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香拨 第19章

作者:绣猫 标签: 古代言情

  红芍骑在驴上,扭头望着他,他也盯着她琢磨了一会,认出来了,“喂。”

  红芍左右看着,指着自己的鼻子,露出询问的表情。

  阿普笃慕招了招手,“就是你,过来。”

  红芍心里还是有点怕他的,上回在曲江莲池和三郎打了起来,她觉得他有点放肆。旁边角门“吱呀”一声响,有苍头探出脑袋来,红芍略微放了心,从青驴背上跳下来。

  晨钟还在薄雾里回荡,天际一缕明亮的光漏了下来,红芍走近阿普笃慕,看清了,他大概从天不亮就在树下等,露水把肩膀都打湿了。他二话不说,把一包东西放在红芍怀里,“给你们娘子。”

  触手不软不硬,不是金银,也非锦绣,红芍张着嘴,还没来得及回绝,他就翻身上马,经过小石桥,往天街的方向去了。

  来到府里,皇甫南还在梳洗,趁绿岫出去的空当,红芍把藏在怀里的东西取出来,给皇甫南看,“那个南蛮子守在府外,说要把这个给你。”

  皇甫南脸登时拉下来了,看也不看,将身体转开,“拿去丢掉。”

  红芍嘴上答应着,背着皇甫南,将布袋掀开,不禁“咦”一声,“娘子,你看。”

  皇甫南到底没按捺住心里的好奇,握着披在胸前的一把头发,她不禁凑过身来。案上摆着一包新剥的无患子皮,红芍可没见过这东西,她用手指拨着那黄澄澄的皮,“这东西,用来干嘛呢?”她也觉得阿普古怪,送这么一包东西,不能吃,也不能玩,看样子,大概也不值钱。这算是碧鸡山收留他的谢礼吗?

  无患子,乌爨人叫苦枝子,也叫鬼见愁,皇甫南告诉她,“南边人用它洗身上和头发,比澡豆和皂角洗得干净,还能祛毒驱虫。”想到背上被乌桕汁染的鬼画符,她心里余怒未消,把一片无患子皮丢回去,轻哼一声。

  看她那脸色,大概是不用丢掉了。红芍把无患子收起来,打算一会就去捣。她仍觉得稀奇,“比澡豆和皂角还好用,哪来的呢?”

  皇甫南知道,荐福寺有一棵无患子树,僧人们挖了果核做菩提念珠。这个季节,树上才刚挂果,夜里和尚还在睡觉,寺门上锁,准是他跳墙进去,用棍子偷打的。

  嘴巴不易察觉地翘了一下,皇甫南坐回妆台前,把一支钿头钗从奁盒里拣出来,在鬓边比了比。

  绿岫捧着空的琉璃盏回来了,她把红鲤倒进了鱼池,还喂了食,“咱们那几尾鱼初来乍到,晕头转向的,给别的鱼一挤,食都抢不到嘴里。”她还纳闷,“都说蓬莱放生池里的鲤鱼能化龙,我看怎么笨呆呆的?”

  “晴空观鸟,活水养鱼,让它们抢吧。”皇甫南毫无同情心,临出门时,才想起来叮嘱绿岫,“叫人搭个凉棚,遮一遮鱼池。”

  绿岫有点犯懒,“还真怕它化成龙飞走呀?”

  “蠢婢子,”皇甫南垂头理着折枝花缬的鹅黄帔子,“伏暑太阳烈,鱼爱浮头,会中热毒,要半遮半露的才好。陛下亲手放生的鱼,给它养死了,你不要命了?”

  “三郎真是吃饱撑的,弄那么难养的鱼干嘛呀……”绿岫忍不住嘀咕起来。

  蜀王妃的筵席,迎来了皇后的凤驾,诸位嫔御和命妇们把显眼的位置都占了,皇甫南和姊妹们坐在角落里,正可以尽情地交头接耳。

  席上有渤海的蛤蜊,乌溪的紫蟹,高昌的乳酥,乌爨的弓鱼,还有只高脚银盘,上头堆着松瓤石蜜之类的零嘴。也有槟榔,贵妇们鲜少去碰,吃不惯,还怕它染红了洁白如玉的贝齿。

  旁边的姊妹送了一块石蜜来,说:“甜的。”

  皇甫南摇头,余光瞟到皇甫夫人,她和国子祭酒家坐在一席,祭酒夫人是荥阳郑氏的本家,兴许是她保的媒?

  姊妹们也在窃窃私语。这种事,没人好意思去明目张胆地打听,但私下都议论得起劲。“怪不得六兄今天不来。”

  “怎么见的是六兄?兴许是八姊!听说他家有个儿子,刚二十未娶……”

  八姊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立马板起脸来,“荥阳?那么远,我才不去。”

  “嘘,皇后举杯了。”

  皇后用膳,照例要奏祥乐,大家不敢再说话,称贺之后,都把杯箸静静地放下。有一抹丽影被宫婢簇拥着,突然闯到席上来,她一直走到皇后面前,略微地拜了拜,打断了钟罄悠扬的乐声,“妾来迟了,殿下恕罪。”

  说是请罪,打扮得一点也不低调。大家的目光齐刷刷望过去,崔婕妤梳了高髻,簪了芙蓉,裙衫上银泥金线,稠密地绣着花枝和流云,比谁都绚丽,也比谁都笑得开怀。

  昨天皇帝刚赐了崔婕妤的父亲长乐伯爵位,官拜刺史,食邑五百户。一个瓦匠,有这样的恩遇,崔婕妤的锋芒自然更盛了。皇后被她闹得脸色不好,“来晚了,就赶紧坐下吧。”

  崔婕妤施施然地坐下,眸光在席上一扫,立即揪出了混在人群中的皇甫南,她拿起金瓯,对着皇甫南举了举。

  自从在水泽禅寺把话说开,她对和皇甫南的那桩计划,有了种势在必得的自信。这个举杯的动作,颇有种男人的潇洒。

  皇甫南对她颔首微笑了一下。知道皇甫夫人都在看,她把眼睛垂下来了。

  崔婕妤对满席的珍馐不感兴趣,她是个急性子,更懂得趁热打铁、一鼓作气的道理。金瓯一放下,她便扭头对皇后道:“趁殿下和皇甫夫人都在,妾正想求一件事……”

  皇甫南猛地看过去,险些连象牙箸都打落地,她的指甲在袖子里掐住了掌心。

  “妾膝下没有子女,在宫里住得很寂寞,想收皇甫娘子做女儿,进宫来陪着妾,殿下准许吗?”

  皇后给她闹了个措手不及,皱眉道:“那么多的宫婢、女官们给你作伴,还不够,要拆散人家骨肉做什么?皇甫娘子的年龄,也不合宜住在宫里了。”

  崔婕妤咄咄逼人的视线立刻转向皇甫夫人,“夫人不舍得吗?”

  皇甫夫人对崔婕妤这妖娆的女人很厌恶,她淡淡道:“全凭皇后殿下做主。”

  皇后的语气却缓和了,“收义女,也不是小事,还是要问一句梁国公。”

  崔婕妤脸上露出骄傲的笑容,“妾昨日跟陛下提过,陛下已经答应了。”

  座上一片寂静,皇后那脸色,是不高兴,但也不好说什么,便把头转到一旁,径自和别的嫔御们说起话来。崔婕妤离开坐席,款款地来到皇甫南面前,携起她的手,笑道:“你现在,该叫我一声娘亲了吧?”

  皇甫南既不显得欣喜若狂,也没有惊慌失措,她甚为平静地叫了声“母亲”,声音不高,但席上的人都听得清楚。

  崔婕妤这回是真的得逞了,她拉着皇甫南就要离席,“跟我走……”

  皇甫夫人一见这架势,简直是明火执仗地抢人,脸上也有了怒容,“既然婕妤有了陛下的允诺,咱们就等着陛下的旨意。”

  崔婕妤眼波一横,“好,那咱们就等着,”她是强横,不是鲁莽,“陛下可不会食言。”说完,就撒开手,回到自己席上去了。

  被许多目光盯着,皇甫南不至于如坐针毡,但也毫无兴致了。皇甫夫人的眼色递了过来,她推开杯箸,“我去更衣。”裙裾一旋,出了大殿。

  蜀王府皇甫南是来过的,殿侧就有一株高大的乌桕树,到秋天时,红叶累累,这会绿荫正浓,枝稍都伸到了廊下。皇甫南看见乌桕叶,浑身不自在,脚步顿时停了,只在廊下徘徊。红芍找了出来,附耳道:“夫人让咱们先在府里躲一躲,等相公回来再说。”

  皇甫南倒比她泰然,“等会再走。”

  有婢女迎了上来,“娘子更衣吗?”皇甫南颔首,叫她领路,到了树下的庑房。这是蜀王妃日常闲居的阁子,屏风帷幄,几案坐榻,都很齐全。案头摆着西番人进贡、又被皇帝下赐的金盘,墙上挂着一柄小弓,贵重的紫檀螺钿棋盘上还有几道被匕首胡乱划过的陈年痕迹。

  蜀王妃膝下还有两子,年纪都比李灵钧长得多,早已拜官赐爵了,这些弓刀遗留的痕迹,自然是李灵钧留下的。那年他跟着蜀王妃回京都,还是个盛气凌人,动辄冷脸的讨厌鬼。

  皇甫南把架子上的书册翻开,他小时候也习过《字林》,字迹尚稚,已经有了种铁画银钩的架势。

  外头似乎婢女轻唤了声“郎君”,红芍一看皇甫南,正要开口,皇甫南用手指在唇边一比,隔着纱帷说:“是谁?我在更衣,别进来。”

  李灵钧手刚叩在门上,被她这样一说,倒不好莽撞地跑进去了。傻愣着站在廊下,被蜀王妃身边的人看到了,更没法解释,正犹豫,见有婢女远远过来,他索性一闪身躲进庑房,说:“我待一会就走。”

  门闭了,纱帷却纹丝未动,李灵钧老实地在阁子外头站着,皇甫南放下心来,随口道:“外头在摆筵席,你跑进来干什么?”

  那轻微的窸窣声,令人心猿意马,也分不清是在翻书页还是理衣裙。这情境属实太暧昧了,李灵钧实在不想走,也就做得若无其事,笑着反问她:“殿里头也在摆筵席,你出来干什么?”

  皇甫南一时没有作声,李灵钧顿悟,“你那两个婢女也在帘子里吗?”

  红芍只得应声:“是,郎君。”

  李灵钧道:“你去廊下守着。”

  红芍去看皇甫南神色,皇甫南好似没听到,只饶有兴致地翻着那些旧书册,红芍便轻轻掀起纱帷,出房门去了。

第27章 宝殿披香(十七)

  夏日挂的纱帐很薄,皇甫南的身形隐约可见,李灵钧调转了目光,心不在焉地欣赏着屏风上的青绿山水,嘴里说:“阍房的苍头说在给你备车,怎么刚来就要走?” “你的耳报神倒不少。” 李灵钧也没否认,“耳报神有,只报要紧的事。” 纱帷里没动静,也许这话太露骨了。李灵钧不禁轻声催促,“说呀,怎么还没见面,就要走了?”怕皇甫南羞赧,他又画蛇添足地加了一句,“你和六郎都不在,这宴席也没什么意思。” 皇甫南声音里还带点笑,“你有耳报神,怎么不知道,陛下答应了崔婕妤,要我进宫给她做女儿?” 李灵钧目光一凝,转向薄如蝉翼的纱帷,“真的要和亲?” “不是和亲,是她怕自己沦为旧人,所以先招徕一个新人去邀宠。” 纱帷瞬间被挥得飘飞起来,李灵钧也不顾唐突,一脚踏进了阁子,见皇甫南侧身站在书架前,衫裙和发髻丝毫不乱,脸上也不见得惊慌。 旖旎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李灵钧犹不信,因为皇甫南那副表情,太镇定了。“你说真的,还是玩笑?” 皇甫南眉宇微微地蹙着,这才露出一点愁容,还有点嗔怨,“这种事,怎么好拿来开玩笑?” 李灵钧沉默不语,死盯着皇甫南的侧脸,脑子已经极快地转了起来。 崔氏这个女人,不好安心,他早就有察觉了,陛下……也年老糊涂了。把皇甫南献给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子,那种情景,他连想都不肯去想!他也不信崔婕妤的诡计能得逞,皇甫南不是什么教坊的伶人,平民家的女儿,言官们会一窝蜂地反对。 心定了,唯一让他疑惑的,是皇甫南。晴天霹雳的消息,她简直不当一回事。李灵钧走到书架旁,两人离得那样近,连彼此的气息都清晰在耳侧了,李灵钧奇道:“崔婕妤发疯了,你这么机灵的人,也放任她胡来吗?” 皇甫南合上书册,抬眼微笑,“她是陛下的婕妤,就算要我的命,我能说什么?做什么?当着所有人的面发疯,撒泼,打滚?”她一向都柔声细语的,这会和他四目相对,也有了争锋相对的意味,“不想听她说胡话,我该回家哭着求伯父,进宫跪着求陛下,还是求神?…

  夏日挂的纱帐很薄,皇甫南的身形隐约可见,李灵钧调转了目光,心不在焉地欣赏着屏风上的青绿山水,嘴里说:“阍房的苍头说在给你备车,怎么刚来就要走?”

  “你的耳报神倒不少。”

  李灵钧也没否认,“耳报神有,只报要紧的事。”

  纱帷里没动静,也许这话太露骨了。李灵钧不禁轻声催促,“说呀,怎么还没见面,就要走了?”怕皇甫南羞赧,他又画蛇添足地加了一句,“你和六郎都不在,这宴席也没什么意思。”

  皇甫南声音里还带点笑,“你有耳报神,怎么不知道,陛下答应了崔婕妤,要我进宫给她做女儿?”

  李灵钧目光一凝,转向薄如蝉翼的纱帷,“真的要和亲?”

  “不是和亲,是她怕自己沦为旧人,所以先招徕一个新人去邀宠。”

  纱帷瞬间被挥得飘飞起来,李灵钧也不顾唐突,一脚踏进了阁子,见皇甫南侧身站在书架前,衫裙和发髻丝毫不乱,脸上也不见得惊慌。

  旖旎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李灵钧犹不信,因为皇甫南那副表情,太镇定了。“你说真的,还是玩笑?”

  皇甫南眉宇微微地蹙着,这才露出一点愁容,还有点嗔怨,“这种事,怎么好拿来开玩笑?”

  李灵钧沉默不语,死盯着皇甫南的侧脸,脑子已经极快地转了起来。

  崔氏这个女人,不好安心,他早就有察觉了,陛下……也年老糊涂了。把皇甫南献给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子,那种情景,他连想都不肯去想!他也不信崔婕妤的诡计能得逞,皇甫南不是什么教坊的伶人,平民家的女儿,言官们会一窝蜂地反对。

  心定了,唯一让他疑惑的,是皇甫南。晴天霹雳的消息,她简直不当一回事。李灵钧走到书架旁,两人离得那样近,连彼此的气息都清晰在耳侧了,李灵钧奇道:“崔婕妤发疯了,你这么机灵的人,也放任她胡来吗?”

  皇甫南合上书册,抬眼微笑,“她是陛下的婕妤,就算要我的命,我能说什么?做什么?当着所有人的面发疯,撒泼,打滚?”她一向都柔声细语的,这会和他四目相对,也有了争锋相对的意味,“不想听她说胡话,我该回家哭着求伯父,进宫跪着求陛下,还是求神?拜佛?”她冷笑了一声,“可惜连菩萨都觉得我是个无情无义的孤魂野鬼,吝于施舍我一点仁慈心呢!”

  这一通发泄似的嘲讽和抱怨,李灵钧都承受了,他心里反倒略微妥帖了,“你真的不想进宫吗?”他忽而一笑,一双黑眸,原本还透着认真,这会却揶揄起来,“你以前在益州就说要给陛下当嫔妃,也许崔婕妤的主意,正合你的心思了。”

  皇甫南脸冷了,“小孩子的话,也能当真?”

  “那时候兴许是玩笑话,但你早知道崔氏心怀叵测,为什么还整天让她召之即来?”李灵钧扯着嘴笑,也有些不痛快, “反正我知道,你心里想要的东西,嘴上从来不肯明白地说出来。”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皇甫南睨他一眼,淡淡地,越过他往外走。

  “别走。”李灵钧一把将她的手腕攥住了,隔着衣袖,肌肤熨帖在一起,两人还鲜少有这样亲近的时候,皇甫南轻微地挣了一下,也就任他去了。

  李灵钧道:“你不想进宫,这事好办。”

  皇甫南诧异地看他一眼,“怎么办?”

  李灵钧微微侧过脸,对着她的耳畔,“就跟陛下说,你已经有婚配了,而且是个门第很贵重的人家,陛下总不好意思跟臣子抢吧?”

  皇甫南失笑,“许配给谁了?我怎么不知道?”

  李灵钧观察着她的神情,嘴上仿佛很随便地说出来:“譬如说,蜀王府,怎么样?”

  皇甫南脸颊上浮起一抹浅浅的红色,人还是清醒的,“伯父不会同意,而且,我的身份……”

  皇甫南的生父是段平,兴许哪天就被揭出来了。到时候陛下怎么看蜀王府?这才是李灵钧藏在心底,让他始终迟疑不决的根由——可这样一截柔软玲珑的腕子紧握在手里,又实在不想放,他沉吟着,“我可以明天就去求皇后殿下,就说我和你情投意合,私下也有了许诺。殿下顶多骂我两句荒唐,但准会替我做主。到时我父亲和皇甫相公也不好说什么。至于你的身份,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你是说,私定终身?”

  是这个打算。李灵钧腮边发热,见皇甫南低头不语,似乎有默许的意思,他不禁笑得粲然,稍一使劲,把皇甫南拽到面前。他的衣饰向来都鲜亮华贵,连翻领上都绣着栩栩如生的鹦鹉衔葡萄纹,磨着人的掌心,那底下心跳得略急,“这法子可以吧?”他声音低了,带点亲昵。她那微撅的嘴巴生得诱人,李灵钧不是个浪荡的人,也不自禁地俯下脸来。

  本来静静任他握在胸前的手,忽然挣开了,李灵钧不防备,险些被她猛地推个趔趄。

  “什么烂主意?”皇甫南似笑非笑,“你是让我做妻,还是做妾?” 那含羞带怯的表情也瞬间消失了。

  这话把李灵钧问住了,老实说,他没想过。他不是那种朝秦暮楚的人,和皇甫南自幼相交,他喜欢她机敏和娇俏,但皇甫南这种逼问的语气,让他有些不快,好像他被她拿捏了,被她嘲笑了。李灵钧的眉头也拧起来,“我只想叫别人不要来打你的主意。”他直截了当地反问皇甫南,“你在这等我,是为了等我这个人,还是为了叫我替你去对付崔氏?”

  皇甫南眼神淡了,她摇头,“不用你,我也有法子。”

  “是去找皇甫佶吗?”李灵钧脱口而出,没忍住愠怒,连六郎都不肯再叫,“你心里有我,就明白地说,别再耍我。”他蛮横起来,还有点懊恼,“忽冷忽热的,我受不了!”

  皇甫南冲他微笑,“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现在就到陛下面前说那些话,我还能说个不字吗?”她绕过他,纱帷无声地飘落,皇甫南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阁子里寂然无声,似乎还有点皇甫南衣袖里的蔷薇香气在拂动。李灵钧站了半晌,回过神来,见皇甫南翻开的书册还摆在案上,那上头是旧日孩童时的字迹,言辞之狂妄,除了他自己,还没人窥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