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小小
楚蘅觉得心口被东西堵住,压得她难受。
“好了,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楚若渝仰起头,将泪水逼退问住她:“你得告诉我,你在这裕王府里过得怎么样?”
如果她真的不是自己妹妹,亦或是不愿提起当年的事,那他想知道她消失的这八年里过得如何。
“几年前来到裕王府里没多久,我便被老夫人相中去了她院里做大丫鬟,去年三公子回来才被派到他身边伺候他,老夫人和他都待我极好,在这府里我从未吃过什么苦头,对于许多下人来说已经算很好了。”她面色轻快说出这几年在府上的生活,声音平和,好似全是欢乐没有痛苦。
“还是那样。”
他悄悄隐掉那个‘你’字,弯下身子往炉中添加柴火。
“我火之所以烧得这么好,是因为小时候冬日常常和我妹妹到后院里生火烤红薯,后来她不见了我每年都只能一个人去。她在的时候烧火总归她弄,我这手艺就是在她消失的这几年里练出来的。”
他自顾自跟她说起这些事,也不管她想不想听。
俩人围着火炉聊天,不知不觉到了后半夜,楚若渝帮她将药汁倒出来,还留了些在里面嘱咐她:“若是她再倒掉,你再回来倒一碗回去给她。楚璟历来骄纵,她要是做了伤害你的事你可一定要告诉我。”
他的话炙热而真切,隔着屋外飘散进来的绵绵细雨和夜风,楚蘅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
“我先走了。”
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楚若渝笨拙地翻上屋檐离开,他的身手不如顾衍的敏捷轻快,却让楚蘅觉得心头很暖。
“好了没?”
外面是春棠不耐烦的声音。
“哦,来了。”
楚蘅赶紧端出去。
如他们料想的那样,楚璟又把她端去的药给打翻了,还威胁她明日她醒来时一定得喝到她新煎好的药。
楚蘅应声下来,来到后厨里把剩下的药汁倒出来,守住空的药罐子悄悄睡了过去。
等第二日她将药汁倒进去热好,才给她端过去。
一整夜没喝药楚璟也难受得紧,这会儿见她端过来也不再难为她,不管是不是新煎的一股脑喝了下去。
楚璟生病的日子里,她没少刁难楚蘅,楚蘅没做太过分的反抗,楚若渝经常看到她夜里还在后厨和洗衣房里忙活,他便偷偷溜进府帮她,一来二去,楚蘅对他的芥蒂慢慢消除。
顾衍便是在这时候收到陆燃给他传过来的书信,原来顾芊芊早在半个多月前就随谢氏回了护国公府服丧。陆燃说楚璟将楚璟差遣到了她身边,每日每夜换着法子折磨她,随时会对她下手,好在有楚若渝的帮忙。
大半夜的,楚若渝还肯溜进裕王府里帮他的丫鬟做事?
放下书信,顾衍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剑眉间透出一丝焦躁,他坐不住了,大声将朱宴叫进屋里。
“大人。”
朱宴战战兢兢跑进来,不知道他为何生气。
“我今夜要回京一趟,等王爷回来你跟他说一声。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就由你守着兵器行。”他行事果断,吩咐完就让他屏退下去,朱宴连问都没能多问一句。
夜里,一匹快马自荆州城门冲出,往汴京方向疾驰。
城门外有几抹黑影紧随其后,将他的动向掌握于心。
楚璟休养十日有余,身子才渐渐好转。
她生病时顾沅也不过来,日日与霓裳厮混在一起,霓裳知晓要是回到漪兰院里楚璟不会放过她,便央求顾沅想法子让她留在他身边伺候他,她想早于楚璟生下孩子,这样才能保住自己的命。
可顾沅却没有让她先生孩子的意思,他的第一个孩子怎么着都该是楚璟生的。
这一日,楚蘅照顾楚璟被她打骂时,顾沅进来了,恰好见到楚蘅被她掌掴的一幕,“夫人这么大火气?”他近身到她面前,凤眸里噙着狠笑,“这丫鬟照顾人不周是该打,沈末将她拉下去重重掌掴三十下。”
“是。”
沈末忙将人拉扯出去。
“哼。”见他帮自己出气楚璟也没给他好颜色,将脸撇过一旁。
“夫人,我劝你还是识相些。否则我不介意换个人做我夫人。”
顾沅坐在她身侧,狠瞪春棠一眼,春棠才赶忙给他倒茶。
“换那个歌姬给你做正室么?堂堂裕王府嫡子,做出宠妾灭妻的事,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楚璟并不怕他,有的只是对他的恨。
“歌姬又如何,老子我乐意!”顾沅狠狠捏住她下颌,手已经摸上她腰身,一把扯下她腰带,将人往床榻上拉扯。
春棠见阻挡不得,慌忙退下去。
第六十四章 布杀局
半夜,春棠再进来时,见她面如死灰躺在床上,身上只有张薄被遮掩着,四肢皆露于外边,眼泪还挂在眼角。
“小姐,要不咱回相府去吧...”春棠哭着给她穿上衣裳,她身上落满同房之后的红痕,顾沅简直将她当成了生孩子的工具,每次都下手都不轻。
“回去做什么?那贱丫头还没死呢。”她呆呆坐着,被顾沅折磨两个月,她就像一潭死水,但仍记着楚蘅的事。
“奴婢怕到时候她没死,您倒先出事了。”春棠哭着,想起下午她在院子外见到的一幕。
楚璟蹙起眉:“她今日不是被掌掴了吗?贱丫头的死期也快来了。”
春棠嗫嚅道:“她,她没被打。今日沈末将她带出院子刚要动手,就被大公子给拦下了。”
春棠的衣襟被她用力一揪:“哪个大公子?!”
“咱们相府的大公子...”春棠小声说着:“原来咱们每次为难她的时候,都有大公子在身后帮衬,所以她才能支撑到现在。”
“哥哥...”楚璟瞳孔猛地一缩,不敢相信楚若渝居然为了她不惜潜入裕王府来相帮。
“明日一早你立刻回府叫娘亲过来一趟。”
春棠听了,匆忙点下头。
次日,姚氏早早就来到楚璟院子里,听完楚璟这一顿控诉,她也才知道楚若渝最近就是在忙这些事。
楚璟轻咳一声,说出自己的算计:“母亲,上次您不是说贵妃娘娘的生辰快到了,陛下要在宫中宴请百官么?阿璟想让您到时候说服爹爹,让他将哥哥也带进宫里用晚宴,另外您再向贵妃娘娘要些身手好的侍卫过来,这一次可是咱们唯一的机会。”
“你放心,贵妃娘娘和你爹爹那边我会搞定,只是你这身子现在这么虚弱,能撑得住吗?”姚氏瞧着她精气神不太好,好似就靠一口气在吊着。
“这段日子女儿会好好调理,也不会再为难那贱丫头,先让哥哥放下戒心。”
想到楚蘅再过不久就会消失,她整个人心神都显得稳定了些。
“我瞧着你这样受折磨,真想将那顾沅的恶行告诉你爹爹,让他也吃些苦头!等楚蘅那丫鬟一死,你就跟他和离吧。”姚氏痛苦地闭上眼睛,紧紧搂住她瘦弱的身子,以前的楚璟是一只骄傲无比的凤凰,可这会儿却不如落了水的鸡。
“女儿不会和离。”楚璟毅然回她。
“他都将你折磨成这样了你还不和离?”姚氏震惊看向她,以为她魔怔了。
“这个夫婿是女儿自己挑的,这些事我不会让下人泄露出去,等楚蘅死了下一个就是那歌姬,我要让顾沅知道惹恼我是什么下场。”
她狠狠攥紧十指,身子在微微颤抖。
姚氏摇摇头,“阿璟,你这又是何必呢?”
“娘亲,您别管我了,赶紧回去吧,记得我说的话。”怕她在这待得太久惹顾沅生疑,楚璟让春棠将她带出去。
姚氏赶忙抹去眼泪,收拾好神色走出裕王府。
荆州。
顾言昌从军营里回来才知道顾衍私自回了汴京,朱宴嗫嚅着说出顾衍让他转达的话,却并不知道他为何要匆忙赶回去。
“混账!你怎么不将人拦下来?!私自回京被陛下知道他可是要挨军棍的!”
顾言昌气得拍起案桌,他已经启程两日,这会儿再去将人追回来是不可能了。
“属下拦不住啊,大人的身手您也知道。”朱宴挠挠头,不敢抬脸。
“赶紧清点下府上可有少什么人!”顾言昌气得不轻,想到上次顾衍跟他说起还未将太子派来的人清除干净,他顿时顾不了再责怪面前的大汉。
“属下这就去!”
朱宴如释重负,屁颠颠跑出去清点人数。
没过多久,他就喘着气跑进来:“回禀王爷,府上少了六个士兵,都是平日里在府门外巡逻的。”
“不好,他们跟着衍儿一块回京了!”等顾衍回到京里,无异于自投罗网。
顾言昌命令他:“你赶快赶在太子知道衍儿回京之前追上他,否则他这回恐怕是连荆州都回不来了!”
“可是大人说了,让属下留在荆州里看管兵器行啊。”朱宴犹豫着,不知道该听谁的。
顾言昌踢他一脚:“你主子人都快没了,还看什么兵器行啊!再说有本王在你怕什么?!”
“哦,属下这便去!”朱宴揉揉被他踢痛的屁股,往马厩跑去。
顾言昌头疼不已,一个两个没一个省心的。
但是顾衍向来不是冲动的人,也不知这回是受了什么刺激,要这么迫不及待回京。
从荆州赶回汴京的人分了三拨人马,一前一后较量着。
宫里姚贵妃的寿宴也在紧锣密鼓准备着,自皇后过世后,宫中最受宠爱的便是姚贵妃,她进宫不算久,却能受淳元帝独宠。她虽还未诞下龙子,朝中已有许多外臣都想与她相交。
是以,淳元帝一说要宴请百官替姚贵妃庆祝寿辰,许多臣子都赏脸来了。
楚若渝见这几日楚璟都没为难楚蘅,便听了楚鸿詹的话一道进宫。
宫中灯火辉煌,歌舞升平,众人都在为端坐于淳元帝身旁的女子举杯贺寿,唯有太子顾承乾置若罔闻。
淳元帝也不逼他,他的两个舅舅一个被处死,一个被革去官职,他能沉住气不与自己闹淳元帝已经感激。
见他也无兴致在宫宴与大家一道欢庆,淳元帝让王喜告诉他可以先回中宫。
王喜赶忙走到他身旁低语。
下一刻,他立刻起身行礼,从宫宴上离开。
中宫里已经有人在候着,见到他回来急忙跑上前回禀:“殿下,顾衍私自从荆州返回汴京了。”
黑夜中他眯起眸子,薄唇勾出笑:“立刻想法子将消息传给陛下!”
“明白!”
那侍卫立刻隐没于黑夜中。
裕王府里,楚蘅刚想用桌上的晚膳,房梁上忽然掷来一枚石子,将她手中碗筷打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