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宫春暖 第160章

作者:女王不在家 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爽文 市井生活 古代言情

  当初既已经伸手,二十几年了,要想上岸,他根本做不到了,已经泥足深陷了。

  事到如今,他会尽力帮衬,不至于让韩家女眷落得太过凄凉,但再多,却是绝无可能。

  韩相是注定要铲除的,绝无回转余地。

  于是陆简到底走到这韩淑修面前,蹲下来,和她对视。

  韩淑修也仰着脸,哀求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间,陆简终于道:“我不是那种非要为我老陆家传宗接代的人,我已经三十有七,如果我那么看中子嗣,不会至今无子,更不会有你我的夫妻之缘。你我既然有缘结为夫妻,那我愿意和你白首偕老,这一生都不会再有其他妾室,你永远是我陆府大娘子,这是我陆简对你的承诺和补偿,但是——”

  他眉眼间泛起几分凉意:“不要妄图用孩子来威胁我,你如果自己不怜惜腹中胎儿,那这个孩子也没必要来到这个世上,早些让大夫熬了落胎汤,打了吧。”

  韩淑修听得身体瑟瑟发抖,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这郎君性情冷硬,但是万没想到,他竟如此无情,竟然要打掉自己的亲生骨肉!

  她惊惧地看着他:“你,你,你好狠心……”

  陆简听闻这话,却是一笑,笑得很淡。

  韩淑修深吸口气:“你,你是不是从最开始,从最开始你娶我,你就谋划着了,你就要害我祖父!”

  陆简垂着眼睛,没什么情绪的眸子泛起一丝不屑的怜悯。

  他淡淡地道:“你如果认为是我谋划着害你祖父,那就这么认为吧。”

  韩淑修:“你,你——”

  她突然哭起来:“你从开始就想害我祖父了,这门婚事,于你来说就是利用……你就是在利用我,利用我牵扯我的祖父,让我祖父对你放松警惕。”

  陆简却是毫无愧疚:“如果你认为我娶你是为了让你祖父放松警惕,那你可以问问你祖父,他把你嫁给我,他又是什么目的?”

  他冷笑一声:“你们韩家把你扔给我的时候,你说,难道他就不曾料到今日吗?”

  韩淑修:“你什么意思!”

  陆简轻描淡写地道:“他自己做了什么难道不清楚?他把你嫁给我,也不过是把你当做筹码罢了,你连这都看不清吗?”

  韩淑修尖锐地道:“不,不是,他们没有!”

  陆简却不再理会了。

  他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韩淑修:“我不想多费口舌,你自己想清楚,或者一封休书,孩子流了,你回去和你父母共患难。”

  他的声音缓慢冷沉:“或者,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安安分分地在我这里做陆夫人。”

  他顿了顿,道:“我适才的许诺依然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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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相的罪状一桩一桩被查出来,朝中陆续有朝臣上奏,结党营私,贪墨无厌,家中所藏竟然富于左藏库数倍!

  希锦看到了那清单,什么大玉带八十束,什么黄金二百五十万两,什么珍宝无算,简直是触目惊心。

  阿畴在朝堂上拍案大怒,甩袖离开,百僚惶恐。

  不过回到后宫,阿畴便颇为平静,并不见怒。

  反而有条不紊地和希锦分析:“差不多可以了。”

  差不多可以的意思是,事情办妥了。

  之后阿畴提起,那韩相欺君妄上,专权怙宠,蠹财害民,坏法败国,罪大恶极,不必待秋后行刑之时,便立即斩首处死。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要知道以大昭惯例,死刑都在立春后至秋分,除非穷凶恶极者,不得奏决死刑。

  便有朝臣上疏谏阻,认为如今新帝才登大宝,事宜行仁政。。

  阿畴这才略缓了缓,改口道“念在他已年迈,赏以春夏,刑以秋冬”,于是判了秋后问斩,至于韩家诸人,男丁流放,女眷充入奴籍。

  他这么退后一步,朝臣到底不好再反对了。

  这诏书顺利下去,消息很快传出去,一时众人都知道那韩相被处决了,韩家完了,街道上众人竟都欢快起来,甚至有人摆酒庆祝。

  希锦命人过去宫门外购置一些小菜,等那黄院子回来,特意问起来,说那些小商贩都是“眉开眼笑”。

  希锦听着,也觉很是舒坦。

  她家阿畴当了皇帝,如今做了一件大好事,至少把这韩相给处死了。

  想当初她那六重纬的憋屈啊,如今算是彻底畅快了!

  而处死韩相后,阿畴便重用了霍二郎整顿税赋,让利于民。

  希锦听了,自然觉得很不错。

  自从那次小荷包一事后,她看得出,阿畴对霍二郎一事确实是放下了,不像之前暗暗地酸,现在是真的不在意了。

  既然不在意了,他身为君王自然唯才是用。

  只可惜此时的希锦贵为皇后,是轻易没机会见到外臣的,不能当面道一声喜了。

  不过希锦还是想起那一晚,汝城上灯节,霍二郎曾经的高谈阔论,以及提起韩相的种种顾忌。

  那个时候的他还只是寻常书生,而听他说起那番话的,也只是普通市井商贾。

  他又怎么会想到,有朝一日他能替了那韩相来掌管市易司,整顿税赋,他更不会想到,自己和阿畴会坐在了帝后的位置上。

  这就是人生之玄妙了。

  就在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陆府却传来消息。

  韩淑修生了,生下一对龙凤胎,这自然是天大的喜事。

  阿畴和希锦都分别赏了财帛金银,宫中也都按照规矩备办了各样礼品送过去。

  不过这会儿韩家刚出事,那韩淑修显然心里不好受,以至于生下一对孩儿后,她一直心情抑郁低落,动辄哭泣,便是再养,也是心病难医。

  这让人听了不免唏嘘。

  那一日,希锦忍不住道:“韩家……还能再宽容一些吗?”

  阿畴:“韩相是必须斩,不能留,男丁流放,女眷充入奴籍,这已经是至仁之政,格外开恩了。”

  希锦无奈:“好吧。”

  阿畴:“先过去这一阵风头,再过两年如果要大赦天下,他们或许能免罪,到时候让舅父把他们家中女眷妥善安置就是了。”

  至于男丁,可以免罪,但是必然不能给予任何机会,可以说三代之内,他们休想翻身了。

  希锦:“嗯,也是。”

  反正这家子摊上了,那就忍忍吧,又不是非要他们的命,他们享受了那么多年富贵,贪图了那么多银钱,也该付出代价了。

  不过韩淑修却是想不开,竟有些歇斯底里起来,每每痛斥这个,嘶吼那个,甚至连那才生下的婴儿都痛恨起来。

  希锦派了御医过去为她诊治调养,又接她过去外面别苑玩耍散心,不过韩淑修家里出了这种事,她见到希锦总归不自在,每每提起家里人还是哭泣已,希锦见此,便也只能罢了。

  她想这种伤痛并不是外人的言语能宽慰的。

  终于有一日,韩淑修跪求和离。

  陆简到底是给了韩淑修和离书,除了退还那些嫁妆外,还额外补了丰厚的田地和银两,并派仆从跟随,送她过去她兄弟所在处,让他们团聚了。

  希锦听了,便和陆简商议,将一对孩儿抱到宫中来,小心抚养,正好和才出生的小公主一起。

  陆简略沉吟了下,倒是没反对。

  他看着希锦,道:“有劳娘娘了。”

  希锦听这话,心便微顿了下,她可以感觉到他言语中的诚恳和感激。

  一时便有些难受起来。

  突然想起最初的那个陆简,很冷硬张扬,棱角分明,如今他经历了一场失败姻缘,到底是被打磨了,性情倒是比之前柔缓了。

  她便笑了笑,道:“舅父说哪里话,也太客气了,回头让几个孩子一起玩儿,也好有个伴。”

  陆简听着,眸间也泛起些暖意来,颔首:“是,宫里头孩子多一些,倒也热闹,有时间我也会过来多看看孩子。”

  希锦看着他这样子,心里其实别有一番酸楚。

  她想问问,那韩淑修的种种,问问他对韩淑修是否还有别的安置,但陆简是长辈,她纵然为皇后,但也是晚辈,并不好对这种事情多加置喙。

  当下也就笑道:“等孩子大一些,无论男女,都可以学学骑射,到时候还得舅父多操心呢。”

  陆简听闻这话,略怔了下,之后也笑了。

  他望向远处,殿宇之上,天空湛蓝。

  曾几何时,长姐也曾这样笑着,和他说过这样的话。

  那时候他还年少,热血男儿,自以为宝刀在手,无往不利。

  世事是一个轮回,二十年弹指过去,昔日蹒跚学步的阿畴已经登上大宝,而长姐的孙女孙女都要学习骑射了。

  他望着那远处的天空,却是对希锦说道:“这样极好,我相信姐姐在天之灵看到后,也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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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时候,阿畴回来殿中,两个人说着话间,希锦想起那陆简,还是有些无奈,便道:“若是当初他和莫三娘在一次,总归比现在好吧。”

  那莫三娘是爱他的,莫家和阿畴也是一条心,是依附着阿畴,只要莫家不要太过肆无忌惮,至少两三代内都能富贵安稳,这样陆简的后宅也不至于出这种变故,更不至于让两个弱子就此没了母亲。

  阿畴听这话,却是想起舅父当年对希锦的敌意,他是执意希望自己和陈尚书家联姻的,便是后来,其实那韩相最初也是想把孙女塞给自己,而舅父也是乐见其成。

  只不过后来,因先帝提起舅父的婚事,想为舅父赐婚,并问起韩相,韩相那里才调转马头,试图联姻舅父。

  对于这些,舅父其实是不在意的,他对儿女之情太多淡漠,认为男人应当以事业为重,自然不愿意迎娶那莫家女——毫无用处的一桩婚姻。

  只是如今,终究尝到了一丝苦楚吧。

  阿畴轻叹了一声,道:“过一段吧,等这件事慢慢淡忘了,看看能不能让舅父相看几个好的。”

  希锦略犹豫了下,还是问道:“那——”

  她想说舅母,又觉得不对,只好道:“那韩家娘子,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可能她到底存着一些求全心思,总盼着若是韩淑修回来,和舅父重归于好,这样两个孩子也有了母亲陪伴,那自然是能弥补一切过错。

  不过想想也是奢望,两家人隔着那韩相的命。

  可……韩相贪了那么多钱,他就是错了啊,总不能不整治。

  阿畴默了片刻,才道:“其实在那韩家娘子离开前,我曾召她,和她谈过。”

  希锦:“啊?”

  阿畴:“谈过后,我也就明白覆水难收了,她和舅父终究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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