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深林的鹿
“对不起,后会无期。”
村长放下信,看着唐舟面带惋惜说:“唐公子,信念完了,你……”
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唐舟,纠结了好半晌。
“她不是个好女人,唐公子你就把她忘了吧,就像她说的,你还有自己的人生要去走,应该过好你自己的人生,那种女人不值得……”
话未说完,唐舟突然上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我不许你这样说她,你说的话,读的信我也一个字都不信。她是不是已经被你们害了,说,你们到底是谁的人,猎户,婶婶,还是刘员外?”
“我…我不知道你说…说什么……”
唐舟下手着实是狠,不过片刻,村长就被掐的脸色爆红,他瞥向余山要让余山帮忙,可余山却盯着唐舟的后背发起慌来,想帮忙却又不敢下手。
“你这流……流了好多血,你快…快松手吧。”
“余……山。”村长瞪着余山心急的很,余山若再不出手,他只怕就要被掐死了。
余山一拍大腿,转身搬起板凳做势就往唐舟身上砸去。
奈何唐舟警敏的很,一闪身就轻松躲过叫余山扑了个空,他旋即再将村长钳制在自己的身前,用他威胁余山。
“你们究竟把我的妻子藏在了什么地方,若不将她们放出来,我杀了他,我杀了你们全村的人,我说到做到。你们还敢篡改信件内容如此诋毁她,不知死活,我不会饶过你们。”
即便他信沈枝熹真的给他写过信,也不信她写的会是这样的内容。
她一定是被逼的,或是被刻意篡改了她的信。
总之,没找到沈枝熹之前,信上的这些字眼,他一个字都不会信。
“我没…没……”
村长涨红脸,青筋暴起快要窒息。
眼看就要翻白眼,他身后的唐舟忽而晃了下身子,面色也苍白到极点,瞧着眼皮逐渐变得沉重,额上的汗珠越发大颗,落在睫毛上往下坠时特别像是从他眼里滑出的泪。
他片刻的松懈就让村长找到了机会,猛地倾身往前撞,从唐舟的手里脱了身。
而唐舟脚步虚浮,摇摇晃晃随时要倒下一般。
许是还残留了些迷药药效的缘故,加上背上的伤又复发崩开,鲜血越流越多,往下渗,连他站着的脚下都沾上的血脚印。
“你……你。”村长后怕不已,躲到门口去对着余山骂:“你这是救了个什么人回来啊,狼心狗肺的东西吗,差点把我掐死。”
余山左右为难,一面是对村长的愧疚,一面又是对唐舟的束手无策。
正想着要不要趁唐舟这会儿状态不好,干脆拿板凳把给他拍晕算了,一回头,唐舟自己就已经支撑不住,身子一坠便单膝跪了下去。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可他的意识终究还是像大颗大颗落在地上无法收回的汗珠一样,一去不复回。
最终,身子一歪还是往下倒了过去。
“铃兰。”
昏过去之前,他还是心心念念着沈枝熹,真是一点也没将那封信放在心上,满脑子惦记的只有她的安危以及自责,自责自己废物一样,动不动就昏迷。
他只道他若晕过去了,那置身于危险的铃兰怎么办?
却完全不曾想过昨夜,他又是怎么昏迷过去的。
可就算是想了,他大概也不会把过错归根在沈枝熹的身上,即使就算真的是她亲自做的手脚,他也只会去想她是被别人胁迫的。
“铃兰……”
*
沈枝熹在梦中惊醒。
睁开眼,还是在马车里。
已是午时后,鸳鸯掀过好几次车帘子想喊她用饭,可回回都不见她转醒便也不敢打扰,念着她一夜没合眼就让她多睡一会儿。
马车外仍充斥着忙碌的声音,可沈枝熹心里却无比静谧。
一梦醒来,心都空了一块儿的感觉。
怀里的铃兰木花仍稳稳的摆着,但她的身子却有种在倒装倾斜的不适感,猛然间的反胃让她发了虚汗,放下花盆便忍不住弯腰发起呕。
只是呕了半天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反而逼出了许多眼泪。
她难受,胃里难受,心里也难受。
可她不允许这股难受持续太久,迅速收拾情绪并掀开车帘子下了马车。
“小姐,你醒了。”鸳鸯一直守在外面。
沈枝熹冲她点头,再去看前面的竹屋,几间小屋已经全部推平,只将旧竹子搬走就好。
“你去吩咐他们,搬空以后就马上重新把竹子栽下去,要和周围的竹林看不出区别,栽完之后再在地上覆上陈土,不能留下半点新土的痕迹。”
第51章 糖袋丢了
人手多,动作便也快,一日就将竹屋的事办完了。
可回城时,也已经入了夜。
为避免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入城太扎眼,沈枝熹特意吩咐了让下面的人乔装打扮后分批次回城,免得惹人惊疑再留下话柄。
到府里的时候,沈枝熹已经疲惫至极再撑不下去。
原本都已经上了床,却又被崔妈妈给拉了起来,说什么也要让她先好好把饭吃了,而且得再喝一碗安胎药。
她困极,但为了孩子还是忍耐了下来。
吃过晚饭准备喝药时,她却捧着药碗发起了呆,尤其见着崔妈妈递过来的糖豆,更是心情复杂难以言喻,只觉心头烦意很甚,想把药碗推远不愿再喝了。
“小姐。”崔妈妈抚摸着她的手背,在她身侧坐下,“小姐可是担心唐舟的伤?”
沈枝熹轻轻抬了抬眼皮,沉默并不作答。
“我知道小姐并非是个不仔细的人,可送走唐舟的时候却没有把他的药一并带上,那些药可不是那种山村里能够有的,先不说入口的药,便是敷外伤的药若不能及时擦换,像现在天气热很快就会生炎流血发脓,拖也要拖死的,小姐为何……”
沈枝熹手上用力,将药碗捧的用力了些,目光落在药碗边的那颗糖豆上。
“你不是说那个村子里的人都很纯良吗?”她问。
“是的,这个是我万分小心打听过的,那个村子里的人虽然不多,但人心都很善,附近山中常有人打猎受伤被救了回去,他们村里没有车马,连头骡子也没有,为了将重伤的人送到城中去救治,几人轮流徒步走了一天一夜把人背到医馆去。我也多番求证过这些都是事实,这才敢选定青遥村的。”
“那不就得了。”沈枝熹皱眉闻了闻碗中发苦的药。
片刻后,又继续开口。
“原想着直接把他送去城内官府的,或是离雁州城再近一些的小村镇,可一想这周边到底人口众多难免漏下什么马脚和踪迹,若有心要查,保不准就会查到咱们身上。青遥村那边……他们但凡要治好唐舟的伤,那就必须得入城来找郎中,届时自然能发现城门口的告示,那么一切都会变得很自然,绝不会牵扯到我们身上。我想了许多,想到最后却只觉得好笑,笑我自己为何要想这么多。”
她取过糖豆,揪着两头的糖纸又再自说自话般呢喃了一句。
“人都已经送走了,还有什么好想的。”
接着,药还没喝倒是先撕了糖纸将糖豆塞入了口中。
咬成两瓣后,在嘴里含了许久。
“这糖豆是给你喝完药之后解苦的,你怎么这会儿就吃了?罢了,我再去给你拿一颗吧。”崔妈妈起身往外去,经过熏炉时带起一片香烟。
沈枝熹恍恍惚惚的看过去,许是太累以至于出现幻觉,竟在那团轻烟中看到了唐舟的脸,是那一夜,她被蛇咬伤出现幻觉时,所看到的唐舟的样子。
不知不觉,口中的糖都化了。
“不要紧,养只狗相处久了也有感情呢……”
她安慰自己,旋即端着药碗咕噜咕噜的将安胎药灌入喉咙,喝完放下碗,那张脸被苦的狰狞难看,可想想之前的唐舟,他都能忍得住,她如何就不能?
等崔妈妈带着糖豆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脱下鞋袜躺去了床上。
看着桌上空碗,崔妈妈出了神。
“我的好小姐,你怎么这就上床去了,还没洗漱也就算了,你撑了一夜又一日的确累的很,那我也就不烦你。来,把这颗糖吃了,你从小到大就不爱喝药回回都得连哄带骗才行,总说嘴里苦的难受。”
沈枝熹侧着面向里面,没接崔妈妈递来的糖豆。
她不回话,只摇着头示意自己不要。
崔妈妈见她紧闭着眼睛,猜到她这般模样是和唐舟有关,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心疼说:“睡吧,睡一觉起来就会舒服很多了,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放不下的。”
沈枝熹确实很累很困,闭了眼没多久就入了梦乡。
梦里有人声深情深地喊着她的名字。
“铃兰。”
“铃兰。”
“铃兰……”
*
“铃兰!”
唐舟从梦中惊醒,满面大汗。
眼前无光,但屋子里带着腐味的潮湿气息证明他仍然还是在他早前醒来时的那个地方。
耳边有鼾声,打的正响,连他惊醒时的叫声都没能吵醒那人。
他记得村长喊过那个男人的名字,叫余山。
而听这鼾声,估摸着外头已经是黑夜。
起身时,后背的伤处隐隐作着痛。
下了地穿上鞋子,他便摸索着往前去,没几步不慎踢到了什么,往下探,摸到几张摆在一起的板凳,而手背之上触到的头顶发丝让他意识到,原来余山把让了出来,自己则随意躺在了不舒服的木板凳上。
他绕了过去,没做出大动作将人惊醒。
早前时,他情绪激动对谁都防备,偏执的认为余山和村长都不是好人,现下冷静下来再想,是他太冲动了,是他太心急还出手伤了人。就冲他险些掐死村长,可如今他却能还好好的躺在这里就可证明,他们并非坏人。
他往桌上去摸,摸到了他的糖袋子还有那封信。
留下钱袋,他只将糖袋和信塞进了怀里,旋即便摸索着朝门口去。
半晌,终于摸到门,拉开门栓便往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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