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香拨 第37章

作者:绣猫 标签: 古代言情

  “你不走?”木呷不解,随即醒悟了,阿普笃慕早上一翻身起来,跑到红宫,却听说皇甫南跟汉使走了,他那副失望的表情,木呷看得很清楚。“你又要去找阿姹?”木呷脸色也严肃了,“我们不能留你一个人在后面。”

  “走吧,”阿普用鞭子抽了一下他的马屁股,“我跟阿姹说几句话,就赶上来。你们跟着,太碍事了。”

  碍什么事呀!从小一起在洱河里光身子打架,木呷拧眉,“阿姹已经变了,你还跟她有什么好说的呀……”

  “不,阿姹没变……”阿普犟得像头牛,见木呷不动,他发脾气了,显出未来国主的那种凛然,“叫你走,你就走,不要违逆我的话。”

  娃子们像一阵风似的疾驰而去了,把汉人的车队远远抛在了身后。阿普在山岭间孑然地独行,桃花瓣落雨似的打在他身上。

  抵达驿馆后,翁公儒在附近盘桓了一会,阿普笃慕在队伍后头跟了一天,这会不见踪影了。

  知道李灵钧对这个人很留意,他回来说:“那个落单的云南王世子……”

  “咱们这么多人,怕什么?”李灵钧很轻松地说。几名宫廷禁卫身手都很好,且奉了皇帝的诏令,对东阳郡王忠心耿耿。汉爨联军刚破了蕃南,李灵钧似乎也有忍让的意思,他一转身,解开了锦袍上的玉带,“他爱跟,就跟着吧。”

  “蜀王殿下有信!”扈从进来禀告。翁公儒见李灵钧正在更衣,便将信拆了开来,登时手上一抖,将房里的众人都屏退了,他反手合上门,满脸笑容道:“郡王,天大的喜事!你先猜一猜。”

  李灵钧微笑道:“一定是陛下有赏赐了。”

  翁公儒将紧攥的信纸塞给李灵钧,“陛下有旨,令蜀王殿下遥领雍州牧长安市市长,和武侯大将军一样,都是虚职。一般由王室担任。,右武侯大将军。郡王,大喜啊!”他克制不住激动,退后一步,拱手对李灵钧深深地弯下腰去。

  “哦?”李灵钧不动声色,将皱巴巴的信纸展开。

  “陛下当年受封太子时,就领的雍州牧,再加上卫府兵权……恐怕殿下不日就要被召回京,要立东宫了!”

  李灵钧已经想到了,再往信后段看,他才露出点意外的表情,“翁师傅,这后面的,你看见了吗?”

  “难道还有别的喜讯?”翁公儒没顾得上看完。

  始终在阁子里一言不发的皇甫南,蓦的走了出来,这半晌了,她还没梳洗完,乌黑如瀑的长发披在肩头,不施脂粉的面容,透着新雪般的温柔。在李灵钧手上扫了一眼,她说:“殿下说,想请旨册封世子。”

  “难道……要封郡王?”

  李灵钧颔首,“不错。”

  又是一个意外之喜。

  李灵钧落座,手指把信纸按在案上。他很沉得住气了,脸上既没有得意狂喜,也没有惶恐不安,只是把皇甫南和翁公儒逐一看过去,“翁师傅,你看呢?”

  李灵钧只是蜀王的嫡次子,上头还有一位蜀王妃所出的嫡长兄,一位领上州别驾的庶兄,几年来官声颇显,早就被加恩封了王爵。

  翁公孺沉吟道:“国家安则先嫡长,国家危则先有功。郡王出使吐蕃议和,于国有功,册封世子,也是理所当然。”

  “二兄也有功。况且现在剑川到蕃南的堡寨,还在爨人手里,咱们还算不上功成。”

  “郎君也不要对自己太过苛刻了,”翁公儒温声道,“出使吐蕃,没有几个皇孙有这样的勇气,殿下被屡次加恩,焉知不是因为你呢?”

  皇甫南好像要故意跟他唱反调:“殿下刚被加恩,这个关头,突然请立世子,而且还越过嫡长立嫡次,不说朝廷,王府里非议的人恐怕都不少。要是被言官参几本,雍州牧这个位子怕都不保。殿下春秋鼎盛,郡王也才不到二十岁,何必早立名分?再积累一些功绩,还更名正言顺一点。”

  翁公孺语重心长,“早立名分,有早立名分的好处啊。难道郡王也愿意像殿下那样,白白蹉跎二三十年吗?”

  皇甫南看向李灵钧,“陛下和废太子之间的猜忌……殿下也恐怕比谁都感受得深。这会急着封世子,太不合时宜了,不觉得奇怪吗?”她睨一眼翁公孺,“不争为争,以退为进,不是翁师傅亲口说的吗?”

  “今时岂同往日?”翁公儒没敢说,当初蜀王偏安一隅,根本毫无做嗣君的希望,“是进是退,也要看时机。现在这个时机,不正应该一鼓作气?”他也急了,“反正,我是没见过,这天大的好事,却要往外推的。”

  “我再想一想吧。”李灵钧不置可否,“翁师傅,你一路辛苦,先去歇着吧。”

  翁公儒视线在两人脸上盘旋了一会,无奈地起身,“郡王务必三思。”他又叮嘱了一句。

  房门被翁公孺带上了,李灵钧跳起来,把皇甫南紧紧地抱住,还跟孩子似的在地上转了几圈,他脸上笑开了,那双冷傲隽秀的眼睛里,还少有这种不加掩饰的兴奋。眷恋地用脸蹭着她的鬓发,他真心实意地感慨:“有时候,我真猜不透陛下心里在想什么。”

  翁公儒大概也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皇甫南柔顺地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些急促的心跳,“你……要写信给殿下谢恩吗?”

  李灵钧有一阵没说话,要把唾手可得的世子——或许还是未来太子的位子推开,没一个男人会甘心。“不,你和翁师傅说的都有道理。”把皇甫南搂了一会,他又低声道:“我只是想,要是现在册封了世子,我要请父亲同意咱们的婚事,就没那么容易了。”

  皇甫南嫣然一笑,慢慢伸出手,也环在了他背后。

  “殿下入京,我要请旨留在剑川,辖制韦康元,羁縻诸蛮州。”和皇甫南分开后,李灵钧坐在案前,提起了笔,“乌爨……”

  他盯着纸笺,半晌不语,皇甫南以为他要提起阿普笃慕了,李灵钧却若无其事地继续下笔了,“有茶吗?”

  皇甫南到外头叫扈从煎茶,在案边看了一会李灵钧写奏疏。陷身吐蕃半年,他的脸颊瘦了,棱角更显深刻,连兴奋和缠绵都只是短短一瞬,他的眉头又蹙了起来,默然沉思。皇甫南从扈从手里接过滚茶,放在案边,便悄然回阁子里去了。

  把头发挽起来,她托腮坐在榻边,把脚踝上的银镯转了转。银镯松阔阔的,轻易就能取下来,她正在犹豫,听见外面“哐”一声,皇甫南忙把袴管放下来,出阁子一看,李灵钧的笔撂在案上,他扶着案,脸色铁青。

  茶水打翻了。

  “太烫了吗?”皇甫南忙来捡茶瓯。

  李灵钧猛的一把将她推开,他也踉跄着起身,一口血喷溅在信纸上,“有毒。别声张……”他勉力说了一句,就昏死过去了。

第55章 拨雪寻春(二十一)

  皇甫南把煎好的解毒汤药端起来,喂了几勺在李灵钧嘴里。 医官施救得及时,秽物吐了不少,他那死灰般的脸色恢复了一点血气,眉头也渐渐舒展了些。 几个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医官诊脉。静了半晌,医官把他的手放回去,说:“幸好郡王警觉,只喝进去一点,也都吐出来了,剩下些微余毒在心肺,慢慢将养吧。不妨事。” 大家都松了口气,医官里去后,榻前只剩翁公孺和皇甫南。见李灵钧挣扎着要起身,皇甫南忙把迎枕垫在他背后,李灵钧抓住了她的手,就没有再松开。他的掌心有冷汗,大概是疼的,或是后怕。 翁公孺揣摩着李灵钧的脸色,已经明白了几分。他叹道:“这些人的消息也太灵通了。” 李灵钧道:“蜀王府上下近千号人,谁没有几个耳目,谁身边没被安插几个细作?”他那表情很寻常,对这事丝毫也不惊诧。一说话,就牵着喉头的腥甜,他闭上了嘴。 翁公孺道:“要把这事禀报蜀王殿下和陛下吗?” 李灵钧微微摇头。 皇甫南也沉吟道:“下毒的人没有拿获,禀报了殿下,也是徒费口舌,自讨没趣。陛下那里更不能透露了,教子不严,到时获罪的反而是殿下。” “娘子说的有理。”翁公孺已经不觉对皇甫南换了称呼,“咱们在驿馆,等郡王精神恢复了再走,还是?” 李灵钧闭上了眼睛。 皇甫南说:“既然有人要下毒手,在路上怕也不安全,不如早点动身去无忧城。” 李灵钧毫无反应,那意思是默许了。翁公孺便适时地起了身,“我要叫人去备车马,稍后就启程。”回身合上房门时,他又看了一眼榻边的皇甫南,当年蜀王府树上那道精魄似的身影又浮上心头。翁公孺低下头,“小小年纪,智多近妖,是祸非福……”他猛地皱起眉。 一行人不敢耽误,等李灵钧稍微能挪动,便急忙地赶路。好在李灵钧年轻,身体底子好,有三四天,也就行动自如了,只有脸色还不怎么好。在马车里坐了起来,他把信纸展开,还在斟酌,皇甫南却主动把笔拿了起来,说:“我替你写吧,是给蜀王府,还是京都?” 李灵钧笑起来,把笔从她手里夺过来,说:“别的尚…

  皇甫南把煎好的解毒汤药端起来,喂了几勺在李灵钧嘴里。

  医官施救得及时,秽物吐了不少,他那死灰般的脸色恢复了一点血气,眉头也渐渐舒展了些。

  几个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医官诊脉。静了半晌,医官把他的手放回去,说:“幸好郡王警觉,只喝进去一点,也都吐出来了,剩下些微余毒在心肺,慢慢将养吧。不妨事。”

  大家都松了口气,医官里去后,榻前只剩翁公孺和皇甫南。见李灵钧挣扎着要起身,皇甫南忙把迎枕垫在他背后,李灵钧抓住了她的手,就没有再松开。他的掌心有冷汗,大概是疼的,或是后怕。

  翁公孺揣摩着李灵钧的脸色,已经明白了几分。他叹道:“这些人的消息也太灵通了。”

  李灵钧道:“蜀王府上下近千号人,谁没有几个耳目,谁身边没被安插几个细作?”他那表情很寻常,对这事丝毫也不惊诧。一说话,就牵着喉头的腥甜,他闭上了嘴。

  翁公孺道:“要把这事禀报蜀王殿下和陛下吗?”

  李灵钧微微摇头。

  皇甫南也沉吟道:“下毒的人没有拿获,禀报了殿下,也是徒费口舌,自讨没趣。陛下那里更不能透露了,教子不严,到时获罪的反而是殿下。”

  “娘子说的有理。”翁公孺已经不觉对皇甫南换了称呼,“咱们在驿馆,等郡王精神恢复了再走,还是?”

  李灵钧闭上了眼睛。

  皇甫南说:“既然有人要下毒手,在路上怕也不安全,不如早点动身去无忧城。”

  李灵钧毫无反应,那意思是默许了。翁公孺便适时地起了身,“我要叫人去备车马,稍后就启程。”回身合上房门时,他又看了一眼榻边的皇甫南,当年蜀王府树上那道精魄似的身影又浮上心头。翁公孺低下头,“小小年纪,智多近妖,是祸非福……”他猛地皱起眉。

  一行人不敢耽误,等李灵钧稍微能挪动,便急忙地赶路。好在李灵钧年轻,身体底子好,有三四天,也就行动自如了,只有脸色还不怎么好。在马车里坐了起来,他把信纸展开,还在斟酌,皇甫南却主动把笔拿了起来,说:“我替你写吧,是给蜀王府,还是京都?”

  李灵钧笑起来,把笔从她手里夺过来,说:“别的尚可,这封信,非得我写才行。”垂眸悬腕,他说:“我要亲自写信给皇甫相公,向他赔罪。”

  皇甫南回过味来,脸上泛起红霞,把脸扭向了车窗。外头的翁公孺在马上心事重重,马蹄别进了石缝,一个趔趄,险些把他摔到地上,翁公孺忙狼狈地拽住缰绳。皇甫南忽道:“既然早知道身边有细作,你却从来不疑心他。”

  李灵钧顿了顿,说:“他知道薛厚的许多机要,还有用处。”狭长的眼尾,往外淡淡一瞟,“皇甫佶扮成俘虏混进逻些,又偷袭无忧城,和韦康元里应外合,这些事情薛厚并没有跟陛下事先禀告。只是他这一战有功,陛下暂且不好追究而已。”

  涉及到了皇甫佶,皇甫南不禁替他辩解了一句,“事急从权,战情贻误不得呀。”

  李灵钧抬眼对她微笑,“对协察使离间计,是皇甫佶托你的手办的。他好像一向对你,比对我要坦诚点。”他好像不经意地说了一句,“你和他之间,还有什么事,是瞒着我的吗?”

  皇甫南望住他不动,“你查细作,查到我身上来了?”

  李灵钧挑眉,“无稽之谈。”也就把这个话题搁置。但对于皇甫达奚这封信,要怎么措辞,又很踌躇,半晌,他头疼地丢下笔,对皇甫南不怀好意地一笑,皇甫南还没反应过来,给他从腰上一拖,困在身下。车里很狭窄,两个人都难动弹,四肢缠在一起,李灵钧的眼神变得含情脉脉,手指从皇甫南的脸上划过,他笑着说了一句:“雪里温柔,水边明秀,何须借春工?”

  皇甫南道:“好听的话也不少,为什么对着伯父,就词穷了?”

  她看出他那副窘迫的样了。李灵钧也不在乎,在她下颌不轻不重地捏了一记,说:“泰山岩岩,鲁邦所瞻。当今以仁孝治天下,敢不敬泰山神?”

  皇甫南嘴边溢出一丝笑,脸颊到耳畔都染了胭脂色。李灵钧的手指落到她的衣领上,停了停,他又把她腰间挂的那些琳琅物事摆弄了一会,说:“那把刀没有了。”

  皇甫南反道:“跟你在一起,留着刀还有什么用处吗?”

  李灵钧莞尔地看着她,正色道:“见了六郎,你可以提点提点他。你跟他说话,可能比别人管用。”

  皇甫南眼眸流转,笑道:“我说过,你想要从我这得到更多,就得给我更多才行。”

  李灵钧道:“难道郡王妃之位,还不够吗?”

  皇甫南嗔道:“蜀王殿下还没有点头呀。”她手推在他肩膀上,要起身。

  李灵钧没有让开,他把她的手按在胸前。“这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他静静地看着她,“有别人碰过你吗?”

  皇甫南一怔,“碰过怎么样,没碰过又怎么样?”

  “以前不怎么样,”李灵钧的脸上没有笑,“以后,我不会放过他。”

  皇甫南手指不动,感受着他胸口微微的起伏,他还没有完全恢复,但眼里已经有了逼人的锐气,皇甫南挣开,把手揽住他的后颈,脸也柔软地依偎在了他肩膀上,“那我要郎君以后只有我一个人,不管是做郡王、亲王,还是皇帝,都只有我一个人呢?”

  李灵钧不假思索,“我说过,绝不会让你居于任何人之下。”

  皇甫南不作声了,李灵钧等了一会,无奈地一笑,他重重地在她嘴唇上亲了一口,说:“吝啬的女人。”放开皇甫南,伸个懒腰,“我松松筋骨。”便下了车,和翁公孺并肩骑上马。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翁公孺的嘴里又吐出了乌爨两个字。

  皇甫南起身,把鬓发理好,蹙眉望向车窗外。

  “快到无忧城了!”翁公孺的声音很振奋。

  透进车内的阳光黯淡了,皇甫南把车帘卷起,看见怒放的蓝花楹,遮天蔽野的,紫莹莹,雾濛濛。到川西了,山绿了,天高了,热巴和折嘎流浪艺人们衣袖上绣的花鸟也鲜亮了。“呜呜嘟嘟——”葫芦笙吹起来了。

  皇甫南把车窗都整个推开,目光在山坡上、田垄上仔细小心地搜寻,阿普笃慕跟了一路,彻底没影了。他准是钻进山脚的堡寨里,跟爨兵们往南面的龙尾关去了。

  他一声不吭,跟着她干什么呢?难道怕她给老虎吃了?

  到了驿馆,皇甫南多少有点心不在焉。她梳洗过,擦干头发和身子,两个老媪把浴斛抬走。自从李灵钧被人投毒,沿途的戒备就森严了,偌大的驿馆里被赶得不剩几个闲杂人。对面李灵钧的寝房里还亮着灯,是韦康元的部将闻讯来谒见了。

  皇甫南坐在榻边,又把袴管卷起来了。银镯衬着雪白的皮,是像镣铐,温温热热的挤压着血脉。爨人用它镇魂,也用它定情。

  灯花闪了闪,皇甫南一抬眼,惊呆了,有人影从房梁上跳下来,她刚猝然起身,就被狠狠地一把抱住了,皇甫南被撞得跌坐回去,银镯把踝骨磕得生疼,“你……”

  阿普几乎贴着她的嘴巴,轻“嘘”一声,凑身把油灯吹灭了。

  还没来得及适应突然的黑暗,两人都僵着,感觉胳膊底下的人没怎么挣扎,阿普手摸上了皇甫南的脸,娟秀的眉毛是弯弯地舒展着,没有皱成一团,但也没有笑,她奇异地安静。阿普忍不住要捏她的脸,虎口立即被她尖利的牙齿咬了一口。

  她下嘴没留情,换成别人,得疼得跳起来。阿普没动,皇甫南感觉到他笑得挺开心,“你们怎么走得这么慢?”他一张嘴,言语更恶劣,“是东阳郡王快死了吗?”

  他的手腕还凑在她嘴边,巴不得给她多咬几口似的,没脸没皮。想到他一直无声无息地伏在梁上,她还在底下毫不知情的擦洗,皇甫南脸就热了。把他那乱摸乱捏的手推开,“没死。”她冷冷地说,闻到了阿普身上草木和露水的气息,“你这段时间,都风餐露宿吗?”她心里想:傻子。

  “我跟着你呢,你们在哪落脚,我就在哪落脚。”他跟得紧,把皇甫南和李灵钧耳鬓厮磨的情景也一幕不落,心里有气。眼前皇甫南的轮廓渐渐清晰了,阿普捏住她的脸,使劲一拧,“你不听话。”打又打不得,吵也不是时候,他只好粗暴地用手背擦她的嘴,擦得皇甫南嘴皮都发烫了。

  “我不用听你的话。”皇甫南躲到一边,要把银镯捋下来。刚才皇甫南在灯下的举动,他看见了,也懂了,阿普一把将她的手攥住,“不许摘,”他命令道,还把她的袴管拽下来,严严实实地盖住,“都说给你了啊,你骨头太轻了,要压一压,别叫鬼差把你背走。”

  皇甫南心里一跳,更不肯了,“你还是把自己的小命看好吧,”她不由分说,把捋下的银镯塞到阿普手里,不耐烦的推搡着他,“你快走,别叫人看见。”

  阿普又把她抱住了,脚下生根似的推不动,“那你得跟我一起走。”他把她的头发拂到耳后,在她脸颊上摩挲着,“阿姹,你是不是怕李灵钧派人来追杀我?我不怕。我就一直跟着你,直到你乖乖跟我回乌爨。”他胸有成竹,“等回了乌爨,什么汉人,吐蕃人,都碰不到咱们了。”

  “回乌爨干什么?”她把他挣开,“你就算跟我到长安,都没有用,到时你可别怪我害你。”

  阿普一怔,“你不要达惹姑姑了吗?那你为什么跟我去吐蕃?”

  “我去吐蕃不是为了你。”皇甫南有种平静的决绝,“我还会去找我娘,但不是现在,反正跟你没关系。”

  “没关系?”阿普又急又气,“你小的时候就已经嫁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