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渡佛 第23章

作者:瓜子和茶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轻松 古代言情

  冰凉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涌进她?的嘴巴,涌进她?的鼻子,肺里的空气一点点被挤走,疼得要炸了。

  一只手伸进水里,揪住她?的头发把她?提出水面,裴禛那张浓烈艳丽的脸几乎贴上她?的鼻尖,“再有下一次,我?不会?救你?。我?数到三,你?还不求饶,我?就撒手,小野猫,想好了。”

  裴禛伸出一根手指头,“一。”

  苏宝珠大口大口呼吸着,努力将空气重新?占满她?的肺。她?看见卢氏慌里慌张跑过来,想哭不敢哭,和王薇王葭费力地抬起王铎,王蓉死死捂着王萍的嘴,不顾一切往回拽。

  “二。”

  蛊虫疯狂地游荡,全身每一处都在颤抖,无数个声音在耳边喊,求饶吧,求饶吧,你?不是他的对手。

  可一年前?说不出的话,如今还是说不出。

  “真遗憾啊,小野猫。”裴禛叹息一声,松开手。

  苏宝珠闭上了眼睛。

  湖水重新?没过头顶,就在她?即将被令人绝望的窒息感吞没时?,有人揽住了她?,拉着她?,奋力往上游。

  当?再次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时?,苏宝珠真的想哭了。

  她?伏在那人的肩头,带着水腥味的佛香包围着她?,真好。

  裴禛愕然看着浮出水面的两?个人,这个和尚一晃就跳下水,快得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缘觉手一撑,轻轻跃上栈桥,看着毫不费力的样子。

  “你?是谁?”裴禛慢慢走近,“放下她?,滚开。”

  缘觉没说话,脱下僧衣给苏宝珠披上——僧衣厚一点,虽然也湿透了,也比她?那身宛若没穿的纱裙强许多。

  瞥见她?血肉模糊的手指,缘觉的眸子微微一缩。

  他一手揽着苏宝珠,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抬眸看向对面的人,“让开。”

  裴禛一怔,继而笑得乐不可支,“好厉害的和尚,你?不会?也是什么王……”忽然他声音一顿,慢慢敛了笑,“能在宫里自由行走的和尚,年纪也差不多大,莫非你?就是那个出家的皇子?”

  缘觉不答,揽着苏宝珠向前?走,一步,两?步,眼看就要撞到裴禛身上,仍没有停下的意思。

  裴禛后退一步,嘴角绷得紧紧的。

  缘觉继续向前?走,裴禛又退一步。

  “够了!”他的咄咄逼人反而激起裴禛的性?子,伸手就去?抓苏宝珠,“把她?给我?留下。”

  还没碰到苏宝珠的衣服,手就被人半途拦下。

  骨头裂开似的疼,裴禛盯着紧握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冷笑道:“看不出殿下还有身硬功夫。”

  缘觉一收一推,一股大力袭来,裴禛蹬蹬连退几步,差点跌进太?掖池。

  “我?竟小看你?了。”裴禛目光在他和苏宝珠中间转转,勾起嘴角似笑非笑,“你?是皇子又如何?,别人怕,我?可不怕。”说话间,他一跃而起,挟雷霆万钧之势击向缘觉。

  缘觉本可躲开,担心拳风伤到苏宝珠,便硬生生接下他这一拳。

  咔嚓,咔嚓,两?人僵持住了,浑身肌肉隆起,每人的骨骼都在响。

  嘎吱吱,他们脚下的栈桥痛苦的哀号着,砰砰两?声,竟接连破了两?个大洞。

  裴禛站立不稳,就这一趔趄的功夫,缘觉飞起一脚,狠狠踢中他的胸口。咔咔,裴禛清楚地听到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旋即身子飞起,重重摔进水里。

  缘觉吐口气,扶着苏宝珠慢慢走下栈桥。

  一大群人簇拥着皇上朝这边走来,大皇子、三皇子,王相爷,还有许多官员,贤妃等人也从?含凉殿出来了,岸边乌泱泱的一大片人。

  “表姐!”王萍大哭着跑过来,“你?没事吧?呜呜,肯定有事。”

  “找个太?医给她?看看。”缘觉把苏宝珠交给王萍,刚要走,衣角却被苏宝珠揪住了。

  他看向僧衣包裹下的人,浑身不住颤抖,小脸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嘴唇却是发乌,眼神也迷离不定。

  怎么偏在这个时?候发作!

  缘觉视线在人堆里扫了一圈,准确揪出一个人,“李继,送苏姑娘去?小佛堂歇息,不准任何?人打?扰,记住,是任何?人。”一边低声叮嘱苏宝珠,“忍一忍,我?尽快过去?。”

  王萍也要跟着去?,缘觉道:“你?留下,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禀明皇上。”

  王萍一想也对,大伯母大姐姐怕事,没准就委曲求全了,她?可不能叫哥哥和表姐吃哑巴亏,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殿下放心,到哪里我?也敢说实话!”

  有宫人拿来干爽的圆领袍常服,缘觉看了眼,随便穿上了。

  果然,皇上召他们几人御前?奏对。

  缘觉赶到时?,问询卢氏的太?监正在回话,“她?赶到的时?候只看见吴王世子站在昏死的王铎旁边,苏姑娘在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前?因是什么并不知晓。”

  贤妃看到缘觉,眉头先皱起来了,“让你?给皇上祝寿,你?怎么跑到太?掖池?当?众和一个女子搂搂抱抱,你?的清规戒律都学到哪里去?了!”

  缘觉平静地看着妆容精致的母亲,“贫僧在救人,佛家最大的忌讳就是见死不救。漠视生命,又何?谈我?佛慈悲?”

  贤妃不认识似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这是儿子第一次反驳她?,愕然恼火之余,竟有种隐隐的慌张。

  她?忍不住道:“宫里有侍卫,有宫婢,有太?监,你?瞎掺和什么,那是吴王世子,不是普通的勋贵子弟,你?给皇上出了个大难题。”

  “岸上是有许多人,可无一人敢出手救人。”缘觉眼神倏然变得凌厉,“给皇上出难题的人是吴王世子,不是贫僧。”

  “在朕面前?就不要贫僧、贫僧的了。”昌平帝的国字脸上不见多少?怒气,相反,还有点小骄傲,“朕的拳脚功夫一次没赢过裴定方,朕的其他几个儿子也没赢过他儿子,你?倒给朕来了个惊喜,不错,给朕长脸了。”

  贤妃脸皮一僵,不自然笑道:“如果吴王要追究……”

  “小孩子哪有不打?架的,裴禛差点打?死朕的状元郎,朕的儿子断他一根肋骨,扯平了。”昌平帝不在意地笑笑,“说到底也是裴禛多事,非要偷摸去?瞧安阳,老三死命拦都拦不住,朕还没追究他的过错呢。裴定方不服,就叫他来京城告御状,朕也有五六年没见他了,还怪想他的。”

  贤妃陪笑两?声,提起苏宝珠,“不是个安生的,裴禛和她?闹的这一出,安阳难免多心。”

  缘觉语气很?冷淡,“前?因后果,一问王家姑娘便知。”

  “她?们是一家人,当?然向着自己人说话。”贤妃还记着含凉殿卢氏不肯帮忙的事,言语间不乏讥诮。

  缘觉道:“母亲信不过王家人,也信不过三姑娘?”

  贤妃动了怒,“你?怎么回事,我?说一句,你?顶一句,你?就这样和母亲说话?果真心里还是怨恨我?的。”

  缘觉沉默片刻,“贫僧只是觉得母亲有失偏颇。”

  “叫王怀德和他家三姑娘过来。”昌平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软塌上,“去?裴禛那的人回来没有?问个话要这么久,今日陈道人敬献了新?炼制的丹药,朕还想早点过去?试药。”

  缘觉抬头看了昌平帝一眼,明显不赞同的神色,“父皇,丹药的功效,不可全信。”

  “缘觉!”贤妃急急喝道,偷偷覷着昌平帝的脸色,小心提点儿子,“今日是你?父皇的寿辰,说点高兴的。”

  昌平帝摆手笑道:“无妨,无妨,他信佛,不愿朕亲近道教也在情理之中。朕知道多食丹药于身体无益,偶尔为之,偶尔为之嘛。”

  不多时?,王怀德和王葭到了。

  想起儿子的惨状,王怀德恨不能把裴禛生吞活剥了,跪在地上那个老泪纵横,把苏宝珠说成善良娇弱的美?貌小娘子,儿子是不顾安危维护心上人的好儿郎,而那裴禛,自然就是见色起意心怀不轨的纨绔子了。

  要不是拿不住皇上对吴王的态度,他还能顺便扯扯吴王有二心。

  贤妃听完,不咸不淡道:“看来皇上给安阳挑的驸马实在不怎么样,竟是色中恶鬼的脾性?,依臣妾看,皇上还是换一个好的吧。”

  和她?相处多年,王葭当?然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这些年得她?照顾颇多,也因她?的关系,家里分外重视自己这个没娘的孩子,吃穿用度比大姐姐还好,如果不按她?的意思说,自己岂不成了白?眼狼?

  一抬头,对上缘觉那双沉静的眼睛,那么明亮,那么清澈,就要看到她?心里去?。

  王葭突然就说不口了。

  她?重新?低下头,缓缓将自己今日所见备细说了一遍,没有掺杂任何?情绪,“……事情就是这样,裴世子突然发作,我?们所有的人都懵了,谁也不知怎么回事。”

  昌平帝啧了声,“兜了一圈,还得问裴禛,要不叫那个姑娘来,朕要看看长得有多漂亮,把一个两?个迷得昏头转向。”

  缘觉垂下眼帘,拨动念珠的速度又快了些。

  一阵细微的脚步由远及近,问裴禛的太?监终于回来了,“回皇上的话,裴世子说,瞧着苏姑娘与他一个死去?的爱妾十分相似,一时?失态,对不住王家公子了,他日必备厚礼登门赔罪。”

  昌平帝乐呵呵道:“好了好了,误会?一场。王爱卿,裴禛也是无心之过,朕的儿子也踢断了他的肋骨,算是替你?出了口气,此事就到此为止如何??若裴禛抵赖不肯赔罪,朕亲自押他上门给你?们父子俩磕头。”

  皇上发话了,王怀德怎敢不听?

  一场风波表面上平息了,万寿节继续热热闹闹进行,觥筹交错,歌舞升平,欢闹声充满了麟德殿每一个角落。

  缘觉没坐一会?儿就起身离席,他不爱热闹,不吃酒不沾荤腥,坐在这里也是煎熬,昌平帝默许了,旁人也不会?多嘴多舌。

  出去?时?,已是天低云暗,还不到未时?,天阴得就有黄昏之色了。

  小佛堂在大明宫西北角一处偏僻的院落,原是先太?后晚年清修的地方,太?后驾鹤西去?后,这里便鲜有人来了。

  房门虚虚掩着,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人声。

  缘觉的心提了起来,推开门,低低唤了几声施主。

  没有回应。

  他又道:“……宝珠?”

  几声娇媚的笑声中,一人从?后抱住他,“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师父,我?等你?好久了。”

第22章

  身?后的女人如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缘觉挣了下,换来女人一声柔软的嘤咛。

  缘觉深吸口气,抓住她的胳膊,缓慢而强硬地拉开,“我看看你手上的伤。”

  手上的伤没做任何处理,哪怕屋里光线昏暗,也能看到手指血迹斑斑,红肿比之前?更?严重。

  缘觉目光微沉,“李继人呢,他没有给你叫太医?”

  “我不让他叫太医,我这样子可见不得?外人。”苏宝珠低低喘息,“案几上有伤药,是?李继拿来的。”

  缘觉捧起她的手,小心清洗、抹药、包扎,轻柔仔细,手法?很是?熟练。

  苏宝珠看着他吃吃地笑?:“你好厉害哦,看着高高瘦瘦没什么力气的样子,居然能压制住那个疯子,师父,你又迷倒我了呢。”

  缘觉瞥她一眼,“贫僧常年云游四方,总得?有些保命的功夫。”

  “那去年,你怎么没挣脱我呢?”苏宝珠软软向他靠过去,声音越来越软,越来越媚,“你本?可以走掉不管我的,你没法?抛下我不管,你的心太柔软了。”

  缘觉目光微凉,“贫僧当时……当时的情形,你都忘了?”

  苏宝珠缓缓脱去披帛,慢慢靠在?缘觉的怀里,“真的忘了,当时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

  缘觉推开她,有点恼羞成?怒,“坐好!”

  苏宝珠晃晃悠悠又抱着他,呜呜咽咽,“师父,我真的很难受,这次和以前?不一样,可能,不,是?肯定,蛊虫认出主人的气味,彻底苏醒了。”