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深林的鹿
沈枝熹右手举火把,左手勾着他的脖子,唇边笑意不浅。
回头去瞧,那漆黑的悬崖已被甩在后面。
“为什么那个草药没用?”实则她心里清楚得很,那个草药的确对唐舟的伤没有任何效用,眼下也是明知故问而已。
唐舟沉默片刻,开口时的语气里竟染着几分心疼。
“那不是治眼疾的药。”
说话间,他微微侧目看向身后,显然是在为沈枝熹心疼。
“不是治眼疾的,那治什么?”
唐舟停了一下,不高兴的吐出一气,“治疯病。”
“治疯病?可是那个大夫说……”
“他那是骗你,都说医者仁心,可那个大夫就因为患者没有银子就百般嫌弃,甚至恶意引导,罔顾人命的庸医不配行医,你往后也不要再去找他。”
沈枝熹听得出来,唐舟是心疼她被骗。
“你的意思是说,他嫌弃我没银子还去看病,故意指引我去找治疯病的目须草是拐着弯的骂我有病?”
唐舟不说话,难看的脸色已然是最好的回答。
“亏我还真信了,跑到这深山里找草药,扭了脚不说还跌下悬崖,连累你和香草费劲的来找我,我真是傻。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为了治我的伤。”
“姐姐,你没事吧?”鸳鸯这才从对面出现,看她裙上污了一块像是摔过一跤,这才来的慢,“还好唐舟公子耳朵尖听到了姐姐的求救声,不然我们就要错过你了。”
“是啊,多亏了唐舟。”
唐舟站定片刻,冷静道:“人找到就好,先回去再说。”
鸳鸯点头,往前探路。
沈枝熹举着火把,时刻注意脚下好提醒唐舟。
走了半晌,终又忍不住。
“唐舟,你……你刚才说……”
唐舟明白她要问什么,镇静又重复一遍说:“我娶你。”
“你是为了报恩,所以才……”
话至一半,唐舟便将之打断并反问她道:“没几天就要成婚了,那个猎户为何一次都没有上过门?既是要办婚事,自是有许多事许多东西要准备,喜服,喜帖这是基础。便是我眼睛看不见,我也能感觉到家中没有半点要成婚的喜气。”
沈枝熹没接话,那场婚事是假的,当然不用做这些多余的事情。
原本就都是假的,她不难受。
可她不难受,唐舟却替她难受,见她不回应更为她心酸。
“那个猎户压根就没打算明媒正娶娶你过门是不是?婚事,婚仪,他也不会办,对吗?”
“其实……”
“别骗我。”
沈枝熹暗笑,满意他紧张她的态度。
她在唐舟耳边轻轻一叹,惆怅回道:“你这么聪明,我哪里骗的过你,这不是全都被你猜到了吗。没错,他是没有打算好好娶我过门,只让我过几日带着包裹上门就好,没有婚仪,没有酒席,什么也不会有。他听说了我和刘员外的风言风语,说我不干净,办婚事都嫌丢人,他肯要我都不错了。”
唐舟似被气到,骤然停了脚步。
“你也愿意?”他问。
风吹过火把,发出呼呼的声音,混着林中夜莺的叫唤声,听得让人紧张。
唐舟紧张,紧张她真的愿意这样她自己的一生。
“愿不愿意很要紧吗?”沈枝熹问。
火把的光在唐舟的侧脸跳跃不停,光影柔和,他的棱角却因为紧咬着牙而愈渐生硬。
“你说你害怕孤独终老,怕将来无人照顾,怕独自死去。可难道嫁给那样的人就能得到照顾,他的儿女就会对你孝顺,你就那么确定他能让你老有所依?”
听得出来,他是认真为她考虑过的。
“那我能怎么办,那个刘员外有身份有地位,他若打定了主意要纳我做妾,我能怎么办。我无父无母,无权无势无人帮忙,我能斗得过他吗,对付我一个小村姑如同碾死一只蚂蚁,我没有别的办法。”
只听唐舟沉沉吐息,郑重又道:“所以,我娶你。”
“你……”
“你当我是报恩也好,总之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嫁给那样的人。那个猎户不是良人,他不是你的出路,反而只会让你万劫不复,嫁入那样的门户,你的下半生只会有无尽的苦楚。我做不到,我做不到视若无睹,我答应你,我会照顾你,会让你余生安稳不受苦难。”
沈枝熹扭头看了一眼,突然有种失聪的错觉。
耳边的风声,鸟叫声好像都听不见了一般,唯一能听见的,只有心里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她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开心是有的,却更多的是忐忑。
如同唐舟破窗救她那日,她本该愉悦高兴的,却莫名生了许多害怕之意。
这次,她依然不解自己在害怕什么。
但压下惧意,她仍要继续演戏。
“你不用这样委屈自己。”她道。
“我原本也想我应该是委屈的,可当我把话说出来,说我要娶你时,心里却奇怪的没有半点委屈,反而觉得轻松。”
“轻松?”
“是,很轻松。”
“……”
“你别担心,等我的伤痊愈了,眼睛好了,我就带你离开这里。你相信我,我能保你余生无忧。”
第23章 月下吻
余生无忧?
沈枝熹暗了眸光,她不需要把自己的余生交付在一个男人手中,没有男人,她也能余生无忧。
她也不太相信承诺,承诺是最无用的东西。
“我怕你后悔。”她道。
唐舟轻笑,又再反问她说:“那你呢,把我救回来,耗尽家财也要救我,你后悔吗?”
“不悔。”
沈枝熹答的痛快,毕竟都是假的
耗尽家财什么,都是假的。
唐舟垂首勾唇,轻轻地回:“那我也不悔。”
不会的,沈枝熹在心里替他否认,若有一天他知道了她对他说的全都是假的,他会无比悔恨今日说出这句话的。
不过也不要紧,无论怎么说,她救了唐舟性命也是事实。
他自己也说过了,就当是报恩。
可沈枝熹却没看到,自唐舟说完那句“那我也不悔”之后,嘴上的笑意就没有消下去过,以及他的眼底,真真浮上了许多憧憬,对日后的憧憬,对和她在一起的憧憬,憧憬余生。
他是认真的,真的不能再真。
鸳鸯遥遥走在前头,沈枝熹同唐舟被甩在后面走的缓慢。
路过湖泊,走出密林,没了高枝遮挡,天上月色愈发明亮。
“你累不累,要不先把我放下休息一会儿,你身上的伤还没痊愈呢。”沈枝熹轻轻拍了唐舟的前颈,示意他歇息一下。
“不要紧,我不累。”
唐舟摇头,他只想早些回家去,好让沈枝熹安心休息。奈何他眼睛看不见因此步子慢,已然觉得愧歉,不敢再停下。
“你……”
即将穿过一棵树时,举着火把的沈枝熹倏不知看到了什么,倏地双眼一睁,露出惊恐,随即“啊”的叫了一声并扬手将火把挥舞出去。
原是,树上挂着一条蛇。
它吐着蛇信子,正要朝两人冲来。
沈枝熹下意识用火把去驱赶,但她惊恐太过,手发抖不说,速度也赶不上那条蛇,毒蛇轻松闪过同时被激怒一般,对着沈枝熹的右手腕咬了过来。
她吃痛,丢了手中的火把。
毒蛇再要进攻,听见嘶叫声的唐舟耳朵一动,辩位后出掌如风,还没等沈枝熹反应过来,蛇就已经被打落在地上,受了惊后迅速逃窜。
“铃兰,你被咬了?”
唐舟将沈枝熹放下来,并让她靠在他怀里。
“咬到哪里了?”
“咬到手?胳膊还是哪里?”
唐舟反复地问,忧心难以掩盖。
“手…手腕。”沈枝熹起了哭腔,这回不是装的,她是真的很疼,“好像有毒,怎么办,我会被毒死吗?”
“不会。”
唐舟摸索着抓住她的手,果然在右手腕处摸到丝丝湿意,是她被咬出来的血。他想也没想,低头便凑上她被咬伤的位置,替她吸毒血。
“唐舟!”
沈枝熹没料到,也是吓了一跳。
唐舟不作声,吸一口,吐一口,没几下,他的唇边便也沾上了血迹。
前面听到动静的鸳鸯奔走回来,瞧见沈枝熹受伤脱口而出差点喊漏了嘴,“小……怎么这么不小心呀,姐姐,你没事吧?”
沈枝熹亦是吓一跳,好在鸳鸯反应快。
“你可还记得蛇长什么样子?”唐舟吐了最后一口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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