏这一房,他们回去没有前程,然而在北周好歹有个自由的身份。

  郑洵纠结起来,他名义上的母亲不喜欢世家,但他又不能不顾堂弟。

  车内三人都没有说话,半响,郑洵混乱乱的脑子短暂地清醒过来,强撑着安慰了两句。

  忠敬候府名义上他是主人,但真正的主人却是代国夫人。

  马车即便再慢,还是到了侯府。郑洵深吸一口气,接两堂弟下车,踌躇了一下,咬牙道:“咱们去见母亲。”

  三人来到主院,进了院中,郑洵道了二人的来历,道:“两位堂弟初来北周,儿子想着暂留他们住一段时间。”

  陆凤仪听完,面上却笑吟吟的,热情道:“什么暂留,以后就留在府上,没有一家人住两处的道理。”

  郑洵听完大喜过望,行礼道:“儿子多谢母亲大恩大德。”那两人见了也跟行礼道谢。

  陆凤仪起身走下来,扶起郑冲和郑涯,关切地问起家中还有何人?可曾读过书?习过武?

  二人也一一答了。

  问过之后,陆凤仪又让人给他们收拾院子,拉着二人的手道:“你伯父去得早,前几l年我长叹皇后上无叔伯,下无兄弟。谁知峰回路转,先是找到你们兄长,今日你们兄弟又归来。好呀好!”

  “明日,我就进宫告诉娘娘这个好消息。”陆凤仪如是说道。

  代国夫人的热情超乎三人的预料,直让三人泪光闪闪。

  “哈,这个家我都不知道要姓什么了?当初他一家几l口只穿了件破衣裳就过来了,现在反要端起主人的款来?”

  “郑洵是你爹的儿子也就罢了,连堂兄弟都要收留,是不是以后忠敬候府改成郑府啊!”

  次日,陆凤仪一来,拉着郑湘去了湖边的水榭,刚坐下就开始抱怨起来。郑湘给盛怒的母亲斟茶,一句话都不敢说。

  “真是气死我了,有一人的妻小还呆在南齐,他们能安心住在大周?”陆凤仪用手扇风:“这府里,早晚会反客为主。”

  “衣食住行,爵位官职,这都是咱们娘俩给他们的。我为侯府规划好了路线,他们倒好,始终不忘那堆冢中枯骨。”

  郑湘瞅准陆凤仪换气的间隙,捧上茶盏道:“阿娘,你喝茶,生气伤肝,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