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君子 第20章

作者:纸上桃源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古代言情

  她昨日还在父母欢笑、亲友陪伴下度过自己的生辰宴,今日她便是孑然一身、形影相吊。

  鲜血和污泥混在一起,异常刺痛难忍,可这疼痛跟她刚刚经历的疼痛来说不值一提。

  刺骨的寒意遍布沈婳全身,她口中呢喃,双腿在被子里乱蹬。梦中总是挥不散的黑影死死抓着她的脚踝,将她无情地拖往无尽的深渊—望涯坡。

  “不……不!”

  沈婳陡然从梦中清醒,入目的是层层床幔。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额边白发早已被汗水浸湿。

  映竹在外间听到动静,嗒嗒跑过来,一手拿帕子给她擦汗,一手摸着沈婳的背,给她顺气,“小姐做噩梦了?”

  沈婳口干舌燥,按了映竹的手,“映竹,拿些水吧。”

  热水入喉,沈婳喝完水后清醒些许,但她经梦魇也无睡意,呼退了映竹。

  沈婳自己打开了窗户,随后坐在窗户边,抬头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天,不知在想着什么。

  映竹担心沈婳也不敢走太远,就在外屋门侧边看顾着她。

  不止沈婳睡得不安稳,祁珩也是。

  祁珩趴在书案上打瞌睡,冷然悄声进来喊醒了他。祁珩眼底泛起青黑,伸了个懒腰,说:“你可算回来了,查得怎么样?该不会又没消息吧?”

  “小姐和覃婳依旧没有消息,”冷然从身上拿出一张纸,“但是,太后要有动作了。”

  祁珩频频打着哈欠,将纸推给冷然,“你念。”

  冷然半天没说话,祁珩也纳了闷儿,让他说话的时候他不说,不让他说的时候那嘴根本就管不住。

  “被我打傻了,难道字都不认得几个?”

  冷然为了证明自己,沉默着将纸在书案上展开,“这里面只有一个婳字,而且署名是……”

  祁珩听到婳字提了神,待他看清署名之后,迅速出手将纸拿了起来,嘴里重复念着,“顾鹤云……”

  皇宫里的长春宫内也是灯火未灭,屋内点着龙涎香,贵妃椅上躺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女人,虽然已经近不惑之年,但岁月好像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贵人阖着眸子,声音不大却自带威严,“你可听说过沈婳?”

  贵妃椅旁的书案上,一女子身着素色衣裳,她将笔置于笔搁之上,看着满是墨迹的奏折。

  她说:“沈婳其人来路不明,说是长于汝川长亭山,恰巧救了宣王殿下,宣王殿下心生感激加上其人身有新式武器,可投于军队去对抗戎国,所以殿下一直把她带在身旁。后来大军班师回朝,她又跟着来了永安,说是长亭山无亲可依,来永安谋个出路。”

  贵妃椅上的妇人笑了,她呼退了身旁捏肩膀的小宫女,她轻笑一声,“恰巧救了、新式武器、无亲可依、谋出路?燕婉,你怎么看?”

  燕婉起身过来,轻手给她揉太阳穴,“太后娘娘恕罪,燕婉不知如何。”

  顾太后嘴角带着笑意,“她这番经历倒是跟我挺像。”

  经历相似燕婉自然能够发觉,只是她不能说。

  追忆往事,太后心中徒生凄凉。

  洪武元年春季。

  当今的顾太后还是顾家待字闺中的嫡女,她上山祈福,却恰巧救下了私自回家省亲,被土匪拦路打劫的元皇后。

  元皇后身上有旧疾,顾太后从小学过医理,精通医术,有法子为元皇后调理身子。

  元皇后因顾太后救了她,所以同她交好。后来顾太后听从家中安排入宫做了顾嫔,两人日日相见,感情更加和睦。

  洪武元年冬季。

  顾嫔意外小产,整日以泪洗面。元皇后多次探望皆被回避,皇后内心酸涩、怜悯至极,奏请皇帝将她晋为贵妃,并将无妃看顾的五皇子过继给了她。

  后来洪武二年春,元皇后难产,勉强生下宣王之后血崩而亡。

  元皇后崩逝那天天降大雪,她躺在床上,声音虚弱,紧紧握着身旁夏武帝的手。

  “臣妾此生……并没有求过陛下什么事情。”元皇后满脸泪痕,她崩逝之前告诉皇帝,她去了之后,顾贵妃于宫中无所亲近之人,恐因人欺负而伤心悲痛良久,所以请了皇帝让她来做继后。

  当时皇帝根基不稳,顾家势力确能比元皇后更加让他坐稳皇位,皇帝顺势而为应了她。

  元皇后驾鹤西去,谥号明肃。

  夏武帝大恸,全国素服三年,礼乐嫁娶禁六月。夏武帝罢朝近一月后被燕丞相的折子强行拉回。

  洪武五年,顾贵妃为继后。

  顾太后思绪回笼,她挥开了燕婉的手,“今日上午一事……”她想说什么,但见燕婉身体一顿,便又临口改了话,“时候也不早了。”

  时候是不早了,已经三更天。

  上午一事是燕婉莽撞了,现在虽得了太后的赦令,但她没走也再讲话,而是独自回到书案前坐下,打开了下一本折子。

  含飞殿内,皇帝和李贤妃竟也没睡,皇帝手中忙着穿针引线,李贤妃拿穿好线的针,端坐在床边,精神集中地在蓝色布料上绣着花。

  床上的开和帝见李贤妃眼睛都红了,他揽过李贤妃的肩膀,声音里透着心疼,“阿婵,今天就这样吧,明肃皇后也不忍见你如此劳碌。”

  李贤妃叹了口长气,身体不自主稍往后靠,落入开和帝的怀抱。她本想坐起来,但开和帝已经双臂环住她。

  她任由了他去,盯着华丽的屋顶,眼角含泪,“明肃皇后,她可曾甘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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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倒霉蛋祁珩

  开和帝捂了她的眼睛,声音很轻,“你今天已经很累了。”

  李贤妃眼睛一合,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捏紧蓝色布料的手都在隐隐颤抖。

  李贤妃咬着牙,“她肯定很恨,她必定会对那人恨之入骨。”李贤妃想到什么,她又松开了攥紧的手,泄了气,哀叹一声,“可是,像明肃皇后那般的人,应当是会原谅她吧……明肃皇后就是那般的。”

  开和帝不想她忧思过度,便想带她去睡。谁知李贤妃眼睛突然睁开,眼里饱含怒意。

  她站起来,看着床上的开和帝,眼泪依旧在落,李贤妃声音颤抖,“她为何要那样做……我现在甚至不知道宫中到底有没有真的。”

  李贤妃捂住自己的头,面色痛苦,她语调拉长,“满腔怜爱,付诸东流……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还是说那一切本就都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骗局?”

  开和帝心中揪疼,偏过头去,不忍看她。他下了床,看向窗外,“朕,朕若有……”

  李贤妃抢过话,声音陡然拔高,“若是陛下有权!她不断地摇着头,“当今断不会是这种局面,如果陛下敢于……我又何至于此?”

  开和帝神色有异,依旧不敢看她,想过去扶她却又停住脚步,他摆着手,“朕,朕可能不行的……”

  李贤妃悲切的目光移向开和帝,见他如往常一样的犹豫不决,李贤妃心中钝痛,她软坐在地,不甘认命却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陛下,您何时才能真正的,站起来……阿福也走了,臣妾快要撑不住了。”

  阿福就是李贤妃之前那只猫儿。

  她说不下去,她也不能说下去。李贤妃认清了现实,她整理好衣裳后跪拜在地,声音恭敬,“请陛下回宫。”

  开和帝吞吞吐吐说不出话,他上前想扶起她,李贤妃声音沉沉,“请,陛下回宫。”

  开和帝僵在原处,李贤妃跪在地上没再动作,开和帝将李贤妃碰掉的针线包捡起来,放好。

  随后便出去了,留下了李贤妃一人,这已经是第三年,开和帝没有留宿过含飞殿。

  漫漫长夜,飘蓬烛火无所依,沈婳关了窗,走到桌边,她看着烛火将灭不灭便直接将它吹掉。

  屋内陷入一片黑暗寂静。映竹一直在屋外门口处搓着手,沈婳惊醒过后她放不下心就一直守着,此时看屋里烛火灭了,她便松了口气,自己轻声跺了跺脚往回走。

  屋内的沈婳声音疲惫,不合时宜地说了句,“这样,有意思吗?”她自己凭借记忆摸到了床边,躺了进去。

  在窗外埋伏了半天的祁珩,听到了沈婳的言语,他动作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地翻窗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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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婳:“有门不走,倒像个贼人专走窗户。”

  祁珩:“有门却有人守着,哪有翻窗的保险?”

第24章 立政殿中顾贵妃

  祁珩翻窗而进,并没靠近里屋,就站在外屋的屏风后面。

  沈婳偏头便能看见屏风后的黑色人影,两人隔着屏风对视,一时间都没有说话,沈婳能听到外面北风呼啸的声音。

  祁珩想起自己此行是来做什么,便打破沉默开口,“明日入宫,谨慎行事。”

  沈婳将自己完完全全罩在被子里,她反问道:“祁将军夜闯闺房,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祁珩虽然早就在脑子里演绎了好几次去,但真到了上场的时候,还是紧张,“那日之事,实属意外,我……”

  沈婳瞬间坐起来!拿了床头的茶盏就扔过去,“你竟还敢提?!”

  “敢作敢当。”

  “好一个敢作敢当,无耻无礼、轻浮惯了的祁将军,也会主动赔罪了?”

  “……”

  沈婳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她不想提那个话题,“今日就算将军不说,明日进宫我亦知要万分小心。而且这不正是拜将军所赐吗?果然,人人都不可轻信。”

  祁珩知道提那事定被沈婳骂,早早就做好了准备。但他听着沈婳后面的话,觉出不对味儿来,“我又做了何事?”

  沈婳又半撑起身,她问:“将军做了何事还需要我来戳破窗户纸,一五一十道来?”

  “我祁珩向来坦荡,没有做过的事,我为何要承认?”

  “我既已跟人合作便不会中途易辙,有人步步紧逼,在太后那里点明我的身份,不就是想借太后之手打压我吗?”

  祁珩听得云里雾里,“谁告诉你是我?!”

  沈婳冷呵一声,“将军如此激动作甚?难不成真是你?”

  祁珩越过屏风,“若真是我,我今日为何还会赶来让你小心行事?沈婳,你脑子是不是跟冷然一样是傻的?你不会动脑子吗?”

  沈婳抡起枕头就扔了过去,“我是不是傻的,我自己能不知道吗?”

  祁珩接住了飞过来的枕头,他不理解沈婳,“你在发什么疯?”

  “我若是个傻的,就不会进永安城。”

  祁珩看不清沈婳的表情,整理了下情绪,一字一顿道:“那绝不会是我。”

  沈婳重新揪了被子过来,盖好,“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你我本就是对家,你出手,我接手,一来一回本就是正常之事,我确实是个傻的,也是疯的,无权无势就该是这么个下场。”

  沈婳翻过身,枕了另一个枕头,她稳下声线,手指紧紧抠着被角,“方才我所问,倒像是在质问你,孰不知,你本该如此。”

  祁珩将枕头掷去床尾,“说漏你身份之人绝不会是我,再者你的身份早晚会暴露,你难道会想不到太后会在军营里安插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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